9 ：幕後黑手

“你當時來找Alisa的時候，她抱着我不肯跟你走，急得都快哭了，我還奇怪呢。後來你說帶她去找她哥哥，她就不鬧了，我以為你說的哥哥指的是他，所以就沒有多問。”照看Alisa的小酒保指了指James，對白唯肖要求還原她來要人的情景十分不解。

白唯肖聽完後如實轉述給James，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明白這番話的意思是Alisa看破了冒牌的白唯肖，但卻還是被她以Eric為誘餌騙走了。

James的臉色難看得可怕，冷冷瞥了柳長生和小酒保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白唯肖挂上抱歉的微笑，向他們二人表達了沒幫上忙的遺憾，然後急忙追了上去，他的步子很大，她小跑了兩步才在路口拉住他。

“你遷怒他們也改變不了Alisa被帶走的事實，有生氣的時間還不如……”

“不，我不是在生氣。”James轉過身，打斷了白唯肖的話，他緊抿的嘴唇和激動的語氣卻與他所說的不生氣不符，“我只是……你怎麽知道他們不是在騙你？我早就說過，超自然生物不可信，說不定這就是他們的計劃，Alisa還在他們手上，又或者他們和那個冒牌貨根本就是一夥的。”

“所以，你是在生我的氣，氣我盲目相信他們，氣我多管閑事？”白唯肖聽了他的話，氣極反笑。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為了改變Alisa成為實驗對象的命運，她差點賠上性命，失去了自己的身份，還成為十九局的通緝犯，到底是為了什麽？最後她只笑着搖了搖頭，失望透頂地轉身離開，這閑事她是不想再管了。

James看到白唯肖眼中的決絕與失望頓時慌了，他上前拉住她的手卻被一把甩開，情急之下他雙手一伸，将白唯肖牢牢環在懷中，将頭靠在她的肩上，不論她怎麽掙紮都不松手。

白唯肖嘗試了一會兒，見掙脫不開，索性就任他抱着，卻不回頭也不說話。

James閉着眼，感受到她停止了動作，輕輕磨蹭着她的頭發和脖子，啞着嗓子在她耳邊說：“對不起。”

這一句道歉伴着他溫熱的呼吸徘徊在她頸間，輕而易舉地瓦解了她的決心，這些天所受的傷痛和委屈忽然就決堤似的洶湧而出，沖紅了她的眼圈。

她不是不在意，只是習慣了堅強和被依靠。

“你說不要相信超自然生物，可是如果我不相信Alisa是無辜的，我根本就不會幫你們，況且Alisa也是超自然生物，你怎麽……”白唯肖說着說着，驚覺她的委屈全來自James的不領情。

James靜靜地抱着她，半晌沒有說話。

“你還記得Ge叔叔嗎？我以前也總怨他對那些超自然生物趕盡殺絕，所以當那個幼年食屍鬼哭着求我時，我猶豫了。”James的頭還埋在白唯肖頸間，他的鼻息卻變得有些灼人，“但事實上那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憐憫，就是一瞬間的猶豫，卻讓Ge叔叔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死在食屍鬼巢穴的人應該是他，被食屍鬼分食殆盡的人也應該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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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我就無法不仇視超自然生物。”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從自責中解脫。

白唯肖先前只聽James說過Ge叔叔是他已故父母的摯友，在他六歲時收養了他，并将他培養成一個驅魔人，對他來說亦師亦父，卻沒想到還有如此隐情。

她轉過身，主動環住他的腰。

“但是對Alisa，即使知道她比我獵殺過的任何超自然生物都危險，我還是無法下手，她每使用一次那種力量，屬于人的她就會衰弱一些，我真的很怕……”James說不下去了，抱着白唯肖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我明明說過要保護她，卻連将她護在身邊都做不到。”

白唯肖明白這種沉溺于無能為力的自責中的感覺，直到現在她仍時不時在夢中被戰友飛濺的鮮血驚醒。

但她一直告訴自己，如果改變不了既定的過去，就竭盡全力把握現在。

“我們會救出Alisa的，一定會的。”

假白唯肖不出所料，并沒有将Alisa帶回十九局，卻頂着白唯肖的身份，在三處混得如魚得水。

白唯肖蹲了兩天點，只是跟着她重複自己的日常生活，一想到有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陌生人住在她家，和她的朋友、同事談笑風生，背地裏卻和十九局的內奸有勾結，就覺得詭異得不行。

由于不知道假白唯肖到底在為誰做事，又把Alisa送到了哪裏，白唯肖和James只好采取最笨的辦法——蹲守在三處的辦公樓附近，假白唯肖一有動靜就跟上去盯梢。

十九局雖說是官方機構，但因性質特殊，知道它的存在的凡人還是少數，所以三處的辦公樓，在普通人眼中就是一般的寫字樓，在周圍一片高樓大廈中毫不起眼，也有許多私家車停在路邊，這倒給白唯肖和James的蹲點提供了便利。

第三天似乎也和前兩天沒什麽不同，假白唯肖白天外出做了兩次現場調查，其中一個案子就是從人類警方那接手的酒吧殺人案，下午回來後加班到10點才又從辦公樓出來。

看着假白唯肖開着自己的小綠離開，白唯肖一陣糟心，确認她開出一段距離不會被發現後，就駕着租來的車跟了上去。

“這不是回家的路！”跟了一會兒，白唯肖眼前一亮，意識到可能終于要有收獲了。

假白唯肖停在了一座形似研究所的建築前，等她進去後，白唯肖開過去一看，發現原來是弘道生命科技的研究中心。

如果這只是一家普通的公司，白唯肖此刻不會有任何猶豫，可弘道二字表明它隸屬于廖氏集團，而廖氏集團，是十九局運轉資金的最大來源。

換句話說，廖氏就是十九局的金主。

十九局畢竟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機構，國家每年撥的資金有限，如果沒有廖氏的資助，別說搞科研、辦附屬學校，只怕支付他們這些員工的工資都勉強。

不過是廖氏的話，他們有十九局的武器，并可以短時間幹擾二處實驗中心的法陣便解釋得通了，至于借外人之手救出Alisa再劫走，恐怕是不想和十九局在明面上撕破臉。

他們在下一個路口等了約二十分鐘，假白唯肖出來後便直接回了家。第二天一早白唯肖和James沒有再跟着她，而是來到那個研究中心，本想混進去，誰知在門口的保安只看了他們一眼就放行了。

白唯肖頭一次覺得那冒牌貨還是有點用處的，她微笑着來到前臺，剛開了個口，前臺小姐頭都沒擡地說：“廖先生在地下一層等你。”

見她半天沒動，前臺小姐奇怪地擡起頭，那眼神似乎是在質疑她。

白唯肖禮貌地笑着掩飾了一下驚訝，對她道了聲謝，然後和James一同坐上了電梯。

James見白唯肖按了B1的按鈕，不解地說：“你真的要去見那個廖先生嗎？我們還是趕緊去找Alisa吧。”

“如果廖弘道要見的是那個冒牌貨，去會會他說不定就可以見到Alisa。”白唯肖的面色很凝重，“但更有可能的是，他要見的就是我。”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眼前一片漆黑。

白唯肖深吸一口氣，邁出電梯，卻被James拉住，他有些粗糙的手包裹住她的手。

她回頭，正對上他的笑臉，心底對未知的不安忽然就沉澱了，她笑着回握住他的手。

兩人手牽手走出電梯，剛走幾步，頭頂的燈便由遠及近依次亮起，他們身處一個一望無際的白色房間，假白唯肖正推着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向他們走來。

在白唯肖二十歲加入局裏那年，曾經在檔案館裏見過青年廖弘道的形象，照片上的他和十九局局長都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充滿朝氣的年輕面龐上是對未來的躊躇滿志，而在後來的歲月裏，不論時局如何動蕩，他們也始終堅守了彼此的理想，一步步将十九局從只有三人發展到如今的規模。

白唯肖設想過無數種可能見到廖弘道的場景，可能是她被授予功勳時，也可能是他與局長共同講演十九局歷史時，卻獨獨沒想到會是現在這一幕。

輪椅上的老人鶴發雞皮卻精神矍铄，考慮到他近百歲的年紀和跌宕的經歷，這個狀态已經很不錯了，他的笑容中還依稀能找到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的痕跡。

“Miles先生，白小姐。”廖弘道向白唯肖二人點了點頭，和藹的态度中不失威嚴。

James也敷衍地點點頭，十分直接地問：“Alisa在哪裏？”

廖弘道呵呵笑了兩聲，動了動手指，就見他們左側原本是牆壁的地方翻轉着消失，露出與他們隔了一面玻璃的實驗室，而Alisa就躺在實驗室中心，身上布滿了各種導管和實驗器材，周圍是忙碌着的實驗人員，在她邊上還有一張床，上面躺着一個同樣被監控着生命體征的金發青年。

“Eric……”James狠狠砸了那單面玻璃一拳，忍着怒氣說，“為什麽他也……”

“他為了能陪在Alisa身邊，自願成為試驗品。”廖弘道控制着輪椅靠近，看着實驗室裏的情況說，“多麽令人感動。”

James爆了句粗口，向廖弘道沖了過去，白唯肖急忙攔住他，而假白唯肖也上前一步，戒備地擋在廖弘道身前。

“031。”廖弘道對假白唯肖搖搖頭，她就聽話地退了回去，他似乎不認為James能構成威脅，繼續語氣平緩地說，“你妹妹的情況很少見，和尋常的非人混血不同，她的基因有兩種極端的形态，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James翻了個白眼，要不是白唯肖還攔着他，他一定打到這老頭閉嘴。

“這意味着如果掌握了這種基因形态轉變的奧妙，即使是純血人類也能經改造獲得非人的能力，人類将由此進化到一個新的高度。”廖弘道的聲調稍稍高昂了一些，“你能明白那種面對強大的超自然生物時，無法抑制的恐懼和無助嗎？那種身為弱小的人類的無力感？憑什麽他們有更長的壽命，更強的力量和更少的局限，難道人作為萬物之靈不是更應該擁有這些嗎？就像你身邊這位白小姐，她僅僅混雜了少許非人基因，就可以獲得數倍于常人的力量，面對這樣不公平的情況，你就不會不甘心嗎？而我不過是做了很多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我是在為全人類做貢獻。”

“你瘋了。”James眨眨眼，消化了一下他這番話，最終得出這麽一個結論。

廖弘道料到他不會輕易接受自己的想法，只微弱地笑了笑，沒有反駁。

“不明白的人是你。”白唯肖不知何時松開了攔住James的手，她難以壓抑對廖弘道的失望，“追求強大的力量沒有錯，但是你又憑什麽，通過踐踏其他生靈的生命來達到你的目的？”

“這樣，我想我們沒什麽好說的了。”廖弘道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控制着輪椅繞過他們向電梯而去，“031，解決他們。”

“等一下，我想知道，為什麽是我？”白唯肖看着對面面色不善的031，叫住了廖弘道，卻見031露出嘲諷的笑容。

廖弘道停住輪椅，發出一串意味不明的笑聲。

“白小姐，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他沒有回頭，又動了動手指。

他們前方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也如先前的牆壁那樣，兩側出現翻轉的波紋，白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又一排充滿透明液體的玻璃罐子，每個罐子裏都飄着一個赤身裸體的人，在罐子下方标着三位數的編號。

白唯肖震驚地在其中發現了無數熟悉的面孔，全都是十九局的同事，而他們的共同點是都有非人血統。

她想起局裏每年的體檢都是廖氏旗下的醫院負責的，每次除了要抽走一大管血，還會刻意收集他們的毛發和皮膚組織。

她的胃裏一陣翻騰，抑制不住地感到惡心。

“說起來，沒有你們的克隆人提供樣本，我的實驗也不會有今天的進展。”廖弘道轉過輪椅，笑得一臉真誠，“我代表全人類感謝你們的貢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