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只過了一天,氣氛就從探險電影變成了恐怖電影。失蹤的人生死未蔔,還在的人人心惶惶。
蘇霓量了量那洞口的寬窄,望着它沉吟不語。她本想下去看看,但那通道并非筆直的,而是像田鼠打出來的那樣,彎彎曲曲,歪歪斜斜,一個方方正正的機甲很容易卡在裏面。而且,她心裏已經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這條通道會不會通向地核?
封陵見她圍着洞口打轉,忽然問:“難道你想下去?”
這句話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讓他們齊齊望向雪鹫。雪鹫則搖着它的腦袋,仿佛一個具有智慧的人類。蘇霓在機甲裏回答道:“沒有必要,如果是它主動襲擊我們,那麽不會就這麽結束,自然會主動找上門來,沒必要花力氣去找。何況通道并非直線,硬往下走,可能會動彈不得,把我陷入危險裏。”
如果想要進入通道,倒也不是沒有辦法。星艦上偶爾裝載有專門的碎星炮,調節好射程和威力,直接從外太空往地表打。由于地質不同,它可以一炮轟出千米甚至萬米的通路。但是,普通機甲無法承擔這麽大的能量消耗,他們也只能望洞興嘆。
馬克西姆也在觀察洞口,這時推測道:“它生活在地底,或者說,用地底當作通往各處的通道,可見是善于挖掘和滑行的生物。會是某種蠕蟲嗎?還是某種爬行動物?”
蘇霓想了想,說:“我覺得像是蠕蟲,蚯蚓那種形态。它們最擅長掘土,可在土中來去自如。若是其他動物,巢穴多半不會在那麽深的地方”
“萬一它看我們人多,不肯出來,那怎麽辦?”鐘蘭問。
她剛損失了搭檔,心情極度糟糕,卻知道這不是難過的時候,只好開動腦筋,貢獻了一個問題。封陵聽她這麽說,也說:“的确要做好這種準備,如果它遲遲不出現,我們難道一直在這裏等下去嗎?可不可以先去尋找先賢的遺跡……別這麽看我,我沒那麽冷血。我的意思是,那裏都是人類的城市廢墟,更适合我們躲避,也許比在密林中待着安全些。”
另外一個男學員說:“我贊成。城市的地面往往材質堅硬,很少留有泥土,也許這東西不會從城市地下鑽出來?”
他的名字是奈魯特,也是小隊成員之一,搭檔叫昭彥。不像薇弗和拉圖森的情侶搭檔,他們實力較差,平時相當低調,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幾乎不發表自己的意見。事實上,在小隊其他成員看來,他們兩個不是第一批出事的,真是走了狗屎運。
馬克西姆看他一眼,嘆了口氣,“這不是合适的理由。城市地底有地下設施,下水道四通八達,地鐵到處都是,甚至都不是填實的地基。你想過沒有,如果這東西把地下設施當作大本營,我們要怎麽辦?”
鐘蘭本來贊成封陵的看法,聽了馬克西姆的話,知道這也是實話,于是更加煩躁了,問道:“蘇霓,你有什麽看法?”
蘇霓沒想到會問到自己頭上,愕然道:“我的看法?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們一直保持集體行動,等救援到達為止。不過呢,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找個适合堅守的地方。密林裏實在是太危險了,這裏的生物天性強悍,又擅長偷襲。我們就這麽直通通地站在這裏,它們早晚會前仆後繼地來戰。我不是說一定要到城裏去,至少要換個有遮蔽的位置吧?哪怕是石窟也行。”
她個人也懷疑城市地下情況更糟。但是,密林是已知的危險,其他地方是未知的。相比之下,她樂意冒險動一動,能找到堅硬的岩洞的話,就最好不過了。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因為每個人都回想地形,西靠什麽地方最适合堅守。良久,克拉麗蒙低聲說:“我們的情況就是這樣,非常不樂觀,不知其他小隊怎麽樣,有沒有遇上相同的問題。要是他們一切正常,我們可以找過去,要求幫忙向克倫威爾號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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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西姆苦笑了一下,說:“我由衷希望他們平安無事,但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小。比起這個,更可能發生的情況是……他們也被切斷通訊,孤立在密林之中,等着我們去找。”
封陵皺了皺眉,換到了私人頻道,對蘇霓說:“你在降落時說過,有種非常危險的預感。現在我信了,你沒有說謊。那你能察覺到危險在哪個區域裏嗎?”
在人類社會裏,“預知危險”也是異能之一,所以他發現蘇霓說的是真話後,就坦然接受了這個現實。可是,蘇霓并不能真正預知危險,只是靠記憶和本能,覺察到敵人的存在。哪怕換一只普通的兔子,它也能從拂過的微風中,嗅到虎豹身上的腥氣,之後驚跳起來,一溜煙逃走。
“我不能。準确地說,如果敵人只有一個個體,我确實有可能感知到它的方位,”蘇霓說,“但現在不行。這要麽表示它太過強大,混淆了我的直覺,要麽表示……它不只一個,而是遍布整個星球。”
封陵也認為敵人是蠕蟲,此時不由心中一寒,想象着行星上遍布蠕蟲的畫面。蘇霓卻不理會他的想法,平靜地把話接續下去,“倘若現在只有我一個人,我會到處看看走走,絕不會停留在一個地方,準備背水一搏。不過,既然是集體行動,我就最好聽從大多數人的意見。馬克西姆曾說,同伴的生命高于一切,我也是這麽想的。”
封陵苦笑道:“是啊,怕就怕敵人太強,聚集在一起,反而容易被攻擊。”
就在這個時候,馬克西姆已經綜合了所有人的意見,總結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在這個地方等候。等到中午過後,若再沒有新情況出現,我們就往預定地點進發。”
“确定不去尋找其他小隊?”
“我暫時不想這麽做,”馬克西姆回答道,“首先,這裏植被太密集,樹木高度太高。要找他們,自然是分散尋找,高空搜尋最為方便。但現在這種情況,分頭行動并不合适,所以還是算了吧。別太擔心,克倫威爾號遲早會發現我們的異常,遲早會派人下來救援的。”
克拉麗蒙不再說話,蘇霓出言支持道:“我認為這是明智的決定。”
一旦定下之後的計劃,氣氛就松弛了許多。蘇霓坐在雪鹫裏,默默地啃着能量塊,妄想自己再來一次變身,盡快回憶起這危險的來源。不過,從蟲母“看到實物才恢複記憶”的尿性來看,能量塊可能不足以完成這個心願。
而且,其實她早就飽了。也就是沒什麽別的事可做,她才拼命儲存能量,準備應付即将到來的激戰。
阿爾芙星距離它的恒星較近,所以太陽挂在天空上時,顯的格外大。想來,在戰争還沒開始的時候,這裏一定是個氣候炎熱幹燥的星球,需要氣候系統的調節。蘇霓見過的異獸比較多,已經失去了和人讨論猜測的興趣,索性盯着這枚太陽看起來,默數着它的運行速度,順便觀測天上有沒有東西飛過。
然而,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時間臨近阿爾芙星的正午,讨論來讨論區,話題無非是那幾個,都已經說濫了,幾乎沒有人在公共頻道裏說話。所有的搜索努力也都宣告失敗,因為機甲的掃描範圍不足以覆蓋地底通道,無論是誰,都查探不到通道深處的情況。偶爾有人在吃東西喝水,又沒關公共頻道,于是讓蘇霓聽到了好幾次拆包裝袋的聲音。
她簡直不敢相信會有無聊的感覺,但事情就是這樣。正在此時,灰黃泛白的天空上,忽有五個黑點出現。它們迅速下降,由小極大。落到近處時,地面上的八個人都擡起了頭,看的清清楚楚,那正是三架機甲。其中只有一架是學院機甲,兩架是學員自帶。
為首的那架機甲通體赤紅,顏色和深紅之夢的塗裝幾乎一樣,身上印有蘇家的徽章标記。蘇霓雖然從未見過它,卻知道它的名字叫作“赤雲”,正是曦雲的愛機。據說曦雲最喜歡紅色,于是連兄長的星艦都被塗成了紅色。她自己的機甲更是赤紅閃亮,處處透出典雅大方的氣質。
馬克西姆始終凝視着它們,狐疑地說:“不是教官,是其他小隊,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這句話既是詢問,也是自言自語。蘇霓冷冷說:“我想,你剛才猜測的情況已經發生了。他們遇到了相同的危機,然後只有三架機甲逃掉……逃掉之後,自然要找其他隊伍求援,所以才會在這裏。”
在她的預測中,其他小隊當然有可能遇襲。一旦遇襲,時間上可能和自己一方差不多。不然以大陸之大,即使是機甲,也沒那麽容易找到目标,他們一定找了很久了。但是,她沒想到是別人來找自己,而非相反。
這三架機甲降落速度也很快,落到地面後,四散走了幾步,在他們對面不遠處停住。馬克西姆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以擴音裝置說:“你們是哪個小隊?找我們有什麽事嗎?”
他真希望他們的回答富有新意,比如說,“找你們聯誼”,或者“找你們商量件事”,最不濟也是“找你們共同防禦那個未知的敵人”。
可是,赤雲中傳來的聲音粉碎了他的希望。
曦雲從容地說:“我是曦雲,這支小隊的領隊。我帶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這些就是我們剩下的所有成員。我注意到,你們這裏只剩下八架機甲,是否也遇到了奇怪的事?”
馬克西姆冷冷問:“我是馬克西姆,也是這一方的領隊。你說奇怪的事,是指什麽?”
赤雲第一眼就看見了雪鹫的存在,向它偏了一下腦袋,點點頭,就算打過招呼了。蘇霓回點了一下,默不作聲,專注地觀察着他們的機甲。與此同時,她耳朵裏也沒有漏聽一句對話。
曦雲小隊也是尋找任務,也選擇了分隊搜索。與這邊不同的是,他們是兩人一組,與自己的搭檔一起。然而,即使如此,他們的命運也沒比這邊好多少,當天晚上就有兩組機甲失蹤。曦雲大驚之下,做出和馬克西姆相同的決定,即集合殘餘的人,等待克倫威爾號的救援。
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們沒有無聊地幹等,等來了敵人的第二次襲擊。
“……請先容我問一句,敵人到底是什麽?”馬克西姆追問着所有人都非常關心的問題。
“我不清楚,我看到了它的面目,但不能肯定那是真的,”曦雲的聲音中,忽地透出一絲恐懼,“它會創造幻象,就像我哥哥……蘇北辰一樣。幻象範圍中,一切電磁波都不能傳遞出去,隊友之間都不能通話。幸虧我對精神方面的異能很熟悉,一發現不對勁,立刻創出自己的幻象,這才成功逃走。”
事已至此,蘇霓也不再和她客氣,直接問道:“那它究竟是什麽東西?”
曦雲又睨了她一眼,才說:“是巨大金屬管子一樣的東西,像是金屬蠕蟲,但是如果仔細看,它的五官構造和七鰓鳗差不多。你們都見過七鰓鳗吧?”
在這個時代,七鰓鳗已經絕種,只是傳說中的生物,閑人才會去看它的圖片。因此,衆人紛紛表示沒見過。
蘇霓一邊回想七鰓鳗的尊容,一邊問:“長什麽樣其實不重要,它的攻擊方式是什麽?如果只憑幻象,很難殺死人吧?”
曦雲說:“我不太清楚,可能是高強度的次聲波,因為犧牲者全部無聲無息死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機甲也未受損,很像內髒破裂之後的驟然死亡。我将自己的幻象分離出去,在旁邊躲着觀察,發現它們會将機甲分解軟化,像吸水一樣,吸取軟化了的合金外殼。吸取的速度非常快,就像人類用杯子喝飲料。”
她并未說下去,也沒解釋具體的戰鬥情況。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其他人死去後,他們幾個實力較高的人一定逃了,不然也沒機會來到這裏。
馬克西姆問:“我們沒有受襲,卻也無法傳遞消息,這是為什麽?”
蘇霓冷冷一笑,森然道:“這還用問嗎?我們已經在這種東西的控制下了。”
曦雲語氣平靜地說:“你怎麽敢肯定?在我看來,它們的攻擊範圍并不太大。至少我經歷過的,只要脫出那個範圍,就可以看到它們的真實面貌,通訊也能恢複。”
“推測而已,已經沒有別的可能了吧,”蘇霓說,“而且,無論是什麽物種,一個種群裏總有實力強弱之分,焉知你們遇上的那個不是實力最差的一等?”
她的話也很平靜,卻隐含着冰冷殘酷的意味。這些人其實都默認了她的話,想象着一語成谶後的畫面,全都心有戚戚然,一時之間,竟沒有人接下這個話題。
鐘蘭插嘴道:“那你們知不知道其他小隊的消息?他們是否還平安?”
“完全不知道,你們是我們遇上的唯一一支隊伍。”
這片本就樹木密集的林子中,雙方面對面站着,每架機甲之間都有一段距離。他們身處重重防護中,卻有了一種果奔在外的感覺,仿佛自己沒有任何防禦能力,就這麽被抛到了異世界。
克拉麗蒙用極輕的聲音說:“它們藏的一定非常深,才使學院沒有察覺。”
到了這個時候,基本上沒有人會再指望克倫威爾號的救援。想也知道,如果他們發覺機甲信號中斷,早就該下來查看了。至今沒有任何消息,只能說明,他們要麽被幻覺欺騙,根本沒發現,要麽也出了事。
蘇霓想了一會兒,說:“我還在厄運之星上時,傀儡師準備以它做根據地,就先封鎖了所有通往太空的途徑,斷絕它和外界的一切聯系。即使是星際海盜,也無法沖破他們的封鎖。在此之前,停在外太空軌道上的飛船,也全被它們毀掉。”
曦雲說:“我已經聽說了這件事。你是想說,這地方是傀儡師的根據地?”
“一開始,我的确是這麽想的。然而,對于傀儡師來說,阿爾芙星上的大部分生物都不夠看,沒有資格當它們的戰獸。若說只有金屬七鰓鳗一種,培育一種戰獸需要一整個行星,又不符合它們不願浪費資源的天性。而且,從另一個方面來說,無論這是不是傀儡師的手筆,又有什麽區別呢……不好!”
在其他人眼中,環境沒有任何改變,但正因沒有改變,才讓蘇霓全身上下一陣戰栗。她陡然意識到,就在一瞬間,那種生物已經靜悄悄地動了手,把現實環境替換成幻覺。換而言之,旁邊的樹仍然是樹,但是她眼睛所看到的,卻是和這棵樹一模一樣的幻象。
這種做法,對幻象的進一步侵蝕極為有利。因此,在戰栗的剎那,淡金色的光霧已從雪鹫身上爆發出來,以極快的速度在林中彌漫。雪鹫左臂提起,臂上的磁量盾完全打開,護衛着駕駛艙的位置,炮管則在不斷調整方位。在蘇霓感知鎖定的同時,炮口中射出了無數細小的炮彈。
一棵參天大樹轟然倒下,卻不是她想要的目标。她反應固然快,其他人卻也不慢,紛紛亮出炮口開火。
粒子霧驅散了她身邊的幻象,彌漫到哪裏,幻象就擴散到哪裏,但對這些人來說,已經晚了。戰場迅速拉大,曦雲的小隊裏,那架學院機甲轟出一炮,當頭擊中拉圖森的機甲。無論是機甲還是炮彈,都被敵人加上了一層僞飾,因此,在拉圖森眼裏,對方不是與自己相同的機甲,而是面貌猙獰的怪物。
他心中劇震,毫不猶豫地開炮反擊。兩架機甲就這麽對拼起來,幾乎你死我活,不過十幾秒鐘,由于對方的機甲受過損傷,裝甲薄弱,實力又比拉圖森弱,已被死死壓制。拉圖森揮起戰刀,一刀從那薄弱之處刺了進去,接着又獰笑着轟出一炮,正中駕駛艙裏的學員。
那架機甲轟然倒地,拉圖森尚未來得及通報消息,向旁一看,竟又有一只怪物大步沖來。
該怪物正是曦雲的搭檔,弗朗西斯。他意識到慘劇即将重現,立刻趕來阻止,卻還是慢了一步,被拉圖森當作怪物暴打。雙方實力雖有差距,但他也不敢硬扛炮彈攻擊,只得邊躲邊喊:“這些都是幻覺,住手!你們看到的怪物全是同伴,快點住手!”
可是,這一次的怪物,并非全部都是同伴。
局面已經極其混亂。幻象并未完全隔絕聲音,弗朗西斯的叫聲傳到鐘蘭耳朵裏時,已經變的非常微弱。但她還是聽清楚了,猶豫了一下,立即減慢了攻擊速度。
和她卯着勁互掐的人正是封陵。幻象露出獠牙,也切斷了他們所有可能的通訊,同伴之間根本無法交談。封陵的聽力和她差不多,也躊躇着放緩了攻擊速度。這樣一來,他們彼此受到的壓力立刻大減。鐘蘭頓時喜上心頭,心想果然如此,索性直接向後躍開,想要飛上天空,試着脫出幻象的範圍。
然而,她才剛剛飛起,就聽到了機甲的警告聲。
一股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正面沖擊機甲,直接穿透了甲殼,将這架機甲的防禦系統全部損壞。然後,這股至少還有一半力道的巨力沖到了她身上。她想要反抗,卻提不起力氣。巨力帶着她的五髒六腑同時震顫,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最後內髒悉數碎裂,鮮血從她五官中噴了出來。
鐘蘭的機甲倒地之後,蘇霓終于辨認出了敵人的準确位置。
曦雲的形容非常準确,那的确是猶如巨型金屬蠕蟲的東西,直徑足有七到八米,頭部卻和七鰓鳗一模一樣。它的口器正在不斷地張合,張開時的大小比閉合時增加了十倍有餘。每張合一次,便噴出一股次聲波,攻向最近的機甲。
看它的大小,似乎并非襲擊海因斯的那位,也不是從那個洞口裏爬出來的。可這并不重要,蘇霓臉上毫無表情,一見到它的真身,便直接沖了過去。
沖到中途,雪鹫高高躍起,連續射出四發高能離子球,目标全是七鰓鳗張大的口器。與此同時,空中劍光一閃,正是蘇霓借着自上而下的優勢,一劍斬向它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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