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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表環境的改變,并未對氣候造成太大影響。時值午夜,狂風吹散了雲層和灰塵。蘇霓駕駛雪鹫沖出地底,一擡眼便看到雙月再現,半死不活地挂在天上。為滿足人類喜愛美景的天性,許多行星都擁有又大又圓的月亮。蘇霓已經熟悉了那些大圓盤,再一看這兩個可憐的小盤子,頓時有種路遇窮苦兒童的感覺。
只不過,她現在沒資格評判別人。在那兩架暗色光甲的襯托下,雪鹫也變成了窮苦兒童。
光甲性能極為卓越,移動速度奇快。皇後感應到它們的時候,尚有數百公裏的距離。如今,雪鹫剛冒出個腦袋,便發現遠方兩個黑點由小及大,飛速趕來。光憑這個速度和氣勢,就可判斷它們來者不善,對她、甚至對整個蟲巢都懷有冰冷的殺意。
從近處看,雙方體型差距之大,就像奧特曼和剛到奧特曼小腿的小怪獸。小怪獸甚至沒有時間多想,在躍上天空的同時,已經變成了蟲母和機甲的合體。黑沉沉的夜幕中,雪白外殼籠罩淡金光芒,看起來竟有聖潔的美感。
雪鹫的所有炮口均已做好射擊準備,磁量盾和光能劍也已啓動。可是,還沒等它做出任何攻擊,兩架光甲倏地分開,一前一後向它包抄過來。
忽然之間,蘇霓感到冰冷刻骨的滅頂寒意。此時雪鹫不僅是以魂能動作,更是與她血肉相連,幾乎沒有信號傳輸方面的延遲。她感到寒冷,必定是因為雪鹫遭受了低溫攻擊。其實低溫是行星常見環境,普通機甲也有專門對付溫度變化的設備。因此,真正可怕的是,這溫度遠遠勝過了普通低溫,不但減緩雪鹫行動,還間接影響她本人,讓她的動作瞬間遲緩,無法順利閃避或前沖。
“……絕對零度?”
蘇霓進入蟲母狀态時,感情比平時淡漠許多,幾乎沒有驚慌失措的可能。但現在,她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無聲地吐出了這個詞。
蟲母本身并不畏懼溫度變化,甚至可以吸收大量熱量,作為自體能量來源。能威脅到它的,除非是高到影響粒子間相互作用的超級高溫,或者低到凍結一切物質的絕對零度。絕對零度是物理極限之一,以宇宙之廣袤,也許真有生物能突破物理定律,但蟲母并非其中的一種。
擁有絕對零度的異能者,必定身價貴重,地位崇高,不會輕易出手。無論是誰要他們追殺她,都一定下了極大的本錢。而她從未忘記,兩架光甲外形完全相同,證明機甲士關系匪淺,說不定是直系親屬,抑或多年搭檔。其中一位的異能如此強悍,另外一位大概也差不多。
面對強敵,蘇霓自然不會坐以待斃。雪鹫機殼外側,驀地爆發出燦爛至極的光芒。這光芒轉瞬即逝,卻讓它恢複了正常行動的能力。包裹着雪鹫的低溫區域被粒子驅散,空氣重新開始流動,琉璃質的地面也慢慢升溫,變成了粉末般的物質。
從蘇霓遇襲,到她驅散絕對零度,還不到一秒鐘時間,另一架光甲已在配合攻擊。蘇霓吃力地操縱着粒子,感覺自己仿佛在用小勺攪拌水泥。可還沒等她沖出這片區域,便見一束黑光當空射來,如穿透重重紗幕的利箭,連續擊破數層粒子盾,準确無比地射中了雪鹫頭部。
被黑光射中的一瞬間,蘇霓的所有感官都受到幹擾,一陣天旋地轉,竟出現了想暈倒的感覺。幸虧她早就知道它們極端危險,雖然頭暈目眩,仍做出了最正确的應對。
雪鹫向後仰倒,身上金光也向後激射,借着這個機會,以最快速度向後退去。後方環境升溫太快,憑空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聽起來如同一挂鞭炮,說不出的詭異。
這個時候,第一架光甲右臂輕擡,轟出一道中子流,恰好封住了雪鹫的必經之路。蘇霓的驚異終于變作大驚,意識到自己無法應對,急忙進行原地躍遷,幾乎是與中子流擦肩而過。雪鹫身影一閃,便無聲無息地消失,現身于兩架光甲上方。
“……”
蘇霓當然想逃,不想留在這裏。她本來的目的地是外軌道,複制攻擊奧若拉夫婦時的壯舉。可是,高空中居然多了張磁量網,牢牢封住了這片區域。她并不怕這種封鎖,給她時間,她就能沖出巨網之外,但現在她已經沒有時間。
雪鹫空中現身的同時,蘇霓心知不妙,想都不想地開炮還擊。但下方三束黑光像約好了似的,齊齊射到,分擊雪鹫不同部位。其中一束黑光穿透離子球,擊中離子加農炮的炮口。幸虧蘇霓封擋得快,否則那架機載炮将當場爆炸,嚴重損傷機體。
淡金光刃直垂而下,刀鋒觸及光甲頭部,變的模糊不清,漾出波浪般的波紋。頭部被光刃碰觸的位置,有黑霧萦繞其上,似是機甲士對它的保護。光刃亮度越來越強,黑霧也越來越深厚,始終未被光刃穿透。那感覺像是用餐刀戳刺海綿,軟綿綿的使不上力。
蘇霓終于明白皇後的結論,并給自己得出了同樣的結論。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沒什麽好說。剛才連吃幾次虧,她已經了解對手的攻擊模式,卻僅能自保,全然沒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雪鹫始終無法逃走,只能邊戰邊退,與兩架光甲不停纏鬥。說是纏鬥,其實是對方不停攻擊,她不停格擋,将損失降到最小而已。它們交手的畫面,乃是厄運之星上從未出現過的奇景。遠遠望去,天空猶如一張蒙着兩個小燈泡的巨大黑布。以這黑布為背景,金色流光一閃一滅,流螢般飛舞追逐,卻從未真正熄滅。
蘇霓忽然大聲問:“你們究竟是什麽人?委托你們追殺我的又是誰?”
對蟲母來說,每場戰鬥都是一堆數據。它通常所做的,就是收集和破解對方的數據,搜索自己的數據,從而得出正确的應對方法。此時蘇霓思維與它十分相似,用大腦代替機甲芯片,做出即時反應,才能支撐這麽久。她問出這句話時,雪鹫的光翼已被黑光削掉,被蟲母的黑色雙翼代替。機體上坑坑窪窪,雖未造成對她本體的傷害,但她同樣沒能傷到對手,情況并不樂觀。
戰鬥才開始了不到五分鐘,卻比她的所有經歷加在一起還恐怖。光甲的速度、靈活度、防禦能力都與機甲有天壤之別。機甲士的個人實力也不輸給她,數量還要乘以二。她堅持到現在,其實是托了蟲母狀态的福。她仿佛是落入蛛網的小飛蟲,眼見厄運降臨,只能徒勞掙紮,争取在死前咬蜘蛛一口。
沒有人回答她。兩架光甲仿佛沒有生命,只是機械地作戰,密切地配合,從所有角度斷掉她逃生的可能。
它們發射出的炮彈大多威力非凡,讓蘇霓狼狽不堪地躲避着。有的無形無聲,射進粒子霧中,才能看出其運行軌跡。有的根本沒有運行軌跡,是霧狀、煙狀,甚至不存在形狀。蘇霓精神狀态高度緊張,仿佛一根繃緊的弦,随時可能繃斷。
雪鹫再度被絕對零度包裹,黑光穿透低溫,畫出曲曲折折的形狀,最終交織成一張大網,牢牢鎖住了它。光甲永遠保持一前一後的位置,配合時毫無漏洞,完全沒有所謂的“破綻之處”。事實上,它們和雪鹫一直保持着距離,從未正式接近。這不僅昭示着它們的可怕,更增加了蘇霓反擊的難度。
這又是一個必定受到攻擊的局面,來勢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雪鹫每個部件都在報警,讓駕駛艙回蕩着嘈雜的警報聲。蘇霓面無表情,冷靜地看着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力量。此時離蟲巢已經很遠,就算不遠,那只皇後餓的要扔掉自己身體,又能頂什麽用?
沒有幫手,求援更是來不及,她也不想這麽做。她已下定決心,拼着重傷,也要沖破攔在面前的絕對零度。大不了抱住光甲自爆,和它同歸于盡。這沒什麽可怕,早在傀儡師攻擊厄運之星時,她就準備這麽做了。然而,正當她故技重施,不斷提升自身能量,導致每一寸甲殼都發出微光時,發生了更加奇怪的事情。
兩架光甲突地彈跳起來,卻不是沖向她的方向,而是往正後方倒退。它們的動作不再靈活,像兩個剛剛走出酒吧的醉漢,退避速度雖快,卻歪歪扭扭,連直線都走不直。中途,它們曾短暫地停留一次,然後又被什麽東西吓到了,再次彈跳躲避,退向更遠的地方。
所有打向雪鹫的炮彈均停留在空中,還保持着飛行姿勢,卻再也無法飛行。蘇霓眼睜睜看着它們憑空銷蝕,徹底失去動能,然後争先恐後地墜落地面。
三架機甲頭頂正上方,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這聲音沉渾悅耳,卻極度冰冷,似乎擁有奇異的魔力,讓人覺得說話人必定冷酷無情。他說:“裂,滅,這架機甲由我接管,不再是你們的問題。你們可以離開了。”
十米高的雪鹫擡頭上望,百米高的光甲也是一樣。
聲音傳來的地方,淩空懸停着一架黑色光甲,也有接近百米的高度,也是暗色系的塗裝。但它外形典雅華美,以金紅、金紫、純金花紋裝飾,還有不少看起來無用,好像是純為美觀加上的部件。打眼看去,它不太像用于作戰的光甲,更像一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最起碼也是展示用的樣品。
與那兩架光甲恰好相反,旁觀者欣賞它的時候,只會被它莊嚴的美感震懾,絕不會心生恐懼,甚至忘記了它位列天星前三的絕頂武力。要是讓地球上的人類看到,一定會大喊“土豪,和我做朋友吧”。它胸口印有金紫色的徽章,徽章花紋是一朵薊花,為帝國最高等級的貴族家徽之一,代表紫薊公爵。
這架光甲正是姬星羅的愛機,詠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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