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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珙兒,天已經涼了,早些歇着吧。”李誦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絲綢襯裏,他側卧在長塌外側饒有興致地欣賞案前掂筆審視的白衣書生,披散的發展開滿床,雪白的棉墊襯在他身下,凹痕将他的修長的身形勾勒得極盡誘惑。
“太子殿下,我方才寫至代宗開宦官分典禁軍先河,如今的聖人雖然極力壓制,但收效甚微,若是變革,定不可操之過急,宜以利誘之,使其勢如散沙,方易收攏,”白衣書生并沒有謙卑地躬身,只是執筆的手蘸了墨,繼續翻過一頁宣紙,從頭至尾,連對那個方向的輕瞥也未曾有過,“但若以我這般速度寫下去,等到殿下閱盡後退敵,百姓不知要平白多受多少苦楚。”
李誦神色間并無惱怒的意味,他向床的裏側挪了挪:“小珙兒是不信,我可以護你周全?”他的唇挑起刺目的殷紅,聲音略重下些許,“過來,若是我不開心,小珙兒可是知道下場的。”
張珙的側臉繃得死緊,他專注地盯着紙上無字跡的空白部分,薄薄的唇抿在一起,半響,他才将筆擱在硯臺上轉過身,但每一步,都清晰地在屋子裏踏出經久的回響,他在紫木的燈架邊停下,燈架上燃燒的巨大紅蠟映得他的臉,疏離中添了溫和,他的頭埋得很低,牙齒咬得格外用力以至于腮不明顯地鼓起:“殿下,我和莺莺…”
“過來。”李誦撐着身體半坐起來,語氣已經帶了怒意,他的眉斂得很是糾結,和衣領口因姿勢露出的大片晃目潤澤的皮膚混得淩亂,讓人不敢直視。
“殿下,”張珙的膝蓋彎了下來,他的神情仿佛壓抑着無處宣洩的羞憤,身體下墜的同時,好像身後有什麽搖搖欲墜的那層東西,轟然塌陷。
李誦只是閑适地趴回床榻,雙臂交疊枕在臉下,他雲淡風輕地開口:“你想走,沒人會攔着你,只是你以為,即使你找到我那棄城而逃的父皇,他能幫你的莺莺什麽?那自顧不暇,毫無仁德之心的君王啊。”之後,他索性阖上雙目,濃密的睫在眼睑投下一片斑駁的影:“過來,給我揉揉肩。”
張珙的拳在袖下握得死緊,邊角處被他攥的褶皺不堪,他緩緩起身,雙手貼在那人肩上,他真想就這麽簡簡單單移上幾寸,掐着他的脖子,這尊貴,盛氣淩人的太子殿下,便再無法欺辱他。
“下面一點,對,再下面一點。小珙兒,怎麽不動了?”李誦戲弄般地笑起來,他偏過頭去看的時候,那個書生為難地将視線停落在置于他腰間的手上,神色格外惹人憐惜。李誦肆意地将那傾身的人攬進懷裏,不顧他無力的反抗湊到他耳邊呼氣,“小珙兒,腰不累嗎?下次可要多注意點兒。”幾乎是話剛出口,他便感覺到這面薄的書生耳根驟然騰起的熱度,他的手不安分地探進他衣裏,摸上他胸口那兩根小小的銀鈎,不出意料見到他的小珙兒痛苦地蜷成一團瑟瑟地顫,倔強的唇咬得死緊,不讓羞恥的□□溢出。
“小珙兒。”李誦再次湊近他的耳畔,舌尖挑撥他小巧的耳垂,觸到他耳後那規矩的紋路他便油然而生一種近乎瘋狂的占有欲,那裏,刻着他的名字,這個人,永遠逃不出他的束縛。
南書房一向總是沉寂而清冷的,虛掩的窗透進的光裏懸浮着不知名的細塵,照得床上躺着的人眼只得慢慢張開,張珙自嘲一聲吃力地爬起,可只爬到一半又跌回去,身上感受不到布料的滋味他早已習慣,但每次給自己上藥的時候他真的想把那一塊塊紅紫發青的肉剜去,床頭疊放着新的白衣,張珙呼了口氣,咬咬牙,瘦弱的臂探過去,他該慶幸自己要比衣服結實得多嗎?本不應奢望的,那人對他,只會變本加厲,他越發想不明白,那場衆多節度使叛亂的混戰中,見到被羽林軍環繞的他,自己那種心安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他記得自己甚至想穿過人群去問他:“你,為什麽沒有走?”
張珙耐着摩擦的痛将衣服套在身上,整理前襟他盡量不去碰到那不注意甚至發現不了的銀鈎,鈎子不過是挂在外面的一小段,他已經記不起當初倒刺橫生的小銀絲是怎麽插入他的乳心,只是從那一刻起突起的四周,再也沒有散過。
煎熬做完這一切的張珙再次回到案前,筆晾了一夜已經有些幹硬,他将筆頭浸入筆洗裏,在墨一點點滲開中,他的思緒也不知,泡開了多遠。
他想着這座茍延殘喘的奉天城,沒了大量的官員和錢財,大抵也支持不起什麽儀式性的公務吧,何況城外還有虎視眈眈的軍馬。他在這府院裏感受不到那種惶恐,事實上,除了李誦和送飯的小婢女,他根本見不到任何人,小婢女早已深谙宮中處世之道,從不與他接話。他也只能從自我麻痹中清醒過來的片刻來想象一下李誦身穿青銅色戰铠,在城牆上拼死抵抗的場景,其實他留下來,真的不是什麽明智的決定。
張珙的筆,吧嗒一聲脫了手,筆杆的下部沉入水中,逐漸被黑墨掩蓋。他突然想到一個過去十多天都沒意識到的問題,若是城破了,他們會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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