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你在我底氣足一點
溫雅很喜歡林雪河名字,雖然看着這個人當面想起來會有一片冰天雪地的肅殺感,但在心裏偷偷念起來時,又覺得是積年的冰川融化,萬物複蘇時酥暖的光景。
讓人心神松動,春意萌發。
溫雅決定,在新的一年到來之前,一定要叫一次他的名字。
多麽沒出息的決定。
平常覺得房子空蕩蕩的似乎什麽也沒有,收拾起來又不是那麽一回事兒。
加上洗了曬在陽臺上的那一套,林雪河床上四件套就有七套之多,湊足了一個星期的量,另有三床棉被三對枕芯替換,光這些就需要來回搬兩趟了。
林雪河在廚房裏蒸小籠包,早早來了的溫雅就負責先把這些床上用品塞到各自的收納袋裏去。
很是奇妙,昨天還累得要死,睡一覺起來還是七點那麽早,她又活蹦亂跳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年輕,還是愛情的力量。
清晨的訪客不止溫雅一人,七點十二分左右的時候,門鈴就又響了。溫雅正跨坐在被子上使勁兒啥也沒聽見,林雪河便洗了洗手,自己去開門。
大老板站在門口,鼻梁上還架了副不知道有沒有度數的眼鏡:“早啊,我來幫忙了。”
林雪河面無表情地請他進來:“太早了。”早到絕對是別有用心。
“來幫忙總不能等日上三竿才來,萬一你都收拾完了,我不就成馬後炮了嗎?”大老板這麽說着,進門後張望幾下,立刻聞到來自廚房的香味,三步并作兩步去在流理臺前溜達了一圈,滿意開口:“正好我沒吃早飯。”
他理所當然的在餐桌前坐下:“順便給我也來一份,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目的至此,暴露無遺。
“沒有準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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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這麽多你一個人吃得了?”大老板嗤之以鼻。
正好蒸籠的時間差不多了,林雪河掀了蓋子,夾出一只小籠包拿筷子戳開,嘗了嘗味道後把剛榨完的豆漿倒出來,分了兩個杯子。
他把杯子端出來,一杯推到大老板面前,一杯留在餐桌另一側。
大老板表示欣慰:“幾日不見,雪河你都會開玩笑……”
“溫雅,洗手吃飯。”林雪河拔高音量朝卧室的方向喊,餘光都沒留給多出來的表哥。
溫雅?!
這是什麽展開,大老板震驚地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來啦。”溫雅聞聲就近在房間裏的浴室洗了手,穿着拖鞋踢踢踏踏跑出來,看到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又似乎比她更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大老板時,整個人都僵硬了。
卡密薩馬,她做錯了什麽,一大清早就要承受這種刺激。
喊完人之後就去端小籠包的林雪河又出來了,把兩只裝着小籠包的盤子放到另外一杯豆漿前:“愣着幹什麽。”
被他這麽一說,溫雅就算是同手同腳,也機械地走到了自己平常坐的位置上,輕輕地把自己放下,沾住一點椅子沿。
林雪河把筷子塞到她手裏:“豆腐餡兒和肉餡兒的,等會兒我要煎雞蛋餅,你要吃就留點肚子。”
雞蛋餅自然是為大老板準備的,至于林雪河自己,則在開始準備溫雅的早飯時順便再旁邊的竈上用瓦罐煨了粥,養胃。
他又走了,溫雅抓着筷子,對面投射而來的視線針紮一樣,令她坐立難安。
氣氛尴尬,溫雅只能假笑:“呵呵,董事長。”
大老板盯着她,也吐出兩個拟聲詞:“呵呵。”
這絕對是嘲諷的意思,溫雅內牛滿面,在心底吶喊,林先生你快出來——
“您也吃點兒?”溫雅忍痛把自己的小籠包推出去,這樣的犧牲讓她的臉色瞬間青了一半。
大老板微笑搖頭:“不用,人說沒有我的份。”
“您應該是聽錯了。”溫雅懂事兒,把自己的筷子也遞過去,“您先吃,您先吃。”
他這才接了,夾起一只小籠包塞進嘴裏。
唔,這盤是豆腐餡兒的,鮮香不膩,真是好滋味。
見他表情緩和,溫雅立即推了椅子沖進廚房,湊到林雪河耳邊壓低聲音:“林先生!怎麽辦啊!”
林雪河懶得理她,把冰箱裏多出來的一個青椒切小丁倒進和好的雞蛋面糊裏,又聽她嘀咕。
“好尴尬,我要怎麽面對他啊林先生?”
“你是有名分的,慌什麽?”
“名分是有……”
問題是這個名分在溫雅自己心裏都立不起來,占便宜的事,哪好意思理直氣壯去跟人家講。
溫雅垂手瞎着急,林雪河這邊已經順順利利地開了電餅铛,倒上熱油:“你要是再不出去,他能把所有包子吃光,一個都不會給你留。”
這是吃算得了……好吧,溫雅承認自己是出現了那麽一絲動搖,吃固然重要,但現在坐在外面搶了她早餐的那個人無論是作為自家老板還是男朋友表哥,都難搞到讓人無法面對呀。
“我不想一個人去,你跟我一起去。”
溫雅拉他的衣服:“你在我底氣足一點。”
林雪河嗤笑:“怎麽慫成這樣。”
慫就慫吧,溫雅自暴自棄地想自己還小呢,還沒長大到可以一個人見家長的程度。
“那就在這裏待着吧……給我拿個湯勺過來。”
“得令兒!”得到許可,溫雅心花怒放,立刻颠颠兒拿了勺子,看他一次攤三個手掌大的雞蛋餅,不算明顯的油煙在指間缭繞。
哎,林先生簡直沒有缺點,愛他。
等雞蛋餅全部煎完,溫雅端着林雪河的粥,跟在他身後慢慢踱出來,把自己的位置換到林雪河的另一側。
大老板在心中喟嘆,原本他還想是不是林雪河這個不是人的東西一個大清早就開始奴役自家小秘書,現在看來肯定不是了。
在鋼鐵般的直男面前,溫雅的暴露原是因為自亂陣腳。
小籠包果然已經沒了,溫雅看着幹淨如洗的盤子敢怒不敢言,只好低頭咬雞蛋餅,把它咬的稀爛才咽下去。
被最疼愛的表弟以及最貼心的下屬瞞在鼓裏的滋味讓大老板很是心酸,說出的話也酸溜溜:“溫雅啊,你真是超乎想象的能幹啊。”
溫雅尬笑,林雪河接話:“你的工資給低了。”
深谙表弟屬性的大老板立刻警覺起來:“你媳婦兒還要我給錢?”
“嗯,既然這樣,那我自己帶走。”
“別啊!”
三言兩語,大老板已經敗下陣來,像溫雅這種做事認真但沒什麽出息不會整天琢磨加薪的貼心小秘書,他上哪兒去找第二個?
“加,回去就加。”
“加多少?”
“……”大老板怼不過林雪河,就把問題抛給溫雅,“溫雅啊,你覺得加多少合适,我就給你加多少。”
真是激動人心。好端端的,自己忽然就要漲工資了。
溫雅看了一眼林雪河,對方朝她點了一下,她才轉過頭,沉吟片刻後矜持道:“公司基層員工的漲薪幅度在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之間,不如折中取百分之十五。”
大老板:“……”還真敢說!
溫雅心裏美滋滋,還格外禮貌地補了一句:“謝謝董事長。”既然都已經暴露尴尬了,那也不怕再尴尬一點,而且金錢是可以沖淡一切的。
林雪河添油加醋:“既然就差百分之五,不如就按百分之二十來吧,自家人不用客氣,謝謝表哥。”
說得大老板只想把剛咽下去的小籠包和豆漿全部吐出來還給他,從此一刀兩斷再也不見。
後來溫雅背地裏問林雪河這樣明目張膽敲竹杠會不會不太好,後者冷聲一笑。
“他創業時訛光了我所有的獎學金和壓歲錢,不過漲這點工資,不用放在心上。”
溫雅開了眼,繼塑料姐妹之後終于知道了什麽叫塑料兄弟。
大老板是個雷厲風行的人,一上班就召喚了人事經理,向他傳達了溫雅工資等級變動的相關事宜。
人事經理很好奇這沒逢年也沒過節,怎麽忽然要給人提工資。從董事長辦公室出來之後,他正好撞見從技術部回來的溫雅,就把人堵在路上問了一番。
“你怎麽辦到的,裏頭那位居然主動跟我說要給你漲兩個工資等級。”人事經理一臉匪夷所思,就他那個摳門勁兒,不太可能無緣無故這麽大方。
溫雅和他關系還行,當初進來也受了他不少照顧,于是立即說了實話:“我有後門。”
“切。”人事經理嗤之以鼻,拔腿走人,“走開走開,別擋道。”
對此溫雅非常無奈,十分惆悵。
這一個說實話反而沒人相信的時代啊。
回到辦公室,溫雅收好從技術部帶回來的厚厚一沓說明書用技術文件,把電子版發送給廣告公司的設計師後,她要做的,就是和對方确認新說明書的封面及內部排版了。
也就是說,在對方設計封面和設計排板的這段時間,她手頭的工作少了一半。
關于員工手冊,各部門反饋過來的文件也已經齊全了,溫雅稍微整理了一下,打印出來後劃掉重複項,準備拿去給總經理先過一遍。
“嗳,溫雅姐姐。”
“嗯?”溫雅擡頭,看了一眼忽然叫她的喬沐。
喬沐眨着眼睛,把椅子挪到她身邊:“溫雅姐姐,你的愛情觀是怎麽樣的呀?”
因為上次她拒絕和林雪河說話,溫雅現在對她的敵意重回最低,倒是不妨和她閑聊幾句。她想了想,總結出幾個字:“應該就是,該上就上吧。”
她當初要是慫了,決計撿不着這個便宜。
喬沐問:“那什麽是該上的呀?”
“對我來說,就是特別喜歡的。”
“喔,那喜歡的就一定能在一起嗎,也有合不合适一說吧……”
溫雅笑了:“你怎麽了啊,怎麽忽然想要探讨地這麽深?”
喬沐搖頭:“我就是在想,喜歡一個人是不是也得有自知之明才行。就比如說自己是不是配得上對方,和對方在一起是不是一定會讓他變得更好?自己是不是會耽誤對方做一個更好的選擇……”
劉芸稀奇:“喬沐,居然有人能讓你有這樣的想法?”這種大小姐也會這麽患得患失,愛情的力量到底是有多偉大?
“也不是啦,就是因為一些事情,忽然這麽想到了。”喬沐掩唇輕笑,“而且和一個特別優秀的人在一起應該會很累吧,一直都要追着他的背影,還要擔心會不會有一天忽然就被抛棄了……”
“雖然在一起的時候也許會很開心,但心裏總是忐忑,好辛苦啊。”
這麽說來,溫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像也有點道理,不過……
溫雅以過來人的經驗掏心窩子勸解她:“喜歡的人太優秀也不是這麽值得糾結的事情啊,雖然內心是覺得自己和對方有很大差距,會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但會不會不安這種事,還是取決于喜歡的對象的。”
“有時候那個優秀人的,根本就不會讓你覺得不安呀。”就像林先生,她雖然每每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全部都是自己在占便宜,但随着和他相處時間的增多,她反而越來越安心,越發确定他不會忽然抽身走人。
她可以無比清晰的感受到,林雪河身上絲毫不遜于她的情意。
她篤定并且确定,林雪河也超級喜歡她。
正如喬沐所說,差距太大的兩個人之間要談戀愛是很不容易的,但只要不夠好的那一方繼續努力,走在前頭的那一方因為那一份喜歡願意遷就,牢牢牽着手不松開給出安定感,差距不是不可以消除的。
這需要雙方的努力,如果一追一拉,未必比不過各方面相差無幾的普通戀人。
溫雅眼裏閃亮,心中被名為雪河的男人填的滿滿當當:“他若足夠好,必定不會讓你一昧去追。”
偷雞不成蝕把米,被迫吃了一嘴狗糧的喬沐只覺鐵鏽味在口腔中彌漫,喉嚨發甜。
這個溫雅的自信心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膨脹成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林雪河:我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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