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 委屈
成家衣店內的布置并不如何奢華,只是比普通的小成衣店大兩倍,櫃臺上擺着各式各樣的布匹,有從波斯進的仿霓紗,也有從大理進的天蠶絲絨,對于普通百姓來說,這裏既是見識外面世界的地方,也是将身份地位分隔的最為清楚的地方。
不過好在成瑛已經對這裏的夥計有過明确交代,無論身份高低,只要光顧店鋪的就是客人,對待客人的态度一定要好,哪怕他們不買東西,只來看看,也要讓他們覺得心情舒暢。
也正因為成瑛對客人如此一視同仁,所以,店鋪才能直到今日還這麽不好不壞的撐着。
剛才的兩位客人要買普通的棉花,店鋪夥計也有些為難,他們這裏是成衣店,棉花肯定是有,但是一概不出售。
那小夥計見成瑛出來了,就像看到了救星似的,兩大步就出了櫃臺,迎了過來。
“大小姐,您看兩位客人非要買棉花,我們這……”小夥計滿臉的無可奈何,卻又不能對客人不耐煩。
成瑛朝那兩位客人望過去,臉上眸中都泛出笑意來,竟與先前對祁珊瑚的笑完全不同。
“行了,我知道了。這位祁公子是三老爺的表弟,想在店裏學點東西,你先帶他們看看,他想知道什麽或者看什麽,盡量滿足,他們就交給你來招待了。”吩咐完小夥計,她便朝那兩位客人走去。
祁珊瑚聽成瑛并不親自帶自己,心中很是氣惱,但為了維護大家公子的氣度,他還是勉強忍住,沒發脾氣。
而站在櫃臺前有些過分拘謹的雲璞在看到成瑛後,有短暫的吃驚,之後就只剩下緊張和忐忑不安了。
成瑛倒好似沒發現雲璞的緊張跟不安似的,走過來,對雲璞身邊的小豆子點了個頭,才與雲璞打招呼。
“雲公子,今天沒有演出嗎?”能在這個時間到這裏來,可見他今天是沒有表演了,一想起昨晚他把床鋪讓給自己的事,她注視他的眼神又溫和了幾分。
雲璞為了克制緊張,正瞪着眼睛看身邊的那匹大理來的天蠶絲絨,幻想着她看不見我,看不見我,沒想到她就開口和他打了招呼,而且還那麽自然,好像昨晚的事沒發生過一樣,他心裏又不是滋味起來。
小豆子在他旁邊,看他半天沒反應,就扯了扯他的衣袖子。被猛然拉扯着衣袖,他差點被拽倒,幸好他身邊還有櫃臺,才沒有出醜。
他低頭瞪了一眼小豆子,得到她吐舌頭的鬼臉後,才正了正臉孔,學着戲文裏大家公子的樣子,輕輕地蹲了下身子,做一個回禮。
“成大小姐,你好!我們今天不去演出,班主說休息一天。”他保持着眼睛向下傾斜幾度的姿勢面對成瑛,而成瑛看到他不同于以往的樣子後,心中雖然納悶,卻沒好意思問。
她走進櫃臺裏,從櫃臺下面拿出兩匹上好的天蠶細棉,也不上秤稱稱,用包布匹的上好綿紙包了起來,再用絨繩一紮,拎着那細棉又走了出來。
這一邊,成瑛正拎了細棉出來,而和小夥計在熟悉店鋪內的布匹的祁珊瑚卻是時刻注意着成瑛和雲璞的一舉一動,美人相忌這句話也是很有道理的,他注意到雲璞的長相也不錯,那水緞般的長發雖然用黑色的棉布紮在腦後,但散落在肩膀處的發絲依然光滑黑亮,襯托的他的膚色愈加白皙。若他不是穿灰色長棉襖,中間紮的灰色大帶上繡着的幾支青竹顏色已經褪的淡了許多,他會以為這是哪家的公子。
他更注意到成瑛對雲璞的表情是那麽自然,而且笑容中多了幾分親切,他的心情極度的不舒服,小夥計正在為他解說那匹布料的産地特性,他卻完全沒聽在耳朵裏。
“雲公子,我們這裏一般是不賣棉花的,不過,咱們是朋友,這點細棉就送給你們吧,反正,我們這裏也用不完。”成瑛将手中拎着的細棉遞了過去,她知道如果她說是因為昨晚他收留了她,作為感謝,她送他這些棉花,他是絕不會收的,所以,她只說他們是朋友,朋友之間的互相饋贈,應該是不算什麽吧。
雲璞看到遞在眼前軟綿綿,看着就很暖和的棉花包,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也顧不得要矜持這回事,擡頭向成瑛看去,觸目間,他看到了她烏黑瞳仁中小小的自己。
成瑛也沒想到他會看自己,兩個人便就那麽瞬間對視在了一起,她不知道他是否清楚他的眼睛很美,黑的深邃的瞳眸像是要将人吸進去一樣。
“咳咳!這位公子,你不會是覺得這細棉不值錢,才不肯收吧?我告訴你吧,這天蠶細棉比棉花輕許多,但保暖性卻比棉花好,又防水,這種細棉一般是給達官貴人做棉衣用的,窮人可買不起。成瑛姐送你,你就快收着吧,可別嫌少哦!”不知何時,祁珊瑚丢下那小夥計,跑來了成瑛旁邊,将那棉花包從成瑛手上接過,硬是塞進了雲璞的手中。
剛剛對視的魔咒也被祁珊瑚的突然動作給沖散,成瑛聽他的話後,眉頭漸漸皺起。
雲璞因為成瑛說他們是朋友,心裏有些融融的暖意,可被祁珊瑚的動作吓了一跳,就那麽抱着棉花包,愣愣地站在原地,等想明白祁珊瑚的話後,心裏湧上了一股委屈,随之而來的還有騰騰的怒火,他并不是借着沾上成瑛的光,而占人便宜的。
“祁公子,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成瑛看向祁珊瑚,語調微冷的說,在她眼裏并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而那些死物也不過就是給人用的,她送雲璞細棉,并沒有任何想要買好或者炫耀的意思。
祁珊瑚一臉茫然,好似不懂她的話意,半晌,他才臉頰緋紅的喃喃說道:“哎呀,咱們都是一家人了,你怎麽這麽說。”
雲璞站在原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中又羞又氣,今天班主說休息一天,他本來是要在廟裏給小豆子做棉衣的,也不知道小豆子是怎麽想的,非說棉衣的棉花不夠,便硬拉着他到了這裏,他其實并不知道成瑛就在這裏,等看到她以後,他才知道,也似乎弄明白了點小豆子非拉他到這兒的心思。
知道成瑛就在這裏管事後,他的心裏既緊張,又有那麽點小小的喜悅,可眼前這個一看就是大家公子的男子就那麽親昵的站在了她身邊,而且還以着熟稔的口氣說“咱們都是一家人了”,他清楚的知道好人家的男子是不會在這樣的場合對一個女子說這樣的話的,而那男子是大家公子,若不是有什麽依恃,他是不會這麽說的。
想來想去,他都覺得今天來這裏,分明就是自取其辱,他将手中的棉花包放在櫃臺上,轉身就走。
小豆子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她趕緊追了出去,臨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成瑛和祁珊瑚,臉上的表情滿是憤怒。
成瑛本想要追出去,但想到剛才祁珊瑚的話一定會讓雲璞誤解,她現在要是追出去或許于事無補,還會讓他覺得她假惺惺的。
于是,她還是決定,等把祁珊瑚這事解決完了再去找雲璞解釋或者說賠罪更為貼切。
“祁公子,我們也別拐彎抹角的兜圈子了,你實話告訴我,究竟你非要留下的目的是什麽?”她在西鳳也并不是耳聾目盲的土包子一個,據她所知祁家堡最近好像是遇到了點事,可能會有麻煩,而祁珊瑚就恰在這個時候來了,不得不讓她多加防備。
祁珊瑚臉上的溫柔羞怯褪去,臉色有些泛白,但他立刻又挂上一個讓人覺得溫柔婉約恰到好處的笑來。
“成瑛姐,你到底在說什麽啊?我聽不懂,對了,我還得去認布匹呢。”他說着,便要越過成瑛回櫃臺那邊去。
成瑛又哪裏肯讓他輕易避走,在他經過自己身邊時,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前。
“半月前,祁家堡最擅長刺繡功夫的大公子祁海瑚失蹤,原本祁家接下的幾筆訂單有一大半完不成,包賠買主的損失後,祁家堡已經名存實亡了。而你,祁珊瑚,祁四公子,你到成家來,目的究竟是什麽呢?嗯?”成瑛眯着眼睛,逼視着他,企圖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麽。
祁珊瑚身子一顫,他完全沒想到身處此地的成瑛會知道他家的事,就連成家的那位三老爺都不知道的事,她竟然都知道。
他的唇瓣泛白,身子不停地顫抖着,和小夥計從庫房裏往外搬布料和模具的桐青和那名女護衛剛出來,就看到自家公子被成瑛拎在身前的樣子。
那女護衛幾大步到了跟前,一掌劈來,迫使成瑛不得不松手。
“我……我們走!”祁珊瑚雖說有些小心機,但到底也只是個弱質的男子,被成瑛兇狠的攫掠在身前,與她那鷹隼般的目光對視,讓他害怕了,所以,此時他沒辦法使用小心機,能夠做的就是速速離開。
那女護衛點了頭,将祁珊瑚打橫抱起來,也不管外人怎麽看,拿了櫃臺上祁珊瑚的鬥篷,就走了出去。
桐青在身後小跑着跟着,而他在離開前那惡狠狠地目光,全數落入了成瑛的眼裏,但她卻毫不在意,她沒時間和這有城府的後宅公子耍心眼,既然他選擇落逃,她也沒有痛打落水狗的興趣。
“行了,把那些模具和布匹搬回去吧。”成瑛回身向正坐在布匹上歇氣的小夥計吩咐道。
剛歇過來點氣的小夥計聽到成瑛的吩咐,差點栽倒過去,早知道這些玩意兒還要搬回去,他們搬出來幹嘛呀。
成瑛夾着兩個模具木偶路過小夥計的時候,看到她塌眉,耷拉腦袋的樣子,好笑的說:“我又沒讓你自己搬!”
小夥計這才擡起頭來,看到成瑛竟然還夾着兩個模具木偶,趕緊站起來,過去要接過來,被成瑛讓了過去。
“行啦,還有客人要來看布料呢,趕緊搬完吧。”成瑛揚起下巴點了點陸續進來的客人,說道。
小夥計回頭看去,果然發現又有客人來了,便也只好随成瑛将模具和布匹往倉庫裏挪去。
晚飯後,成尚卿坐在書房的桌案後面,成玉敏站在旁邊,桌案上擺了份庚帖,庚帖上的名字是祁珊瑚的。
“娘,您真打算讓大姐娶祁珊瑚嗎?”成玉敏看罷那庚帖,然後低聲問道,那祁家在南方可是個大戶,若是真的讓成瑛和祁珊瑚聯姻,那麽,豈不是讓成瑛更加強大了?
成尚卿也看向那庚帖,這份庚帖是晚飯前,戚氏給她的,說是希望她能促成這門婚事,要說那祁珊瑚的确算得上大家公子,氣度不凡,可她始終是覺得南方的男子多了些嬌氣,不是能當大家族後宅主子的人。
“這個,以後再說吧。你不是說在你爹生辰的時候,想要請戲班子來唱個堂會嗎?你選好哪個戲班了嗎?”成尚卿覺得為自己大女兒娶親的事還是要慎重,所以,将那份庚帖往旁邊的書簍裏一扔,全當沒這回事。
成玉敏看到娘親的做法,眼中的擔憂全消,取而代之的是大喜過望的得意,她半彎了腰回道:“是啊,眼看着爹的生辰就要到了,我看了幾家戲班子,倒是覺得大姐常看的那個昆家班唱的不錯,也就不再舍近求遠了,就訂了昆家班來唱堂會。”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還有一天就過年了,所以呢,明後天可能會停更,如果俺忙完了,也會提前來更新滴,先說一聲。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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