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 下注
成家的女主人成尚卿有三房夫婿,分別占據了成家大宅的北東西三個院落。大夫婿,也就是原配荊如柯住在北邊的院落,雖說北邊陽光充足,也算得上鳥語花香,但因為院子的主人無心凡塵之事,院落就顯的過分冷清。
東邊的院落住的是二夫婿劉氏,他出身自與成家有生意來往的商戶,通曉文墨,雖說比不上荊如柯那樣的大家公子有涵養有學問,倒也可以算作小家碧玉。其人也算得上端莊娴雅,知書識禮,而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大度,在掌握了成家內宅實際的權利後,他不但沒有排擠大房和三房,還時不時的會噓寒問暖上一番,吃穿用度也都是三房一樣,從無差別對待。他的這種賢惠得體,也是他能在成尚卿那裏一直受寵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挨着他的院落旁邊又另起了個院套,那裏是他的女兒成玉敏的院子,現在,成玉敏成親了,那裏便由得她自立門戶了。
要說成尚卿偏心,在這裏可窺見一斑,成家的兒女們都是單獨住在西南角的那一大片院落裏的,只有這個成玉敏能夠在這片主院落裏獨自又占出一塊地方來。
成尚卿住在南面的院落裏,但自從娶了劉氏後,便一直與他同住。直到後來,又娶了那位三夫婿,她才又搬回自己的院落住着,但還會時不時的就寝在劉氏的屋子裏。東面的院落算是人氣最旺,仆人最多的地方。
三夫婿戚氏雖說是後來的,但也曾經受寵一時,直到生了二少爺後,他的風頭才漸漸降下來,但成尚卿也并不虧待他,好吃好用的都會送到他這來一份,雖說他的兒子并不如劉氏的兒子那般受寵,但到底也沒受到什麽實際的虧待,他也就不怎麽計較了。
成家算來算去的,也就成瑛最不得寵,但卻因為其父的原因掌握着成家最大的資源,可惜,那資源于她就如同瞎子手上的夜明珠,雖然珍貴,但卻用不上。
此時,正是整個大院的集體活動--晚飯結束後,各房的大人孩子都回了各房去,戚氏看到成尚卿往東院去了,知道她今晚定然不會來了,便帶着傭仆回了自己的暖閣。
這麽多年,他早已熟知自己在成尚卿的心裏究竟是個什麽地位,相比較那位原配正室,他的待遇已經好多了,他也知道知足常樂的道理,所以他很少明着争什麽。
戚氏的兒子成玉璋只有十二歲的年紀,卻還沒脫了那般稚氣的孩童性,趁着晚飯完了這個功夫,又跑去了成瑛那裏,在成家若說誰對他是真心的好,除了自己的爹爹,大概也就剩下成瑛和荊如柯了,孩子最知道誰對他好,所以,他也就愛往大姐或者大爹那兒跑,戚氏說了幾回,他不聽,便也就由他了。
暖閣裏很溫暖,地龍燒的滾熱,祁珊瑚進了門,便将身上的鬥篷脫了,身後的小厮将鬥篷挂在衣架子上,便退了出去。
“珊瑚,快過來坐。”劉氏坐在軟榻邊上熱絡的向祁珊瑚招了招手,看的出他對祁珊瑚極為看重。
劉氏不過二十八,但因為早年曾經在青樓呆過,所以,嫁給成尚卿後,便極力想要打扮的老氣一點,規矩一些,也正因為這樣,讓成尚卿對他的那點新鮮勁兒很快就過去了。他算不得老,但長發卻一絲不亂的在頭上紮了個發髻,一支撒金的翡翠簪子別在發髻上,人顯的老成了,卻又給人更加沉悶的味道。他的樣貌只能算中等,若不是經過仔細打扮,想來這中等只怕也達不到。
祁珊瑚走到軟榻邊上坐了,臉上還帶了些哀戚,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珊瑚,你這是怎麽了?有人欺負你?是誰?告訴表哥,表哥給你做主。”待祁珊瑚走到跟前來,戚氏才看清楚祁珊瑚的樣子,他的眼睛紅紅腫腫的,顯然是受了委屈,看到這裏,他自然是不能輕易放過。
畢竟這也算是他的娘家人,雖說是隔了老遠的娘家,可那老遠的娘家也是有些分量的,若是能夠緊緊抓住,日後,就不怕被人看低,他和兒子也有個依恃,想到這裏,他便更加殷切的詢問起來。
聽到戚氏殷切的詢問,祁珊瑚的眼眶又泛紅,伸手從衣袖裏掏出個手絹,在眼角邊按了按,竟是低低抽泣起來。
戚氏看他不說話,只是哭,心中焦急,擡頭看到桐青,便又問道:“你家公子怎麽了?你快說。”
桐青站在祁珊瑚身後,半天,才忿忿地說:“是成家大小姐,她不但打了公子,還和外人合夥欺負公子,說公子對她好是有目的的,公子哪裏是那樣的人,就被他們給氣哭了。”
戚氏聽到這裏,擰了眉毛,自小他就看那個成瑛不順眼,是個擰種,長大了,她竟然還敢欺負他娘家表弟。
“那個小擰種,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等明日我非找你表嫂好好說道說道,決不讓你吃了這個虧去。”他拍了拍祁珊瑚的手背,安撫道。
祁珊瑚擦了擦眼角,斂下的眼中閃過一抹不屑,随即,他稍稍止住了點抽泣,擡頭看戚氏,而在戚氏看來,這種眼神最要不得,是那種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就如當年他在青樓裏看過很多的那種眼神。
“表哥,別,你別和表嫂說,那樣對成瑛姐不好。原本我也沒想着非嫁她不可,可,可見了她以後,我就……”他着急的說道,越說面頰越潮紅起來,似乎是因為羞怯。
“珊瑚啊,珊瑚,我看你也別非要嫁她了,那二小姐也不錯,你的容貌,身價,那新嫁郎哪裏比的上。再說你表嫂也寵着二房,你要是能嫁二小姐,早晚是能接下這個家當的。”看到祁珊瑚焦急地為成瑛說情,還紅了臉,戚氏已知道他陷進去了,但還是想要勸說他看清楚究竟什麽是對自己好的,雖說他和那劉氏不對付,可說到利益上,二房絕對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表哥,若是為了利益嫁人,我寧可皈依佛祖,我就是喜歡她。”祁珊瑚抿着唇,丢棄羞澀,堅決地說,好似再多的利益也換不來他的真情。
戚氏低低地嘆了口氣,他能想到他為何非要這麽固執了,平心而論,若不是在財力物力上來比較的話,成瑛的确是個值得托付的女子,可惜呀,她不受寵,等哪天她那個爹沒了,只怕,也難逃一無所有被趕出門的命運。
“唉!表弟,我們男子命賤,這嫁人就像是在一場賭局裏下注,如果下錯了注,只怕這一輩子就完了。你看成瑛她爹……”說到這裏,戚氏停住了接下來的話,對于那個已經避世的男人,他也無須再說了,他将話題生硬的轉開:“你的庚帖我已經給了你表嫂,在她那裏,我确實沒什麽說的上話的地方,成不成的,就慢慢看吧。”他晚間把庚帖給成尚卿時,看她的樣子似乎并不太看重祁家,他能做的也就這些了。
祁珊瑚微微擡頭,看到戚氏憂慮的樣子,眼中閃過一道光,心中卻已經漸漸沉了下來,把婚姻比做賭局的說法,他怎麽會不明白,但他不能退縮。
戚氏的擔憂不像做假,莫非,他這步棋走錯了?既然戚氏不行,那麽,成瑛的爹爹那兒能否有所幫助?
祁珊瑚見在戚氏那裏已經套不出什麽有利的東西,敷衍了一會兒,他便推說身子不舒服,回了自己的院子另做打算去了。
﹡﹡﹡
微弱的燭火下,雲璞一針針地縫制着小豆子的棉衣,白天發生的一幕幕在腦子裏閃過,他停下了針線,看着跳動的火苗,他陷入了深思中。
從成衣店出來,他站在街上半天,卻也沒等來成瑛,倒是小豆子一番對那男子的冷嘲熱諷讓他冷靜了下來,那男子的話的确讓人生氣,但也讓他看清楚了他和她之間的差距,他不該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奢想的,在戲班子裏這麽久,早該看透的東西,他卻直到現在才看清楚。
他抿了抿唇,鼻子發酸,他用力瞪了瞪眼睛,眼中的那股酸楚慢慢退散。他不該有奢望的,他對自己冷笑,他不過就是個戲子罷了,好好唱戲才是正途。
“雲師兄!雲師兄!”小豆子的大呼小叫從外面一直延伸到屋裏,等她進來以後,又是迫不及待的跳上了床鋪。
本來還在自怨自艾地雲璞又被她這種大咧咧的舉動吓了一跳,皺眉看她。
“嘿嘿!我又忘了,”小豆子看到雲璞皺起的眉毛,傻笑着摸了摸腦袋,她被雲璞告誡好幾次了,不要這麽咋咋呼呼的,可她總忘,不說那個,她趕緊神秘兮兮的湊近雲璞,“雲師兄,你也別瞪我,我剛才到前面去,聽班主說成家的人來訂咱們昆家班去成家唱堂會,而且人家還點了要你當主角哦,我猜是不是那個成大小姐要向你賠禮道歉,又不好意思說,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式啊。”
雲璞捏着針線,眉頭皺的更緊了,他剛剛才下決心不去想那個人,也避免再見她,可現在卻又讓他們去她家裏,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心中閃過一個疑問,但那疑問卻得不到解答。
作者有話要說: 年後頭一更啊,歡迎大家繼續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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