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 堂會
成家院內,東側空場地上已經搭起了一座戲臺,戲臺用帆布做棚子,用紅地毯鋪地,镂空的圍欄隔開演唱者和觀看者的距離。
雲璞的戲排在倒數第二個,俗稱壓軸,今天是成家二老爺劉氏的壽辰,主家早已經将戲曲單子交給了班主,只要按單子上羅列的曲目唱就行。
他一出《三女拜壽》已經唱完了,謝幕下場即可,只是不知道成家哪個主子命了仆從拎了果籃,又塞來銀錢,想請雲老板再唱一曲《春/色媚》,這曲子雖說俗豔了點,但到底也算是取樂的東西,戲班子裏的唱家為了迎合主家并不會拒絕。
而已經下到後臺的雲璞看到那大紅紙上寫着的明晃晃三個大字,心中便升出一股火氣,這分明是羞辱人嘛,他雖然來自鄉野,但可不甘于下賤,讓他唱這樣一首曲子,只怕日後傳出去,會有更多的人來拿這事取樂,他還能有個清白名聲了嘛。
再一想到據說是請他們戲班來的成瑛并不在看臺上,他的心情就更是煩悶,将那紙條塞進班主的手,說了句:“我不唱,你愛找誰唱,就找誰唱去。”就走,連戲服都沒脫。
要說成家大宅面積廣大是有點誇張的,但溝渠回廊,院落縱橫,若是沒個仆人領路,想要不走丢,還真挺難的。
雲璞還穿着唱戲時穿的那身簡單的青衣,頭上紮着粗布巾沿着記憶裏那條青石板的小路往前走,後院裏,成家給戲班子安置了休息的房間,此時适逢冬季,宅子裏的樹木雖高大,枝葉卻已經都掉淨了,并沒什麽好看的。
他悶頭往前走,心中着實是煩悶不已,本來早晨興沖沖的和大夥兒到了成家,嘴上雖然不肯承認對成瑛有了些不一樣的感覺,但心裏卻是有些期盼的,想着說不定真的能見到她,到時候他倒要好好問問那棉花究竟是出于施舍還是因為是朋友的饋贈。
可惜,直到他都已經唱完了整場戲,他也沒在人群中發現她的身影,也直到那時,他才意識到他太天真了,她是高高在上的成家當家,他不過一個毫無身份可言的戲子,哪裏能配得上她來給他道歉。
“雲公子,你怎麽在這兒?”他正悶悶地往前走,在他前面卻傳來那個他又想聽到卻又怕聽到的聲音。
他擡頭往那兒看去,竟發現幻想中的人竟然就在眼前,他下意識的打量了下自己的衣服,不由得懊惱,他竟忘了換衣服,就穿這麽一身出來了。
他擡頭看看,對周圍的景致有些陌生,倒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對她說:“我……我唱的有點累了,想回去休息一會兒,這裏是,這裏是哪兒啊?”他知道大戶人家的規矩多,像他這樣亂走,若是被主人家知道了,只怕免不了一頓責罵,但此時遇到了她,他竟忘了要掩飾自己的慌亂,惶急中竟說了真話。
那邊,成瑛站在一棵已經只剩樹杈的大樹下正微笑的看着他,她的臉上有笑意,而眉眼間卻有點點的愁緒。
“沒關系,這裏是內院,若你是女子,走到這裏,可能會被說行為不檢,但你是男子,何人能說你有不端行為呢。”她的話明顯是在為他的惶急不安解圍,而他聽出了她話中的那點玩笑意味。
他身上的不安散去,便也跟着笑了起來。
他們身處的地方是個大院子的外牆,牆頭上有粉紅色的梅花攀出牆來,不細看,倒是看不出這裏與別處有什麽不同。
“姑爺,姑爺,您快回來吧,二小姐她也就是一時生氣,您也別當真,您這個樣子,怎麽去看戲呀?”院牆內傳來青澀的男孩的聲音,那聲音顯的焦急還有些擔心。
成瑛怔了一下,立刻皺起眉頭來,她站在那棵樹下,手攥成拳頭。
雲璞也聽到了那喊聲,卻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轉過頭往那通向牆內的門口看去,并沒發現任何人,無意間瞥到成瑛的時候,她的表情讓他心中一動,複又打消了那個念頭。
不多會兒,門裏出現了兩名男子,一個年輕,一個年少,而那個年輕的,雲璞剛看到的時候,有些眼熟,再看看成瑛,他忽而想起,那人不就是那天花轎裏的新嫁郎嗎?他與她?他們,竟是住在一個大宅子裏的,那他們究竟是什麽關系?
那穿着淡粉色綢緞面料大襖的男子在走出院門,乍一看到成瑛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竟是既驚且喜的,他往前邁了兩大步,看樣子是想要撲進成瑛的懷裏,可他終究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在做出失禮的動作後,又似補救般止住了步子,小步慢移走到距成瑛兩步遠的時候停了下來。
他微彎了腰,半福了下身子,很淡很輕地說了聲:“大姐!”之後便直起身子,臉卻并沒有就此擡起來,只是微微低着。
他身邊的小童子看到成瑛後,也趕緊彎腰行禮,喊着:“大小姐!”
成瑛的眼神似乎隐藏了深深地悲傷,她并沒有出聲,只是就那麽盯着他,仿佛只要那樣看着他,便能夠地老天荒。
半晌,她才輕聲地說了一句:“表弟,你幸福嗎?”
雲璞站在一旁看着,這兩個人似乎忘記了還有他這個外人在,成瑛眼中的悲傷讓他動容,竟讓他忘記了心中那因為看到那男子而生出的那點不舒服。
“我?我很幸福!”項陌清亮的聲音變的低啞,他低着頭看不出他是歡喜還是悲哀,在他說出那句話之後,成瑛的臉上泛出一抹苦澀,她的身子顫了下,但終究沒有立刻上前去将他摟在懷裏,如今的她和他已不能如此,他是別人的夫,而她卻已成了他的“大姐”。
“大姐既然要在這裏賞景,妹婿不便久留,先行一步了。”項陌微微欠身,便要告辭。
成瑛苦笑着輕“嗯”了一聲,便不再多做挽留。
雲璞站在原地只是默默地看着這一切,他知道若他出聲,那麽眼前的一切或許會變的更加尴尬。
他以為一切就會這麽過去,可是,在那男子走過成瑛身邊時,成瑛那突來的動作,卻又讓他吃驚。
男子那一聲不輕不重的“啊”,讓他回過了神,等他看清楚時,成瑛已經将那男子攬在一臂之中,而她又擡起了手指扭住男子的下巴輕輕擡了起來。
雲璞看到這裏,心中被揪痛了,早在那男子叫了她一聲“大姐”的時候,他便在猜測這男子或許已經嫁給了成家的什麽人,可沒想到在男子已經羅敷有婦的情形下,她還做出這樣失禮的舉動,那麽,她到底有多愛這男子,便不言自明了。
他忍不住擦了下自己的眼角,接下來的事情,大概不必猜也能知道,她也許會帶着那男子私奔吧。
他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他轉過身,腳已經擡了起來,卻又因那急匆匆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他鎮定下來,這腳步聲來的突然,不知道所為何來。他轉過身想要警告成瑛,但已經晚了,幾個人已經出現在後院。
為首的正是那天的新娘,大概誰也沒想到來這裏會看到這樣一幕場景。
成瑛正半摟着妹婿,而兩個人的臉頰相對,四目相接,說不出的暧昧。
“啪啪啪”幾聲脆響,成玉敏互相拍擊的手顯示出幾抹嘲弄意味,她走向還摟在一起的兩人。
“大姐呀大姐,就算你再怎麽喜歡他,他也是我的夫婿了,你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叫我怎麽跟娘說。”成玉敏的話有些咬牙切齒。
而項陌萬萬沒想到成玉敏會在這個時候回來,他用力推開成瑛,走到成玉敏身旁低下了頭,不辯駁也不反抗。
成瑛冷着臉,她似乎并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有哪裏錯了,聽到成玉敏的話,她冷冷一笑,指着在成玉敏身邊的項陌說:“你知道他是你的夫婿,你為什麽還要那樣待他,啊?你別告訴我他臉上的傷是不小心撞的。”若不是他太刻意的避開她的目光,她也不會注意到他的側臉上那紅腫的印跡。
成玉敏撇了撇嘴角,毫不在乎地說:“他嫁給了我,我要怎麽對他,是我的事。陌兒,你告訴她,我待你好不好?”她硬是捏起項陌的臉,讓他的臉對着成瑛。
雲璞在這時才看清楚項陌的臉,那原本白皙圓潤的臉上此時已經是青紅交錯。那臉也有些微微腫脹,剛才因為光線問題他并沒有看清楚。看到這樣的一張臉,他心中的妒忌竟被憐惜所取代,這個叫成瑛大姐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娶了別人的心上人卻又不好好對待。
“嗯,好,玉敏待我很好。”項陌眼中閃過一抹痛楚,卻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對着成瑛。
成瑛那拳頭攥的更緊,她很想沖上去将項陌搶過來,可是,看到他勉強擠出的笑容,她又放棄了那個打算。
“很乖,有賞!”成玉敏靠近項陌,很粗魯的将嘴唇貼在他的唇上,用力蹂躏了一頓,才放開他的唇,她的手探進他的大襖裏不知道做了些什麽,讓他的臉上泛出紅潤來,不多會兒,她才松開他。
雲璞目瞪口呆于看到成玉敏竟不顧此時在大庭廣衆之下,外面還有那麽多仆人,而做出那麽露骨的事來,而那些仆人似乎也習以為常,并不露出驚訝的表情來,這更讓他吃驚,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家庭。
成玉敏将項陌一把抄抱在了懷裏,然後大踏步往院子裏走,與成瑛擦肩而過的時候,淡淡地撂下一句話:“大姐,陌兒能有今天,都是因為你,如果你不想讓他難過,最好盡快成親吧。”說完這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視線竟然掃到了院牆下的雲璞。
被她這麽一看,雲璞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她那眼神竟好似毒蛇一般陰冷,毒辣。
成瑛被成玉敏這一席話說的也愣在了原地,等她回過神來想要找項陌時,他已經被成玉敏抱回了院子裏,跟随成玉敏回來的仆人也已經跟着進了院子。
雲璞不知道他現在是該安靜的走開,還是上前去安慰成瑛幾句,他有些可憐那個男子,卻又覺得其實最可憐的要數成瑛,畢竟,剛才那女人的話一出,成瑛便背上了無形的負擔,一個男人的幸福啊。
“呵呵!”成瑛那無力的卻又近乎于自嘲的笑吓住了雲璞,他邁向她的步子停了下來,只是眼睛還盯在她的臉上。
“雲璞,你願意嫁給我嗎?”雲璞只是覺得她笑的很無奈,卻沒想到她下一句話竟然就是求婚。
他愣愣地看着她,看她走近他,向他伸出了手,她的臉上猶有着因為無力救助心上人的無奈,還有因為頹廢而生出的義無反顧。
作者有話要說: 俺又來更新啦,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吃的太好,有點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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