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翌日清晨,魏骁從外面買好了包子,差不多八點鐘的時候把周景辭叫了起來。
周景辭眨了眨眼睛,盯着魏骁的臉看了一會兒,下一秒卻又歪在了床上,閉上眼睛。
魏骁撓了撓頭。他知道周景辭受了傷,心情又因為自己一直低落着,可這些日子周景辭睡得着實太多了。
他蹲在床邊兒摸了摸周景辭的額頭,勸道,“吃一點吧,吃完再睡。”
周景辭沒搭理他。
魏骁又輕輕拍拍他的肩頭,“起來吃點東西,你這兩天都沒好好吃過飯。”
周景辭昏昏沉沉的,覺得魏骁聒噪得很,本想叫他安靜一點,卻又實在懶得說話。
魏骁盯着他的臉看了一陣子,伸手将他從床上拖起來,順勢往懷裏攬了一下,堅持道,“起來吃飯,活動活動。”
周景辭皺了皺眉頭,心裏煩躁,他扭了一下臉,勉強說,“不。”
魏骁不依,掀開他的被子,說着就要把他往床下帶。
周景辭心髒一縮,後背一陣陣發緊,他睜開眼睛,聲音裏盡是不耐煩,“我說了不想吃!”
話一落地,兩個人都一愣。
周景辭向來脾氣好,這麽多年幾乎未曾對魏骁發過火,就算是生氣,也只是一個人悶在那裏,沉着張臉不理人。
像這樣直截了當地沖魏骁吼,還是第一次。
魏骁嘴唇顫了兩下,他自知虧欠周景辭良多,此時更是小心謹慎,唯恐觸動了他敏感的神經,“好……好,景辭你別生氣,你先休息,我一會兒再來叫你。”
魏骁出去以後,周景辭倒在床上,睡意卻蕩然無存,胳膊上的擦傷蹭在床上,冒着火辣辣地疼,他卻連翻個身都提不起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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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滿腦子盡是剛剛自己沖魏骁吼出的那句話。
一串兒淚忽就順着眼角淌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情緒為什麽只是一瞬間就突然失控,這種感覺很無力,也抓不住頭緒。直到一切都發生了,後悔和自責才漲潮一般溢滿他的胸腔。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好像情緒突然沒了開關,只需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能超出控制的阈值。
他掙紮着起身,胡亂地刷牙洗臉,趿着拖鞋慢慢悠悠地走到樓下,看到魏骁正坐在餐桌前。
周景辭低着頭走過去,眼睛和鼻子都通紅。
魏骁一邊攥住他的手,一邊用另一只手刮了一下周景辭的鼻子,溫聲說,“大早晨就沖我兇,自己倒是哭起來了。”
周景辭咬着下嘴唇,明明心裏有好多話要講,可話到嘴邊,又覺得說出來也沒什麽意思。
魏骁拉着他的手要他坐下,将包子掰成兩半兒,一半兒放在周景辭手裏,一半兒自己拿着,“好歹吃點,一人一半。”
魏骁這個哄孩子的招式有點可笑,周景辭覺得自己該笑笑的,于是輕輕勾了勾嘴角,順着他的意思小口咬了一塊兒包子。
明明是慣常喜歡的,可周景辭卻偏偏嘗不出什麽味道,只是機械地咀嚼着,到最後,嗓子裏一陣陣地惡心起來。
他強忍着吐意吃完了包子,魏骁卻又遞過來一碗粥。
“來,喝點粥。”
周景辭接過粥來,拿勺子攪了兩下才慢慢悠悠地往嘴裏送。
魏骁的目光逡巡在他的身上,仿佛要監督他把東西吃完才算罷休,這個想法讓周景辭忍不住後背發緊,額頭上亦冒着冷汗。
他想,他真的不想吃飯啊,為什麽一定要逼他呢。好歹把飯吃完,魏骁皺着眉頭收拾碗筷,走進廚房前盯着周景辭看了許久,他好想問問周景辭到底怎麽了,可事到如今,最沒資格問這句話的就是他了。
是他害周景辭憂思過度,是他令周景辭茶飯不思。
收拾完碗筷後,魏骁發現周景辭還坐在餐桌前,眼神空空的,佝偻着身子,仿佛精氣神全然被吸走了。
魏骁滿心憐惜。今天他本想去公司轉一圈的,可看到周景辭這樣,他又怎麽可能放心的下。
他蹲在周景辭面前,柔聲說道,“寶貝,?我帶你出去轉轉吧?”
周景辭像是全然沒聽到魏骁的話一樣,目光仍是聚不到一起,過了莫約有幾十秒鐘,才注意到眼前的魏骁,一臉茫然,“你剛剛跟我講話了麽?”
魏骁神色有些尴尬,他撓撓頭發,笑了一下,說,“我帶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周景辭卻低下頭,露出一截纖細的脖子,他默了片刻,說,“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魏骁耐着性子,循循善誘,“你想去哪?博物館?畫廊?去哪兒我都陪着你。”
周景辭怔了幾秒,片刻過後,露出一個自嘲地笑容,他壓着聲音,“有什麽意思呢。你又不喜歡陪我逛這些地方。”
魏骁努力放低自己的姿态,盯着周景辭的眼睛,認真地說,“我是不喜歡博物館也不喜歡畫廊、藝術展,但我喜歡陪着你。”
周景辭看着魏骁眼裏的真誠與深情,卻只覺得心力交瘁,他略略扭過頭去,過了片刻,才徐徐說,“沒什麽意思。不去了吧。”
有什麽意思呢。
魏骁根本就不喜歡那些慣常陪他做的事情,也不喜歡自己滿心歡喜買來的家具與裝飾。
那些“都好”,只不過是感情中善意的敷衍罷了。
魏骁看周景辭這副什麽都提不起精神的樣子,心裏像是堵進去了一顆大石頭,他倒寧願周景辭打他罵他。
他不敢問周景辭怎麽了,其實他比誰都清楚。
周景辭的陰郁與悲傷,全是因為自己的冷漠、殘忍,自己的粗魯、遲鈍。
這一切全是源于自己。
他們到底也沒出門。
中午吃過飯後,兩個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影,劇情未到一半,周景辭就困倦地眯上了眼睛。
魏骁一顆心滿滿撲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睡顏,心中久久地發酸。
他一把将愛人從沙發上撈起來,抱到床上,随後自己亦躺在周景辭身邊,攬住他的肩頭。
周景辭一覺睡到了傍晚,睜開眼時,窗外已是漆黑一片,路燈發出晦暗的光,漫不經心地散進屋裏。
魏骁叫他起來吃飯,周景辭只吃了幾口,胃裏就開始泛酸水,徒勞浪費了魏骁挖空心思做出的晚餐。
周景辭皺着眉頭,将碗筷推開。
魏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臉色,“不喜歡吃麽?都是你平時喜歡的。”
周景辭垂着頭,“太麻煩了。”
做飯麻煩,吃飯亦麻煩。
“別做了,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做麽。”
反正他也不想吃了,又何必彼此勉強。
魏骁太陽穴突突的跳着。
他拉着周景辭的手,“寶貝,我喜歡給你做好吃的,也喜歡看着你吃,你知道的啊。”
周景辭聽了魏骁的話,兀自反應了幾秒鐘,随後他轉過頭來,突然笑了一下,眼神中卻盡是失落,“你只喜歡給我一個人做麽?”
魏骁臉上的表情剎那間凝固了,他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無奈地看了周景辭幾眼,正思忖着該如何回複,卻聽到周景辭講,“是我不好。”
“我不能提他,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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