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梁譯由獨自一人回到包廂,昏暗光線伴随着頂燈閃爍光芒,照得跟前糾纏不清的男女格外暧昧。

有人注意到他,暫時停下手頭事:“梁老板,林總家的小妹妹呢?”

梁譯由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徑直走到原先位置,轉身坐下的同時,從衣兜裏摸出煙,薄唇輕啓咬住煙尾。

他不願說,其他人也沒什麽興趣一問到底。

煙酒味道混雜的密閉空間,音樂聲震耳欲聾。

不過多久,林様便回到這兒。站在門口,他視線掃向包廂內,并沒有捕捉到某個熟悉的身影,卻剛好同擡起頭的梁譯由對上視線。

“她走了。”梁譯由一秒回到先前那吊兒郎當的态度中,等林様在不遠處坐下,開口道。“様哥你現在要是開車出去,也許還能撞上。”

林様端起酒杯,晃了晃其中暗黃的酒液,尾戒反射的光線剛好照入其中,煙霧飄過他眼前,隐了些眼中的淩厲。

“怎麽了?”

梁譯由眯起眼,用力吸完最後一口煙:“你不關心她,不開心了呗。”

“哦,這樣。”林様将酒一飲而盡,雙指拈着玻璃杯随意晃了晃。

他的态度,似乎完全不擔心的樣子,俨然不知道方才發生過什麽,而且,也絲毫不關心。

梁譯由睨他,想了老半天,最終還是放棄。

包廂裏仍舊那副樣子絲毫未變,成年人的世界無非煙草與酒,還有數不盡的風流事。

天誠不讓外來車輛進入,出租車僅在大門口停頓片刻便呼嘯而過。

夏贻晚拖着麻木的身子,一步步向那棟豪華建築走去。偶爾有小鳥略過頭頂,清脆的叫聲在夜晚的黑紗中格外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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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腳步,她擡頭,輕微拂過面上,帶來點點幹澀。剛才似乎這兒被淚水劃過,幹涸留下一道小小的印子。

視線投向前方,夜色包裹中,林様的這棟裝飾精美絕倫的豪宅絲毫不減它自身的貴氣。可是,再好的東西,不屬于自己,又有什麽用呢?

這棟別墅,即使自己住了這麽久,也完全不能稱之為“家”吧?

腿有些發酸,夏贻晚終于從重重失落裏暫且回過神來,她朝別墅內走去,按下開關,燈光瞬間照亮一切。

巡視一番,暖色燈光也驅趕不走屋裏的蕭條景象。

夏贻晚呆呆地站在門口,看着這兒那些自己不能再熟悉的陳設布景。不遠處的時鐘還在嘀嗒嘀嗒地工作,細小聲音卻在整間屋子裏回蕩。

換了鞋,她走至沙發前坐下,蜷起身子将頭埋在膝蓋間。萬籁俱寂之時,一切聲音總能被無限放大。

腦海裏如同放映電影一般,夏贻晚過去同林様的一幕幕呈現在眼前。

他捧起她的面龐,在她額前印下一個親吻;第一次的那個夜晚,林様摟着夏贻晚,耳旁一遍遍的呢喃,安慰着讓她不要緊張;手指在身體四處留下觸碰的痕跡,像是烈火,點燃夏贻晚的愛情。

冷氣帶着風鈴,輕靈聲響不斷,好像童話故事中,抖動翅膀的精靈仙子一般,無形之中撒下一片片粉末。

到現在,她自說自話離開酒吧,已經過了兩個小時,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沒有一通電話,甚至一條詢問的信息都沒有。

快速洗漱完,沖去沾染在身的煙酒味,夏贻晚躺在那張空蕩的大床上,盯着落在天花板上的那些外部光線留下的斑痕。

之前自己總是說,要離開要離開,但往往都狠不下心來,總有牽連着林様後背的線,始終讓她猶豫不決。

但是今天,一定是個機會。

她翻身,組織了一番語言,不抱希望地發了條微信給先前聯系過的房東,詢問租房問題。

沒想到這個點房東居然還沒有睡,消息剛發出去沒過五秒鐘,回信便來了。

【可以可以,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呢。】

夏贻晚盯着屏幕發了一會呆,沒有猶豫,打字速度出奇地快。

【什麽時候可以搬過去呢?租金都好說,越快越好。】

【什麽時候都可以,明天有時間見個面嗎?】

看着這條回信,夏贻晚嘆了口氣,長舒以後,終于彎起嘴角。

她已經做出了決定,并且,絕不回頭看。

那晚,夏贻晚的睡眠很淺,一驚一動就能吵醒她。然而,林様卻沒有回來。

她沒有繼續将他放在心上,起了個大早,先是同房東見了面,仔細洽談了租房相關。似乎談合約這方面,夏贻晚總是格外的順利,這一次,幾乎沒有任何紛争,兩人便談妥。

接下來的,就都是夏贻晚自己的時間了。

她挑了河洲區的家具連鎖市場,好好購置了一番自己的新家具成品,并且聯系賣家在周末結束前送去新家。

大框架基本上決定完,夏贻晚便計劃着這兩天就從林様那兒搬出來。

腦子裏想着,畢竟在天誠住了一年多,想要完完全全脫離他的世界,也許有很多東西要帶。

但站在自己房間,面對着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場景,夏贻晚發現,幾乎所有東西,都沾染着自己和林様的回憶。

到最後裝進行李箱的,就只有入住時自己帶來的幾件衣服,幾個小飾品。

這兩天自己總是在外奔波,這兒只是被當做栖息之所,然而林様卻從未回來過,昔日帶個夏贻晚溫暖的別墅,現在看來倒是滿滿的荒涼。

夕陽切入地平線的那一刻,夏贻晚站在別墅跟前,背對着通紅的日光,回過頭來最後看了眼這個地方。

再見。

她在心裏默念,轉回頭迎接夕陽的照拂,邁開步伐,離去。

近期對于周鷺來說,簡直如同地獄修羅場一般的存在。

K.U資金鏈遭到林柏與何陌揚聯手攻擊,幾乎快要崩潰,林様時刻處于低氣壓的暴風地段,自己作為助理,情緒自然也高漲不到哪裏去。

好不容易,林様靠自己的人脈談妥一筆合作,作為第二股東的梁譯由那裏也同意出資共渡難關。

有了新希望,整個品牌連帶老總林様,大周末活生生地在公司裏加了兩天的班,這才從那股将死的狀态裏回過神來。誰知,林總家裏又出事了。

周五晚上,周鷺将夏贻晚送去酒吧就掉頭回了家,他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反正,那次似乎是周鷺最後一次見到她了。

林様回家以後,發現自己的小女孩不見了。

找遍整個別墅,連地下室他都翻了個底朝天,愣是沒有夏贻晚的身影。

打她電話不接,發微信也石沉大海,周鷺知道林様的脾氣,并不是一個喜歡等待且做無用功的人。既然對方不肯接電話,那他索性也不去找她。

K.U的總裁辦公室裏,周鷺曾聽到林様和梁譯由的對話。

“大概跑出去了,肚子餓了就會回來。”

梁譯由背對着自己,周鷺不知道他面上究竟作何表情,只聽見壞笑聲。

“林總,你這麽肯定她會回來啊?”

他老板的回答過于淡定從容:“不然呢?”

接下來的,周鷺也不知道了,畢竟一個助理,老板的私事知道得太多也不好。

可周鷺還是有些放不下心來,好歹接觸了有一年多,萬一夏贻晚有什麽事,不高興的不還是林様?

于是趁着空閑時間,周鷺偷偷跑去茶水間,撥了個電話給夏贻晚,想要問個究竟。

他打,對方居然就接了。

“喂?周助理,有事嗎?”電話那一端的聲音還是老樣子,只是周鷺感覺到一絲絲的疏遠。

“咳咳……”他清清嗓子,“夏小姐,你去哪兒了?林先生一直在等你回信。”

此時此刻,夏贻晚正坐在楓大禮堂內,等待着畢業典禮的開始。

沒錯,今天是自己畢業的日子,她早就悄悄地向林様不止一次地暗示過這個日期,然而對方卻總是不當成一回事來。

現在,她也不需要了。

看着眼前那一番熱鬧場面,低年級學弟學妹争先恐後地幫忙布置禮堂,彩帶交織,主持人正在臺上調試話筒。

“我最近很忙,應該沒有時間回去了。”她回答。

應該只是一種委婉的說法,夏贻晚不會再回去了。

周鷺那兒一愣,這是他沒想到的。

“工作上嗎?過幾天就可以來K.U準備簽約事宜了,夏小姐還是盡早回趟家吧。”他說得十分客氣,是助理應有的态度。

唐貝等人費了半天的勁擠到夏贻晚身旁,看了她眼,刻意地嘁聲後又各顧各地聊天。

夏贻晚沒管身旁那幾人,玩了玩自己慶祝脫離苦海去做的水晶指甲,語氣有些随意。

“好像一直忘了跟你們說,麻煩周助理和林總轉達一下,我已經推掉了K.U的簽約機會。”

指甲的亮片反射着禮堂頂燈的彩光,夏贻晚平淡地敘述自己的這一重大決定。

那一刻,周鷺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啊……這?”

這……這要他怎麽和林様交代?這不是讓自己去送死嗎?

夏贻晚聽到了電話那一段有些猶豫不決的聲音,垂眼搖搖頭。

“周助理,可以幫我把電話遞給林總嗎?我親自和他解釋。”

周鷺沒有拖沓,夏贻晚能夠清晰地從電話中聽到他奔跑以及敲門的聲音。

她安靜地坐在那兒,周圍又是三兩抱團的女生們,好在嘈雜聲是夏贻晚這一通電話最好的遮擋物,她能夠肆無忌憚地說着話。

周鷺那兒聽上去像是突然闖入,還在拼命解釋着什麽,夏贻晚倒也不急,手機挨在耳旁耐心地聽着。

手機經歷一番波折,才被遞到林様手裏。

“喂?”熟悉的低沉沙啞聲音傳來,夏贻晚面上已經沒有原先該有的期待。

“喂,林様。”她開口,叫着他的名字。

“嗯,在外面怎麽樣?”林様總是将自己的情緒隐藏得很好,夏贻晚什麽都聽不出來。

夏贻晚的笑容在面上綻放:“挺好的,不浪費時間了,打電話來是想和你說些事情。”

她不知道剛才周鷺究竟轉達了什麽,幹脆自己一次性全部說完。

林様的話接得很快:“說。”

剛好這時,畢業典禮的前奏響起,彩帶紙片被一同放下,散落在空中随處飄揚。

夏贻晚擡起頭來,看着屬于自己的光鮮一幕,笑着,在全體畢業生的歡呼聲裏,開口道。

“我們分手吧。”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咳……來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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