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夜色闌珊, 缱绻着這座城市的舊夢,路燈昏黃的光柱中,一點一點小碎冰被寒風帶動, 随意飛舞着。

時間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 東門路的活力依舊不減, 只是這裏逐漸,一點一點被成人世界的另一面占據。

夏贻晚抱着胳膊,以卵擊頑石的狀态企圖抵禦這刺骨寒冷,卻什麽用都沒有。

這裏不再是華燈初上時的朦胧萬分, 如同冰花綻放在湖泊中心, 殘酷的美麗一點一點蔓延開來。

路上, 擦肩而過的行人紛紛對夏贻晚投來疑惑的目光。畢竟此刻南城室外體感溫度大概只有零度,她卻只穿一件薄衣服便出來閑逛。

沒有辦法, 當林様出現在夏贻晚面前的那一刻,她的一切節奏都亂了。

大腦瞬間如同被鏽死一般, 存留在那裏的唯一念頭便是趕緊離開。

擡頭, 她看着逐漸陰沉的天空, 還有那其中不停飛舞的密集小雪珠,意識到時間問題,夏贻晚按開手機一看。

果然,末班地鐵方才從南城的地下交通網內呼嘯而過。

無奈地嘆了口氣,諸事不順, 她只能打車回酒店。

東門路中心地段不便打車,夏贻晚邊哆嗦着邊向外圍方向走去。

盡管大半夜的東門路是打車的高峰時期,然而今天,老天爺似乎專門想與夏贻晚作對一般,居然安排平臺分給她一輛還在三公裏以外, 甚至就在濟石區的出租車。

取消就意味着再度排隊,而且這個等候時間還是未知數,夏贻晚最終選擇等待司機前來。

随便找了個輕微擋風的角落,她蹲下身抱成一團。

不知過了多久,司機遲遲沒有打來電話,耳旁卻傳來輪胎碾壓路面的細微聲響,伴随着汽車發動機的點點聲音。

夏贻晚沒有擡頭,而對面車窗拉下,露出林様帶着焦急與擔憂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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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酒吧出來,他沒有去理會梁譯由的冷嘲熱諷,拿上夏贻晚遺落在包間裏的外套以及随身物品,林様徑直下到地下停車場。

他來南城的次數不算少,東門路周邊路段還算熟悉。

只是這成片人群裏要尋找夏贻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握緊方向盤,林様有些漫無目的,視線在四散的人群裏尋找着,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昏暗角落裏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好在跟前路允許車輛通行,林様壓着剎車慢慢行駛至夏贻晚面前。搖下車窗,他微微側身,卡在喉嚨裏的那無形之物依舊存在,半張着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最後,還是夏贻晚無意地擡頭,兩人的視線這才對上。

林様看到她面上依舊未變的面無表情,然後機械似的起身,身形踉跄一番,徑直朝前方走去。

他心底一驚,趕緊發動車緩緩跟緊。

涼意與饑餓接憧而至,夏贻晚感覺許久未發作的貧血再次卷土重來。起身那一刻,世界都變得昏暗起來,視線裏冒着不算美妙的點點星光,伴随着強烈的眩暈感。

強行鎮定住身形,她企圖繼續未完成的逃離。

然而行人與汽車,是沒有對比性可言的。

林様不費吹灰之力便追上她,對着呼呼寒風的窗,他的聲音脫口而出。

“上車。”

夏贻晚仿佛沒有聽見,徑直向前走着。

林様有些急了,兼顧着道路前方,他再次轉過頭:“別鬧,先上車。”

他的聲音如同魔咒,時刻都在夏贻晚耳旁回響着。

腳步頓了頓,她的內心似乎産生了兒童文學中的天使與惡魔一般,一方在勸說,另一方在竭力阻攔。

此刻的夏贻晚,頭昏腦漲,渾身都被寒意侵占,唯一的念頭便是回到溫暖的房間裏,泡個澡,然後舒舒服服地躺進被窩。

鼻尖已經開始發癢,預感在不久的以後,自己或許就會開始發燒。

身後,一直緊随自己的那輛車像是熄火了,夏贻晚聽到些聲音卻并不想回頭。然而濃濃夜色裏,林様高大健壯的身影冷不防便閃至她的跟前。

“聽話,先把外套穿上。”她看到林様手裏捏着被自己遺忘在酒吧的外套,整個人仿佛被凍僵一般,夏贻晚想要擡起手,可動作卻極其遲緩。

林様幹脆直接捏着外套的兩肩,展開手,将她整個人都環在臂膀內,這才用外套将夏贻晚裹緊。

暖意漸漸,緩慢地驅趕走她身上的寒冷,夏贻晚視線渙散,眼簾內是一個個被放大的模糊的六邊形光花。

“你一點都不經凍,我送你回去。”

幫她整理好衣服,林様直起身子,唇邊呼出的白汽被冷風帶着,直直向天空消散。

夏贻晚沒有動,不知是在發呆,還是被凍了太久。

就在林様察覺到她停頓時間過長,正準備牽起夏贻晚的手帶着她上車時,冷不防聽到了對方冷靜,僵硬且不含任何感情的聲音。

“有什麽意思啊?”

夏贻晚面無表情,只是動了動嘴。

林様微怔,有些沒聽清楚:“什麽?”

睫毛的浮影,加上方才出神時留下的光斑,夏贻晚最終眨眨眼,像是驅趕着眼角不存在的液體,然後擡起頭來,鎮定自若地看着跟前的男人。

林様還是老樣子,遇到什麽事情都是雷打不動的冷靜。剛才的出神已經被他驅散,他們二人在風雪中對視着。

“林様,你這樣,有什麽意思啊?”夏贻晚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嘲諷的角度,輕啓,聲音細微卻有力。

林様蹙眉:“我不懂你的話。”

即便嘴上這樣說着,可他的心裏卻已經開始蔓延起了不安。

自打分別後,林様每一次見到夏贻晚,都有不一樣的感覺。

今天,跟前的,方才還被自己環在臂膀之中的女孩,是冷漠且無情。

夏贻晚眼中沒有光亮:“現在哄着我,等到我跟你回去了,接着将我扔在一邊嗎?”

現在,倒更像是要魚死網破的趨勢了。

林様手心不自覺地收緊:“……我沒有打算。”

确實,他現在唯一的,最大的念頭,便是讓她回到自己身邊。

夏贻晚稍微歪頭:“沒有這個打算?林總什麽時候會将時間花在規劃情愛事上啊?”

對方眉頭逐漸收緊,夜色氤氲着,顯露出一道淺淺的皺紋。

她繼續放肆地吐露着自己的心聲:“我說錯了嗎?從認識你開始,我陪你笑陪你哭,連睡覺都陪着。你心情好了抱抱我,心情不好了睡完我就讓我滾出房間。林様,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此話一出,夏贻晚久久沒有聽到林様的答複。

正當她準備抛下這個男人,繼續踏上歸程時,林様終于開口。

“我……我……”一時之間,林様居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也沒有任何理由去反駁夏贻晚的話。

被動地快速回憶了一番兩人一同走過的過去,林様可笑地發現,夏贻晚說的都是事實。

過去的自己,似乎真的将她默認為發洩工具,以及時刻都會義無反顧地接納自己一切的人。

“是我不對……你別這樣,晚晚,你別這樣……”

到最後,林様的聲音裏居然帶着一絲絲的乞求。

夏贻晚不屑地冷嘁一聲:“我別這樣?林總,不如你別這樣吧。別再跟着我了,放過彼此,對我們誰都好。”

剛好這個時候,出租車司機打來電話,姍姍來遲的他道歉連連。

即便在接電話時,夏贻晚面上也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沒關系,嗯好,我在路口等你。”

鎖上手機,她僅是分了一個冷漠的眼神給林様。

“別再找我了,林總。”

說完,她決絕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着約定的路口走去。

只是溫熱的眼淚,成為這寒冷刺骨的黑夜中,唯一沾染着溫度的東西,順着夏贻晚的臉龐,緩緩滑落。

那天晚上夏贻晚威風過了頭,回到酒店還沒什麽大問題,叫了杯姜母奶茶企圖暖暖身子。

梁譯由回來的時候還鄭重地敲響她的房門,警告她以後不準再幹這種不要命的行為了。

姜母奶茶順着食道滑入胃中,帶給她絕大部分的溫暖。

夏贻晚搖頭,說自己沒有。

梁譯由輕嘆一口氣:“林様……找你了嗎?”

夏贻晚面色一斂,挪開視線:“沒事,以後他都不會再找我了。”

看着她藏也藏不住的落寞,梁譯由幾度欲開口,最後仍然什麽都沒說。

然而,話說得太早,陷入睡夢之中,夏贻晚便覺得頭部的昏沉感被無限放大,還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拼了命想要醒來,卻都是無用功。

鬧鈴在耳旁響起,夏贻晚卻怎麽樣都無法動彈,也醒不過來。

最後,将她從夢裏喚醒的,是等待已久也遲遲未見人影的錢墨。

夏贻晚發燒,體溫直逼四十度。

睜眼,縫隙裏透進點點亮光,酒店套房裏依舊是如同晚上那般的黯淡。

錢墨坐在她床邊,而梁譯由就站在不遠處。

夏贻晚聽到自己那位遠房哥哥,極其無奈地低聲說道。

“我拿你有什麽辦法。”

高燒不退,梁譯由直接給夏贻晚放了三天的話,期間Blank的一切工作都由錢墨來負責。

她整日躺在昏暗無比的房間裏,陷入柔軟的床上,如似雲端,卻又不太舒服。

最後,再不去工作,她們這批項目的設計稿就畫不完了。夏贻晚帶上藥和厚衣服,還有幾片錢墨為她準備的暖寶寶,重裝上陣。

誰知,聯名合作品牌那裏,卻發來下午茶邀約,并且點名,要夏贻晚夏設計師前去。

初次合作,況且這次Blank還算是沾了對方的光,夏贻晚不能不給這個面子。

在錢墨有些擔心的注視下,夏贻晚擠出一個微笑。

“我沒事,放心。”

剛說完,她便低頭,輕咳一聲。

到達品牌方預定的下午茶會所,夏贻晚感覺那股眩暈又接憧而至。定定神,她還扭了扭脖子,将這輕微的感覺驅趕。

因為不算正餐,來客倒也放松随意了不少。夏贻晚同東家打過招呼,剛想找個沙發座坐下休息,便聽到門口傳來的響動。

“林總,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家裏來客人了,時間有些趕就很短小。(不準說你沉短!)

沉沉放了個抽獎,大家可以看一下哦!1號下午就開啦~

還有下一本的文案今天沉沉改了一下,有興趣的話可以看一下~基友看了都說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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