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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昱綸道。

桌上在座的分別是沈太君、沈畫、沈書、連珏、餘綿綿,聞言不禁一齊向他看來。

沈太君又道:“現在到年根了,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封公子不用回家跟家人團聚嗎?”

封昱綸眨眨眼睛,“過年要跟家人一起團聚嗎?”

沈太君的視線變得淩厲。

“我的意思是,”封昱綸摸摸鼻子,“我們那不将就這些。”

“封公子不是長安人士嗎?長安是大城,應該更講究才對。”沈太君不依不饒地問。

封昱綸突然嘆了口氣,一向眉飛色舞的臉上換上一臉哀怨,他努努嘴,似乎是哽咽般,道:“其實,我父母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家裏只有我一個人,所以我從小到大沒怎麽過過年,對過年團聚什麽的,也沒概念。”

餘綿綿一聽,立馬滿目柔情,“原來如此,原來封公子的身世如此可憐。”

沈書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沈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早已把他當成了家人,過年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就是團聚了!”封昱綸說得激昂。

沈畫筷子差點掉在地上。

沈書無語地瞪着他,這這這,這是打算賴到過年的節奏嗎?

沈太君瞥了眼沈畫,沒有再多問。

吃過飯,沈畫被沈太君叫去了書房,不是因為封昱綸的問題,而是因為三月之期将近。

聽着沈畫說毫無進展,沈太君眼底的光一點點地散去,好似那個武林的泰山北鬥沈太君一下子垮了,而她,只是個尋常婦人。

“罷了,罷了,”沈太君拄着鳳杖,蒼茫地轉身,似乎一眼也不想看到沈畫,“我本不該對你抱有希望的,罷了……”

出了書房,沈畫緩緩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他的腳步走得很慢,很慢,似乎想走過整個春秋。

好累,真的好累……

爹,畫兒想你。

“畫畫,畫畫?”

沈畫一直失魂落魄地走着,連前路被人擋住了都不知道,只見封昱綸擋在他身前,一只手在他臉前晃着。

“畫畫?”

沈畫終于回過神來,定定地看着他。

“在想什麽?都不理人家。”封昱綸撇嘴道。

沈畫還是不說話。

封昱綸笑了笑,揚了揚手中的食盒,然後拉着他到院中的亭子裏坐下,把食盒裏的東西拿出來。

“這是人家特地去一品居給你買的什錦百香粥,人家看你剛才在飯桌上都沒怎麽吃,知道你昨天……嘿嘿,應該吃點清淡的。”封昱綸笑得春花蕩漾。

沈畫下意識地臉一紅,接過粥來慢慢喝起來。

他的确很餓,可是卻沒有胃口,這粥味淡清香,最是适合。

“畫畫,你跟我走好不好?”封昱綸坐在他對面,趴在桌子上,用下巴磕着桌面。

沈畫擡頭看他。

“你奶奶不會讓你和我在一起的,那些所謂的武林同道也不會認可的,與其看他們臉色,不如你跟我走。”封昱綸說得真誠。

沈畫頓了頓,許久,他終于開口,“誰說我要與你在一起了?”

封昱綸一聽蹭一下坐直了,“你真要始亂終棄?”

沈畫無語地看着他,到底昨晚吃虧的是誰?

沈畫慢悠悠地繼續喝粥。

封昱綸扁起嘴巴,湊到沈畫身邊,拽起他袖子的一角搖啊搖,“畫畫,其實你和各派掌門定的賭約,我已經知道了,才不是娶什麽西門綿綿。”

沈畫勺子不停。

“如果你跟我走了,就不用理會什麽賭約,也不用找什麽紅罂樓的位置和罂花散的解藥了,”他把臉貼在沈畫的胳膊上不斷地蹭着,“我發誓,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我養着你,每天給你買好吃的,做好多漂亮的衣服,還可以幫你化妝束發!跟我走好不好?”

沈畫沒想到,此生他還有被人金屋藏嬌的機會。

他漠然地把手抽出來,吐道:“不好。”

☆、節制就是狗屁

他漠然地把手抽出來,吐道:“不好。”

封昱綸眸色一深,語氣裏撒嬌的意味頓消,他道:“為什麽?你非要去鏟除那個紅罂樓嗎?可你連人家在哪都不知道。”

“我從來沒想過尋找紅罂樓的下落,”沈畫突然道:“所以這三個月來,我只是派人研制罂花散的解藥,卻從沒打探過紅罂樓的半點消息,甚至都沒離開過蘇城。”

封昱綸想了想,他最近一直都和沈畫在一起,确實沒見他出城過。

“為什麽?”封昱綸問。

“紅罂樓其實什麽壞事也沒做過,那些中了罂花散的人,也只是因為跟紅罂樓有私人過節罷了,各大門派之所以畏懼,是擔心罂花散的藥力,可不能因為這些,就平白去滅了人家。”沈畫道。

“所以你一開始答應這個賭約,只是個幌子?”封昱綸問。

沈畫點點頭,“我只是想多争取三個月時間,尋找罂花散的解藥,順便清除北方紅罂樓的勢力,只要讓他們退回西域,不再侵入中原即可。”

“可那樣你就賭輸了,會失去參加武林大會的資格。”封昱綸道。

沈畫吃完粥,放下勺子側頭看他,“你覺得,我的武功如何?”

“不錯啊。”

“可算一流高手?”沈畫問。

封昱綸摸摸鼻子,想着要不要說實話呢,可是怕打擊他家畫畫的自信心啊。

沈畫似是知他心中所想,兀自說道:“頂多算二流高手,那你覺得,一年之內,我的武功能突飛猛進,打敗沖動道長滅燈師太等人嗎?”

一年?怎麽可能?就算吃了高手的肉進步也不可能這麽快,連封昱綸都不敢百分百保證能打贏那個老賊尼。

“所以啊,失不失去這個資格,對我而言有什麽意義呢?與其讓人說,堂堂武林盟主之子,天一山莊的少主武功竟如此不濟,還不如說我為了紅罂樓之事殚精竭慮,甚至不惜放棄參會資格。”沈畫道。

封昱綸恍然,“原來你一開始抱得就是這個打算?”

沈畫聳聳肩。

“可就算是這樣,等日期一到,怕是那些掌門也會為難你吧?”尤其是那個老賊尼。

說到這個,沈畫不禁也皺起眉為了難。

封昱綸想了想,突然道:“如果能找到罂花散的解藥,就算沒有找到紅罂樓的位置,也總算有個交代。”

沈畫苦笑了下,“可我請了天下名醫,為中了罂花散的人診治了近三個月,全無進展,派去尋找解藥的手下也一無所獲。”

封昱綸抓起沈畫的手,對他呲了呲牙,“畫畫,你把我忘了啊。”

沈畫不解。

“你忘了,我也是制毒高手,說不準我可以幫你呢。”封昱綸喜盈盈道。

沈畫黑着臉把手收回來,“你那水平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只會制毒,不會解毒。”

封昱綸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罷了,這些事你不用管了,本就與你無關。”沈畫起身道,然後回房去。

“誰說與我無關,”封昱綸忙着追上去,“你都是我的人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麽能與我無關呢!”

沈畫一眼瞪過來。

封昱綸縮縮脖子,“那、我是你的人……”

沈畫快步回了房間,忙着要關門,封昱綸卻搶先從他胳膊底下鑽了過去,然後好整以暇地坐在他的床上。

沈畫深吸了口氣,面色不善地瞪着封昱綸,“你的房間不在這。”

“可人家的心上人在這啊。”封昱綸蹦蹦跳跳地來到沈畫身邊,幫他脫去外衣。

在想要脫去中衣的時候,沈畫按住他的手,黑着臉瞪着他。

封昱綸委屈地看着他,眼底的渴望分明。

被他這樣的眼神看着,沈畫竟覺得心頭燥熱,他有些無措地移開視線,拒絕道:“不行。”

“畫畫,”封昱綸更委屈了,一臉控訴,“咱們認識這麽久了,你都沒有主動親過人家。”

還不夠久!

封昱綸把左手的袖子撸上去,露出手腕上那一圈泛紅的印子,這是昨天他被那條鐵铐铐出來的,雖然沿口打磨得很光滑,可架不住昨天的猛烈,所以手腕還是勒傷了。

看到這條印子,沈畫臉色泛紅,索性背過身去不看他。

封昱綸繞到他面前,也不說話,只是耷拉着眼睛抿着嘴,像只可憐的小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沈畫被他看得臉色越來越紅,好半天,他支支吾吾地出聲,“痛。”裂傷還沒好。

封昱綸一聽立馬兩眼放光,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盒子,昨天是他準備不周全,今天該準備的都準備了。

知道盒子裏是什麽,沈畫臉紅得幾乎滴出血來。

“我今天會輕輕的。”像是怕他不信,封昱綸一臉堅定地保證。

“這是天一山莊。”沈畫的聲音小得如同蚊子。

封昱綸撲哧一聲笑了,“只要畫畫別叫得像昨天那麽大聲,我自信是不會驚擾到其他人的。”

聞言沈畫猛地擡頭瞪他一眼。

只是沈畫墨發如瀑,面紅如血,濕目含水,這一眼與其說是瞪人,更像是嬌嗔,封昱綸喉頭一緊,一把把沈畫拉進懷裏,低頭吻住他。

光這樣吻着,封昱綸已經覺得氣喘不停,呼吸灼熱。

當四片唇瓣終于分離,封昱綸卻沒有松開他,抵着他的額頭,依舊有一下沒一下啄着他的唇瓣。

“畫畫,你今天沒帶铐子吧?”

沈畫這回連耳根都紅了。

封昱綸輕笑着含住他的耳垂,在他耳邊輕輕吐着氣,低沉而暧昧地說着,“帶着委實不舒服,許多姿勢都做不了,害得人家昨日都沒把畫畫伺候好。”

沈畫紅着臉不說話。

封昱綸直接扛起他往床上走去。

“要、要節制……”沈畫紅着臉提醒。

封昱綸敷衍地點頭,忙着撲了上去。

……

節制神馬的,就是狗屁啊,沈畫發誓,他以後再也不相信封昱綸了!

封昱綸從那晚之後,也不知道在忙活什麽,去外面采購了一大批藥材,然後就把自己悶在房間裏,連飯都讓下人送到房裏來,不過晚上的時候,他還是會溜進沈畫的房間裏,不纏他到天亮不肯離開。

三天之後,他終于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沈書捏着鼻子離他站得老遠,“死瘋子,你這幾天是幹嘛了?臭死了!”

只見封昱綸仍舊是一身紅袍,紅袍上沾着星星點點的水漬痕跡,臉上花得跟貓一樣,頭發也不知多久沒梳洗過了,亂蓬蓬的,有幾根還豎起來了。

封昱綸揉揉鼻子,不過是幾天沒洗澡而已。

沈畫無奈地扶額,昨天晚上他就是這樣混着臭味和藥味跟自己“折騰”了一宿……

封昱綸沒心思搭理他,拉起沈畫就走,走到後院,确定沈書那個跟屁蟲沒跟來,這才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玉瓶交給沈畫。

“這是?”沈畫挑眉。

“新的潤滑膏!”封昱綸回答得铿锵有力。

殺氣頓現。

封昱綸縮縮脖子,諾諾道:“是人家研制的罂花散的解藥啦。”

“哦?”沈畫不動聲色地把玩着手中玉瓶,“你研制成功了?這就是罂花散的解藥?”

封昱綸先是點頭,随即又搖了搖頭,“還缺一味藥引。”

“是什麽?我派人去買。”沈畫道。

“買不到的,”封昱綸搖頭,“那位藥引,市面上沒有,也鮮為人知,我必須親自去取。”

沈畫輕輕皺眉,“在哪?遠嗎?”

“不遠,苗疆一帶就有,三五日我便會回來的,”說着,封昱綸舔着臉湊過去,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沈畫瞧,“怎麽?畫畫舍不得人家啊?”

沈畫嫌棄地伸手把他的臉推到一邊。

封昱綸立馬咬着指甲化身小媳婦,“畫畫,你好狠心!床上叫人家封封,床下就翻臉不認人!”

“封!昱!綸!”

炸毛了炸毛了,好在封昱綸知道适可而止,忙着作小,把臉靠在沈畫的肩膀上弱弱地蹭着。

“要好幾天見不到畫畫,人家會想你的。”

沈畫無語地看着他把臉上的髒污蹭在自己肩膀上。

“時間差不多了,”封昱綸趁着沒人,在沈畫的臉上使勁親了一口,“畫畫,我要準備出發了。”

“現在?”沈畫問。

封昱綸點點頭,直起身子,“早去才能早回,遲則生變。”

沈畫輕輕點了下頭。

封昱綸一臉期盼地看着沈畫,期待他再說點什麽,沈畫卻只是微含着頭,不言不語。

封昱綸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不過他還是笑了笑,捏了下沈畫的手,轉身離開。

“封昱綸。”沈畫突然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 肉雖然不能多吃 但是可以勤吃 沒有吃到肉的朋友們腦補吧 各種無限極盡情狂野吧

☆、他不會再回來

“封昱綸。”沈畫突然出聲。

封昱綸腳步停住,回頭看他。

沈畫一臉別扭,“說好的,最多五天。”

封昱綸終于揚起了他招牌式的笑臉,重重一點頭,“嗯,最多五天,我一定回來!”

沈畫彎了彎嘴角。

聽着封昱綸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完全聽不見,沈畫漸漸收了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化為冰冷。

他看着手中的玉瓶,打開蓋子輕輕嗅了嗅,又嗅了嗅,眉頭微皺,他倒出一點點來,裏面是褐色的粉末,他低頭稍稍舔了些許,細細地品着,終于,眉頭松了開來。

沈書發現最近他的親親大哥有點不對勁,以前沈畫吃完飯不是埋首在書房,就是埋首在院子裏練劍,可最近幾天總是在前院晃悠,眼睛還時不時地看向門口,像是在等着什麽。

沈書吃着小油雞,悄悄問旁邊的連珏,“臭連珏,你知不知道我哥在等什麽?”

連珏看着沈書吃得一嘴油,不自覺地舔了下唇,随即忙着移開視線,不敢再看沈書,“額,在、在等封昱綸吧。”

“不可能!”沈書含着肉說得咬字不清,“我哥才不會等他呢。”

過去的沈畫當然不會等任何人,現在麽……

連珏的眼中竟然透出一絲絲羨慕,“要是我外出,家裏也有這麽一個人在等我,我一定會覺得很幸福的。”他別有深意地看着沈書。

“會有人等你的!”沈書連連點頭道。

“真的嗎?”連珏的眼中放出光芒。

“當然,”沈書一臉詫異地看着他,“你每次出門,二黑不都蹲在門口等你嗎?”

……

“二黑是狗!”連珏咬碎了一口銀牙。

沈書鄙夷地看他,“有等你的還挑。”

……

“對了,臭連珏,你以後我不要總是做小油雞給我吃了,我最近都長胖了,輕功都飛不起來了。”沈書摸了摸自己稍稍凸起的肚子,控訴道。

連珏冷哼,那不知道是誰,每次去他房間纏着他做小油雞。

“換水煮魚吧,海鮮,不長肉。”沈書流着口水道。

連珏斜眼瞥着他,明明是你小油雞吃膩了吧!

第五天晚上,吃過晚飯,沈畫沒有回自己院子,就在前院緩緩踱起步來,覺得無聊,他索性抽出手中的冷簫劍,在院中練劍。

将沈家劍法練了三遍,門口還是沒傳來半點消息。

沈畫瞧門口看了看,除了守門的守衛,什麽人也沒看到,他稍稍皺了下眉,将劍收回鞘,轉身回院。

“少主,少主!”門口的守衛突然來報。

沈畫驚喜地轉身。

那守衛單膝跪下,呈上一黑一紅兩個玉瓶,以及一個字條,“啓禀少主,這是剛才一個小厮送來的,說是他家主人要交給您的。”

驚喜從沈畫的臉上褪去,冷聲問道:“他還說什麽了?”

“他還說,他家主人說他已經在天一山莊叨擾太久,不好再麻煩少主,現美人居已經修葺好,他便搬了回去。”

沈畫握着玉瓶的手一緊。

那守衛微愣,怎麽覺得剛才一股強大的殺氣掠過呢?他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眼沈畫,難道是一向溫文爾雅的少主散出來的?

沈畫卻溫柔一笑,“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守衛忙着退下,剛才,應該是錯覺吧。

沈畫在院子中站了許久,直到夜色越來越深,他終于打開了手中的字條。

上面寫着,将黑瓶中汁液與之前那瓶褐色粉末融合,便是罂花散解藥;至于紅色那瓶,是他專門為沈畫的內傷研制的,雖不能根治,卻可以緩解他的痛苦。

呵,這算什麽,舍棄他後的補償麽。

沈畫的手猛地握拳,再張開,那字條已經變成了粉碎的紙屑,風一吹,随風而散,猶如飛雪,漫天飛舞。

書房裏,沒有點蠟,屋子裏漆黑一片,密探跪在書桌前早已恭候多時,一身黑衣與這夜色融為一體。

沈畫推門進來,那密探忙着問候,“參加少主。”

沈畫似乎很累,每一步都很沉重,短短的距離他竟走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走到書桌前,無力地坐下。

“說吧。”他的聲音有些低啞。

“封公子此番去苗疆,遇到了樓子嬰和阿布,并且……是和他們一起回的蘇城。”密探道。

沈畫沒有出聲,果然……

密探繼續道:“樓子嬰的父親似乎是蘇城人士,半年前去世了,樓子嬰想來父親的故鄉看看,封公子便同他一起來了,那美人居,昨日也已經過繼在了樓子嬰的名下。”

“那件事情……”沈畫終于開口,聲音卻啞得厲害,甚至難以入耳,“辦得怎麽樣了?”

“回禀少主,經過三個月的日夜趕工,前日已經完工了。”密探道。

“人選呢?”沈畫吃力地說道。

“之前選好的那批人,經過訓練,最後留下了十個。”

沈畫輕輕點頭,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你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那密探起身準備從窗子閃出。

“等等。”沈畫突然開口。

“不知少主還有什麽吩咐?”密探問。

“把知情的人……都殺了吧。”沈畫無力,卻堅決地說道。

密探先是一愣,以往少主冷漠卻心善,溫潤而慈悲,怎麽會下達這樣的命令?

他還是恭敬一拱手,應道:“是。”

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桌上放着兩個一模一樣的玉瓶,沈畫只是坐在桌前看着兩個瓶子,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直到天明。

現在離三月之期只剩十五天了,雖然沒有查出紅罂樓的下落,但是既然有了罂花散的解藥,也算是給了各大門派一個交代。

沈畫一夜沒睡,臉色甚是憔悴,他坐在鏡子前,梳妝臺上還放着那個人留下的雪花膏和胭脂。

他看着鏡中的自己,頭上還戴着那個人送的紅玉簪,明明,和他這一身白衣如此不搭,可他還是一直戴着。

房門被輕輕敲了敲,丫環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少主,奴婢來為您束發。”

許久,沈畫微微側頭,鏡中人也微微側頭。

“不用了,”他輕聲道:“以後,我自己來。”

“是。”

沈畫拉開抽屜,将桌上的雪花膏和胭脂全放進抽屜裏,然後緩緩地,拿下頭上的紅玉簪,也放進抽屜裏,關上。

他拿起梳子,輕輕地梳起頭發來,一寸一寸,如瀑如墨,待将頭發完全梳順之後,他沒有束起,而是拿起慣用的白色發帶,将頭發随意一系。

他本就生得絕色,束發時顯得風流,這樣的裝扮更有種冶豔美。

最近的沈畫很奇怪,明明是一樣的五官,卻總是散發着一種妖冶之美,讓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将視線放在他身上,久久不能回神都不自知,沈畫卻視若無睹,仿佛一切于己無關。

本來與三月之期還有十幾天的時間,武當少林青城三派也還未到,滅燈師太等人應該在最後幾日才會來天一山莊,可是他們卻提前到了,原因是,抓到了紅罂樓的爪牙。

依舊是那間暗室,沈畫和沈書跟在沈太君身後,一步步走進暗室,五大掌門一齊起身拱手。

“沈太君,沈少主。”

衆人不禁一愣,以往的沈畫總是頭戴冠玉,精致得體地出現在衆人面前,今日怎的只是将頭發随意一系?可這樣的沈畫,竟出奇地好看。

沈太君走到主位坐下,威嚴道:“各位掌門有禮,請坐。”

沈畫走到另一主位上,對衆人拱了拱手,“晚輩參見各位掌門。”随即坐下。

衆人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滅燈師太率先出聲,“三月之期近在眼前,不知沈少主查的怎麽樣了?”

沈畫輕笑着端起一旁的茶杯,輕抿了口茶,這才緩緩說道:“還有十三天,師太急什麽?”

“我等前來,是來助少主一臂之力的。”滅燈師太冷笑道。

“哦?”

點蒼派掌門道:“少主,我們抓到了一個紅罂樓的弟子,而且此人武功不俗,應該是紅罂樓的重要人物。”說着,他揚聲吩咐弟子,“帶上來。”

兩名點蒼派弟子拖上來一人,那人一身紫袍,被五花大綁着,臉上鼻青臉腫帶着血污,奄奄一息,站都站不穩,只能靠那兩名弟子拖着,最重要的,他嘴唇黑紫,明顯中了毒。

沈畫皺起眉頭,樓子嬰。

樓子嬰明顯也認出沈畫,可他中毒頗深,說不出話,只能虛弱地盯着沈畫瞧。

沈畫放下茶杯,好似不認識他,淡然道:“各位如何确定,他是紅罂樓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開虐了開虐了 親們有木有覺得封封有點渣

☆、樓子嬰被擒住(陰謀的味道)

沈畫放下茶杯,好似不認識他,淡然道:“各位如何确定,他是紅罂樓的人?”

“他有罂花散。”華山掌門道,随即命人将一個瓷瓶呈到沈太君面前。

沈太君打開蓋子,打算湊上去嗅一嗅,華山掌門忙道:“太君不可!”

“為何?”沈太君問。

“這罂花散藥效神奇,光湊近嗅着便會中毒,我等掌握不好藥量,還是小心為好。”華山掌門提醒。

沈太君大驚,随即重重一拍桌,惡狠狠地瞪着樓子嬰,“天下間竟有如此狠毒的毒.藥,果然是邪惡之徒,來人吶……”

沈太君剛要叫人,崆峒派掌門出聲道:“太君請慢,殺他容易,可是好不容易抓到一個紅罂樓弟子,我們不如留着他,從他口中拷問出其他紅罂樓的消息,日後對我們鏟除紅罂樓也有大大的幫助。”

沈太君細想,正好沈畫還沒找出紅罂樓的下落,不如就留着這個人,說不準可以問出紅罂樓的位置,屆時他們就可以贏了賭約,還可以在江湖上名聲大震。

“崆峒掌門言之有理,那不如就将這人留在天一山莊吧,就由天一山莊負責拷問。”沈太君道。

昆侖掌門笑道:“我等正有此意,我與其他四派掌門都住在客棧裏,其實不方便拷問犯人,只有天一山莊有地牢,留在天一山莊最為合适。”

沈太君露出滿意之色,留在天一山莊,才方便嚴刑逼供。

“只是……”滅燈師太突然開了口,“不知沈太君要拷問多久呢?這人嘴巴可嚴得緊,我等逼問一夜也沒問出個結果來,萬一他禁不住拷打,死在了天一山莊……”

沈太君捶了下鳳杖,怒視滅燈師太,“這人既然留在了天一山莊,他的安全老身自會負責,若出了什麽事,只管來找老身便是!”

“太君威武,”滅燈師太笑道:“那不如這樣吧,在三月之期約定那天,我們辦一個除魔大會,沈太君當着八大派掌門面前,說出從此人口中逼問的結果,然後我們在衆位門派弟子面前,一起手刃了此人,是以除魔。”

沈畫皺眉,剛要說什麽,只聽沈太君已經應允。

“好!就約在那天!那天之前,老身一定會從此人口中問出紅罂樓的一切。”

滅燈師太起身對沈太君拱了拱手,“那我們就拭目以待了。”說完,不等沈太君回應,她一甩拂塵轉身離開。

她一走,其他四派掌門也紛紛起身告辭。

堂上,樓子嬰虛弱地被丢在地上,站也站不起來,也說不出話。

“畫兒。”沈太君側頭看向沈畫,“這是你最後的希望,即便問不出紅罂樓的位置,問出幾個分舵的位置也好,否則……”

後果有多嚴重,不用她說他也知道。

“是。”沈畫恭敬回道。

“記住,別讓他死了,必須要讓他活到除魔大會那天。”沈太君道。

“是。”沈畫道。

沈太君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她睨了眼地上的樓子嬰,拄着鳳杖離開了。

“哥,太好了,天無絕人之路啊。”沈太君一走,沈書忙開心地湊到沈畫身邊。

沈畫輕輕笑了笑。

從沈書的嘴裏,沈畫才知道樓子嬰被抓的經過,原來蜀中唐門的少主唐非凡一直垂涎餘綿綿的美色,得知餘綿綿來了蘇城,也追了過來。

唐門雖然也是大派,卻不在八大門派之列,所以唐非凡是自己來的,他一直跟蹤餘綿綿,今日趁着餘綿綿從驿站出來自己落單,竟想非禮于她,正好遇到跟阿布吵架,一氣之下出走的樓子嬰,樓子嬰沒想救餘綿綿,卻因為心情不好想找個人出氣,跟唐非凡大打出手。

兩人難分勝負,因為離驿站不遠,驚動了滅燈師太等人,衆人一看唐非凡和此人打鬥,自然是幫唐非凡的,樓子嬰寡不敵衆,情急之下使出了罂花散,卻中了唐非凡的毒,這才被抓。

餘綿綿本想替樓子嬰解釋,可各派掌門一看樓子嬰有罂花散,此時什麽解釋也是枉然。

而唐非凡則趁亂逃走了。

天一山莊的後院有個很大的假山,假山上有很多石頭,沒什麽特別,可就是那樣一塊不起眼的石頭,輕輕一推,假山後就會露出一個窄門來,每次只能容納一個人進去。

沈畫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提着食盒,緩緩往裏走。

越往裏走,洞裏越黑,只能借着微弱的火光,看着臺階是蔓延向地下的,沈畫走了許久,彎彎繞繞,機關無數,在打開最後一道石門之後,裏面有微光傳了過來。

這是一座地下水牢,四周點着煤油燈,頂上是不斷滴水的水乳石,地上是極淺的水潭,潭上每隔一步遠就有個石臺,方便踏步,一直到水潭中間,有個很大的石臺。

石臺上方,是從牢頂蔓延垂下的鐵鏈,地上,是從地底而起的地鏈,四條鐵鏈鎖中中間那人的手腳,将他整個人吊在半空中。

那人蓬頭垢面,頭發淩亂地散在臉前,華貴的紫服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被血污和泥漬染污,衣服上布滿了一道道血痕,那是鞭打後的痕跡,甚至至今還有血滴下來。

一旁,放着各種刑具。

沈畫吹滅火折子,把食盒放到一邊,取出裏面的清粥小菜。

他也曾受過鞭刑,知道樓子嬰現在什麽也不能吃。

聽到聲音,樓子嬰緩緩擡起頭來,看着他,不說話。

沈畫也沒有開口,只是湊過來,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吃菜。

樓子嬰倒也配合,即使沒有胃口,卻還是将整碗粥喝了幹淨。

“吃完飯,吃藥吧。”沈畫從懷裏掏出兩個瓶子來,“這個是解毒丹,雖然解不了你身上的毒,但是可以為你續命,這個是金瘡藥。”

沈畫喂他吃完解毒丹,然後為他塗金瘡藥,即使明天還會有別的刑罰在等着他,塗了金瘡藥也枉然,可是多少起點作用。

塗完金瘡藥,沈畫又給樓子嬰輸了些內力,免得他扛不住。

他不能讓樓子嬰死。

“我明天再來看你。”沈畫收拾好食盒,對他笑了笑,準備離開。

“沈畫。”樓子嬰開口,聲音很是虛弱無力。

沈畫頓了頓,回頭微笑着看他,“我會救你,你信嗎?”

良久,樓子嬰吃力地點了下頭,“我信。”

沈畫轉身離開。

書房裏,連珏蹲在凳子上,雙手抱頭,一臉哀怨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沈畫。

沈畫微笑着,又朝他走近兩步,連珏吓得連忙跳到桌子上了。

“沈大哥沈大哥,你你你別這樣。”連珏忙着揮手,既害怕又委屈。

“我也不想麻煩你,可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沈畫攤了攤手,随意理了下衣袖。

“我不是故意知道的,”連珏更委屈了,“你就當我什麽也不知道,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可以啊。”沈畫很大方。

連珏一怔,這麽好說話?

沈畫摸了摸下巴,一臉苦惱模樣,“書兒今年十九歲了吧,嗯,該定親了,你覺得綿綿怎麽樣?”

連珏臉耷拉下來了。

“或者唐門掌門的千金?”

“我記得你有個表妹,模樣生得不錯。”

“還有,過幾天你爹也該到了吧,屆時你爹住客棧,你卻住天一山莊是不是有點不合适?要不你去陪你爹吧,等過了年,書兒滿二十歲,我就跟太君商量定親的事。”

沈畫每多說一句,連珏的臉色就黑一分,那臉色,跟沈書養的那只八哥似的。

“我答應你。”連珏咬牙道。

沈畫滿意一笑,回到書桌前坐下,連珏這才跳下桌子,老實地在凳子上坐好。

“你想我怎麽做?”

“三月之期一道,除魔大會那天,你率領我手下的密探,喬裝成紅罂樓的人,救走樓子嬰,必要時,你可以假意挾持我。”沈畫慢條斯理道。

“為什麽非得是我?你密探不是挺多的嗎?”連珏控訴道,這個活兒怎麽想怎麽覺得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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