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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過日子。”

他心下一急,抓緊她的手腕:“阿月,怎麽說起這話?你要離開我嗎?”

她翩然一笑,眼中全無異色:“只是随口說說而已,你這般緊張做什麽。我是你的娘子,你是我的相公,我才舍不得離開你呢。”

她拎起包袱,轉身向外行去。

翻身上馬,她沖他揮揮手:“難求,等我回來。”

他同樣沖她揮手,中氣十足道:“阿月,早點回來,我等你。”

幽難求握了握手中的鋼刀,低聲道,阿月。

駿馬噴了個響鼻,那道身影漸行漸近。他甚至能隐約看出那雍容華貴的輪廓。不得不承認,秦嫣是個極美的女人,只是她的品行與美貌差得太多。

幽難求拭去眼角那滴淚,輕嘆道,那次離開阿月就沒打算回來吧。而他提刀追殺秦嫣,不過是遷怒于她,從而求得一種心理安慰。

可是這樣又能如何?即使秦嫣的舉動在悲劇形成中只占了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那她就是有錯的,就要承擔我的怒氣與怨恨(擦擦,難求哥你真他喵的渣)。

還想收我入後院,拖我進洞房,秦門主,受死吧!

正騎着馬兒哼着小曲優哉游哉的秦嫣身上一寒,下意識地裹了裹裙衫,暗忖道,天氣明明不冷啊。

餘光淡淡掃過草叢中的幽難求,秦嫣收回視線,佯作若無其事地前行。擡眼望望西斜的日頭,她略略蹙眉,楚江這法子真能助我收服難求嗎?不會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吧,這些渣男,太他喵讓人頭疼了。早知道當初就不惹他們,那樣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美好。

秦嫣微微閉了眼,深呼吸,無比陶醉的模樣,輕聲吟道:“啊,生活,多麽美好,你卻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一語未竟,那道黑色身影已猛地竄出,鋒利寒光直逼秦嫣面門。眼見下一刻秦嫣即将斃命于幽難求刀下,上演一出良家婦男被強搶處心積慮殺豪強的狗血戲份。

不料,斜地裏突然飛出一支羽箭,勁風凜冽,勢不可擋,一下将幽難求的鋼刀撞偏去。刀鋒堪堪擦着秦嫣耳際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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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聽得“嘩”地一聲,四周一瞬揚起無數面旗幟,上書碩大無比的“星”字,白底黑墨,煞是顯眼。

衆喽啰搖旗一聲高呼:“大王到。”

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長八尺的青年男子排開衆人,昂首挺胸,傲慢十足地行來。

那山大王被兩名喽啰攙着,停在秦嫣和幽難求面前,眼罩拉下些微,眼角餘光瞥向兩人。随即将手一指,他啞着嗓子叫道:“這位美人本大王看上了,帶回去做壓寨夫人。”

幽難求冷哼一聲,自作孽不可活。這下秦嫣死罪免了活罪難逃,被這種德行的山大王看上,入了賊窩還不得脫層皮。整日就曉得搶別人,今日也輪到她被搶了吧,哼哼。

只是……

望着一擁而來的衆喽啰,幽難求有點回不過神,忙橫刀于前,指向秦嫣道:“你們做什麽?美人在那裏呢。”

山大王淫笑一聲,搓着手,嗓音粗噶:“美人莫要驚慌,本大王會好好疼愛你的。”

幽難求一張黑臉現在成了黑紅,半晌憋出字眼:“你簡直無恥。”

山大王将手一揮,高聲道:“帶回去。”

衆喽啰舉刀亮劍,蜂擁而上。

幽難求左右招呼,一把鋼刀使得密不透風,愣是沒讓那些人近得身前。

眼見手下小弟一個個見紅敗下陣,那山大王大吼一聲,掄起大刀虎虎生風地舞過來,沒有幾個回合,直逼得幽難求步步緊退。

幽難求心下一驚,這山大王雖然一身非主流的裝扮,但身手相當不弱。

不多時,幽難求便處于下風,唯有招架之力。

對方掄大刀自斜刺裏殺出,幽難求抵擋不及,手腕被刀尖削中。“哐當”一聲,鋼刀落地。

山大王嗬嗬笑了兩聲,飛身躍近:“美人,大王我來了。”

幽難求羞憤欲死。千鈞一發之際,有淡紫色身影迅疾閃來,擋在他前面。

“難求快逃,我攔住他。”秦嫣一把将他推向身後,同時拔劍出鞘。

“想逃?白日做夢。”山大王冷笑一聲,“圍住他們,今日誰都走不了。”

衆喽啰再次自四面八方彙聚,将他們團團圍在中間。

“難求,一有機會你就先行離開,我來殿後。”秦嫣側首靠近他耳畔,低聲道。

“我幽難求堂堂八尺男兒,何時淪落到讓女人為我拼命。”幽難求劈手奪過一件武器,恨聲道,“縱使有這一天,那人也絕不會是你秦嫣。”人情債最難還,一旦欠下,以後他還怎麽來殺她。

秦嫣似知他心中所想,一劍揮開沖來的喽啰們,沉聲道:“你是我八擡大轎娶進門的大官人,只要我秦嫣在,就不會讓他人動你一手指。”

戳到痛處,幽難求當場跳腳:“既然如此,那你擋着吧。”刀鋒一轉,拼力殺去。

秦嫣雙手持劍,左右開弓,護着他殺出重圍。

山大王等人緊追不舍,嗷嗷叫着:“敢擋本大王,你這女人找死。”語畢,淩空一躍,自旁側小弟手中取來弓箭,拈弓搭箭,箭尖直指秦嫣。“嗖”得一聲,那箭離弦而去,帶起一路破空聲。

眼看秦嫣即将傷于箭下,誰知她倒退疾行時一個不小心,腳下絆到碎石,身子一偏竟然向下倒去。于是,那箭貼着她的面門擦過,“噗”,射中了前方的幽難求。

幽難求一口血直噴而出,不知是傷的,還是氣的。躺中啊,本大爺躺着都能中箭。這到底是什麽樣的運道?

那山大王同樣吃了一驚,痛呼道:“美人,怎麽傷到了我的美人?”拈弓搭第二支箭,再次指向秦嫣,“女人,受死吧。”拉至滿弓,手上撒放,利箭離弦而去。

秦嫣一動不動,幽難求一動不動,山大王亦是一動不動,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支飛去的利箭上,只等它一路前行,傷到目标物。

沒有任何阻擋,沒有任何逃避動作,這下總不會再有問題了吧,近了,近了,更近了……

“噗!”幽難求又是一口鮮血,身子一歪。原來在那利箭即将刺入秦嫣身體時,一陣風吹來。對,你沒有看錯,就是一陣風吹偏了利箭,結果那箭擦着秦嫣臉龐直射向後,沒入幽難求肩膀。

幽難求被帶着踉跄退向旁側,聽得一聲低呼,“難求,小心。”等他回過神,卻已一腳踩空,直直跌下深淵。

一道紫芒閃過,卻是秦嫣同時躍下,一把抱住他。同時她自袖中甩出紫色匹練,纏向沿途的樹木枝桠,然而枝桠承重不起,相繼斷裂。兩人一路直跌。

與此同時,深淵之上。

山大王取下眼罩,掃視不見影的兩人,碧眸深深,目光悒郁,正是秦嫣請來的幫手——魔教教主楚江。人算不如天算,這般美救英雄的苦肉計,竟然泡湯。

楚江長嘆一口氣,看來以後再實施計劃,須得将幽難求這倒黴到極點的運道考慮進去。

衆喽啰趴在崖前察看,抹着淚道:“楚公子,接下來該怎麽辦?我們門主會不會有危險?”

楚江嘆道:“以你們門主的身手應該死不了,組織人員入山底搜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已修好,教主轉化形象出演,嘤了個嘤~~~

☆、偏執渣的心思

秦嫣醒來之時,已在崖底,幽難求也在,呃,以他的運道,毫無意外,結結實實為秦嫣做了肉墊。身下殷紅血泊觸目驚心,再加上之前的兩箭,他實在傷得不輕。

頭有點暈乎,秦嫣愣了會神,這才翻身落于一旁,俯身輕喚:“難求,你怎麽樣?聽得到我講話嗎?”

沒有回應,幽難求依然昏迷。

秦嫣嘆口氣,打量四周,見無甚危險,開始察看幽難求的傷勢。爾後取來清水,采些草藥,單膝跪地,撕下裙擺為他簡單包紮傷口。

日落時分,她尋到一處可暫居的山洞,用青草和樹葉作床,小心地拖了幽難求躺進去。爾後又去探路一番,順便找了些可吃的果子一并帶回來。

用樹葉取水,一點點潤濕着他幹裂的唇。秦嫣忙碌差不多時,日頭已完全落下,暮□□臨,四下阒寂,唯有叽叽啾啾的蟲鳴,卻是襯得這夜更為寂靜。

嚼了兩顆青澀的果子,飲了些水,秦嫣撥開汗濕的額發,倚于洞壁之上,阖了眼休息。

“為什麽不處理一下傷口?”生硬的聲音傳入耳中。秦嫣忙睜眼去看,卻見幽難求偏開頭,已不再看她。

秦嫣沒有回答,幹笑一聲:“難求,你醒了。”

幽難求淡淡瞥她一眼,再開口,語氣中帶了堅持之意:“為什麽不為自己處理一下傷口?”

秦嫣聳聳肩,掩了手臂上一尺來長的血痕,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博取一下同情與憐惜呗,免得你整天提刀追殺我。”

幽難求冷哼一下,不作聲了。

望了望外面漸濃的夜色,秦嫣又道:“出去的路尚未尋到,這處地形複雜,書羽他們恐怕不能很快找來。你傷得不輕,我提醒你別亂動,不然一旦出現意外,我可救不了你。”

幽難求冷聲道:“我又沒讓你救。”

秦嫣點頭道:“是是,我自己死活要救你,跟你半點關系都沒有。”

幽難求睨她一眼,臉色不是很好,頓了片刻,語氣不明道:“秦門主,據我這些日子觀察,你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秦嫣懶懶道:“什麽意思?”

幽難求哼道:“我殺你這麽多次,你真的一點都不惱?還處處救我。你并不欠我什麽,為何這樣遷就我?”

秦嫣撥弄着衣帶,良久,擡眼望向他,沉沉道:“你确定自己想知道?”

幽難求點點頭。

秦嫣又默了一會兒,驀地沖他燦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因為我明白你壓根殺不了我啊。我這未東門主可不是頂着個虛名,何況你運氣奇差,別說殺我你連傷到我都很難好不好。”

幽難求當即臉色黑如鍋底,咬牙切齒道:“秦嫣,你太過分了。”

秦嫣俯身拍了拍他的臉龐,眉黛輕蹙,糾結道:“你讓我說的啊。結果我說了,你又生氣。你們男人的心思真難猜。”

幽難求氣得幾乎吐血,渾身哆嗦着,最終索性将頭扭至一邊,再不肯看她一眼。

兩人一時無話。今晚月光皎潔如水,瀉于花草樹木之上,綽綽約約,安靜而美好。

靜默良久,雙手托腮,凝着這柔和月色,秦嫣幽幽地開口,輕聲道:“難求,你試着與我和平相處好不好?你也曉得她離開你了吧,為何還要自欺欺人?我秦嫣保證以後真心待你,比她做得更好。”長嘆一口氣,她繼續道,“你可是我第一個看上的男人,亦是我心中最理想的那種類型。未東門主做久了,什麽事情都要自己一個人扛,我也會累的啊。”

她吸了吸鼻子,緩緩道:“我不求其他,只希望我難過時,能有人安慰,我疲憊時,能有人站在我身前遮風擋雨,我偶爾想撒嬌時,能有人捧在手心寵一下,就像其他女人一樣。我要的不多吧,應該不難做到吧?”

寂然無聲,幽難求沒有任何反應。

秦嫣下意識轉眼去看,只見他臉埋在一側,雙目阖起,呼吸均勻而平穩,怕是睡熟多時。

秦嫣擡頭去望天際明月,尖尖的下巴揚起,所有即将溢出的濕意重新滑入眼中。她拍拍額頭,自言自語道:“今晚月色真好。”斂衣,起身,無聲行出山洞。身姿秀挺華美,卻滿了蕭索。

待那身影完全消失之後,只見阖眼熟睡的冷峻男子緩緩睜開雙目,眼中精光流轉,哪有半點睡意。

幽難求望着秦嫣離開的方向,眼中神色很是複雜,半晌,他幾不可聞地輕嘆:“我是你第一個看上的男人,可惜,并不是最後一個。”

書羽等人尋來時,已是三日之後。幽難求傷勢嚴重,不能拖延,秦嫣只得分出守衛,着他們護送幽難求先行趕去未東,請彭古意醫治。

“你們轉告古意公子,說救人要緊,診金什麽的等我回去定給他滿意的答複。”秦嫣攙着幽難求躺入馬車中,又仔細檢查一遍傷口包紮處是否繃開,将青緞褥子細心地撫平,以保證幽難求躺得舒服。

她欲起身離開之際,幽難求冷着一張臉出聲叫住她:“秦嫣,我不殺你了,我也殺不了你,所以,你放我走吧。”

秦嫣唇抿成弧度,好一會兒,淡淡道:“送大官人回府,若有差錯,提頭見我。”

衆侍衛朗聲答道:“是,門主。”

幽難求臉色鐵青,抓起一旁的枕頭扔向秦嫣,恨恨道:“秦嫣,你敢不放我走,我一定殺你,死都要殺了你。”

秦嫣将手一揮,沉聲道:“出發。”

侍衛向前關上車門,長鞭甩起。駿馬一聲長嘶,撒開蹄子,不多時就消失在衆人視線中。

楚江自地上撿起那枕頭,打量半晌,緩聲道:“難求兄真是,用枕頭襲人能有什麽殺傷力。”語畢,他手腕一轉,學着幽難求的樣子,将枕頭朝秦嫣扔去。

還未砸中,枕頭就被中途截下,秦嫣圓睜美目,一把抓住楚江衣襟,未東之主的氣勢盡顯:“你敢對本門主不敬?”

纖長濃密睫毛緩眨,楚江有點回不過神,慢吞吞道:“剛才幽難求這般砸你,也沒見你生氣。我只是學一下而已。”

秦嫣一枕頭反砸向他腦袋,憤憤道:“難求是我男人,本門主當然不會跟他計較。你的情況跟他有本質不同好嗎?”

楚江摸着腦袋,有點發懵,眨了一下眼睛,低低道:“哦。”

“哦你妹!話說教主你出的什麽破主意,還美救英雄,還苦肉計,丁點作用都沒有。剛才你聽到沒,難求說死都要殺了我。教主,你這是幫倒忙還是幫倒忙呢?扣錢一千兩,沒得商量!”秦嫣柳眉倒豎,血淚控訴。

淡粉薄唇抿起,眼中漫上迷茫之色,楚江憂郁道:“這種意外怎麽能怪我呢,我哪裏曉得幽難求運道差到這種程度。”頓了頓,他又道,“再說你之前不是沒有反對嗎?”

又一枕頭砸過去,秦嫣憤憤道:“事情搞砸還推脫責任?教主你有點男人的氣概好不好?我之前沒有反對,是相信你,懂嗎?”

楚江相當抑郁,護着屢屢被砸的腦門,低且緩道:“哦。”

“嘤,害難求傷成那樣,他一定恨死我了,嘤,說不好這輩子都要被他提刀追殺,嘤,本門主為何總是這麽悲催?”秦嫣咬着手絹,45度角仰望天空,眼淚嘩嘩地流。

作者有話要說: 已修完~~~~~貌似沒什麽好撒花的,沒想到妹紙們喜歡原來的文風,嘤了個嘤~~

☆、未東防護陣

送走幽難求後,又行了三日,車隊漸漸駛入未東的勢力範圍。望着車窗外變換的景色,楚江招牌式呆愣表情收起,面上竟顯出幾分訝異之色。

此時已是秋末,按理說荒草萋萋枯葉凋零方是常态之景,而眼下道路兩旁卻是初春景象,愈往前行駛,綠意愈濃,最後幾乎是郁郁蔥蔥蒼翠欲滴的盛春之色。

在教中時,他就曾聽老師顧先生提起,說當今江湖最神秘的門派莫過于未東。原因有兩點,其一是未東之人頗有幾分異術,能融合萬物,能與自然變化相抗衡等。比如眼下明明是秋末,而未東就能生生扭轉季節變化,保持四季常青。

其二是未東極少與人來往,常年守在西南邊陲,周圍布有嚴密的陣法,外人不能進入,未東之人也不得随意行出,只有特定時間持有特定信物之人方可出入。另外,未東最看中的就是血脈,似乎血脈越純正異術能力越強。

總之,未東是個比他們魔教神秘性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門派。

翡翠碧眸緩緩移動,目光于那名紫衣女子身上頓住,楚江的神情重又變得迷茫。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顧先生曾說過,未東門主之位唯有男子可以繼承,而秦嫣明明是個女子,又怎能繼承門主之位呢?莫非先生記錯了,抑或未東規定有了改變?

楚江輕嘆一口氣,拳抵上額角,單邊劉海垂下掩映視線,他的目光迷茫而憂郁。

馬車停下已有段時間,此時恰是正午,日頭高懸,陽光白亮,耀人眼目。

秦嫣斂衣立于茂密叢林之外,神情嚴肅凝重,陽光似也被這種情緒感染,失了先前的活潑,落于她衣袍之上,即使偶爾跳躍亦是無聲而動。

她久久伫立,三千青絲如瀑如匹練松松散于腦後,有風吹過,将那青絲撩起,卷裹着一同蹁跹,似一場絕美的舞姿。

她睜着眼睛,目光卻是渙散,與其說她用眼睛在看,不如說她是用心在看。那麽,她在看什麽呢?

日頭緩行,漸至頭頂正上方。聽得一聲輕響,似自冥冥之中傳來,緊接着那叢林之外開始呈現出一層半透明的純淨的淺綠色,很是美麗,很是妖異,仿佛罩在叢林之外的輕薄紗衣。

“所有人等下馬,步行入陣。”她将手一揮,冷靜地擲下命令。

所有守衛翻身躍下,動作整齊劃一。楚江同樣緩步出了馬車,靜靜立于旁側等待。

拔劍出鞘,一道寒光迅疾劃過手腕,鮮血湧出。秦嫣舉手将血滴于那叢林淺綠色紗衣之上,只見那紗衣猶如被火燒灼,迅速退縮,不多時露出大小可供車隊通行的洞口。

沒有人出聲,所有守衛神色嚴肅凝重,正如秦嫣此刻表情。

唇角揚起,碧眸中露出極淺淡的笑意,楚江輕輕搖頭,原本以為只有他的屬下會秒轉各種表情以與他的多變性格保持一致,沒想到未東這邊行事亦是如此。

他轉眼靜靜地打量她,淡紫衣裙拖地,手挽淺白軟紗,大氣沉穩,眉如遠黛,肌膚似雪,高貴華美,唇畔微微上挑,淡淡的形容。

爾後垂眸環視自己,一襲明紫錦袍,白玉帶束腰,單邊劉海微垂,掩映半邊面容。

楚江眼中笑意更濃,今日才發現,他與秦嫣的裝束竟然莫名的一致。怪不得連兩人屬下的行止都頗有幾分相似。

掩在袖中的五指緩緩握起,碧眸幽深令人看不分明。楚江輕輕一笑,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好玩,若是這般,也算對得起這低得離譜的身價吧。

待所有人馬盡皆行入,秦嫣這才緩步而來,立刻有護衛上前為其包紮傷口。而原來被腐蝕開的淺綠色亦開始慢慢恢複,不多時已成原狀。未東守護陣,完美,無懈可擊。

楚江腳步稍緩,不多時便落在後面,與秦嫣并肩而行。他側眸望向那守護陣,碧眸光芒輕閃,正欲開口。

秦嫣卻先行發了話,淡淡道:“這陣是未東的保護屏障,為維持這屏障可是費了不少代價,每一個未東之人理應敬重對待,一如待國之守護者。”

默了許久,楚江目光一點點轉向她,單邊劉海修長,語氣不明道:“我不是未東人。”

腳步頓住,秦嫣展顏一笑,側身輕靠向楚江胸膛處,蔥白玉指撫上他的面容,眯起眼睛道:“本門主突然記起一事,楚教主這次插手的可是本門主的後院事宜,自然要有個與之相應的身份才好。”語調放緩,她輕笑道,“不然我一頂轎子擡你進門,直接做第十一夫可好?”

楚江:“……”

車輪辘辘再次前進,不多時車隊自叢林行出,駛上平坦大道。

“加快速度,未時之前趕回。”

一路疾行,道旁景物飛逝向後。楚江自車窗處望去,極目所見盡皆是花紅柳綠,入耳亦是莺啼鳥啭,空氣似乎也比外面的清新許多,呼吸之間只覺沁人心脾。未東,果然與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秦嫣以手支頤,靠着青緞褥子,百無聊賴地望着窗外景色,神情慵懶而倦怠。眼珠轉動,視線落在楚江身上,她伸出一指戳了戳他,懶洋洋地開口:“哎,我說教主,你考慮的如何了?”

楚江緩緩轉過頭,一臉茫然,慢吞吞道:“考慮什麽?”

秦嫣抿唇一笑,很是妩媚:“考慮做我的第十一夫啊。”

纖長濃密的睫毛眨了兩個來回,終至于垂下,楚江輕聲道:“可以拒絕嗎?”

秦嫣搖搖手指:“當然不可以。”

楚江茫然而憂郁:“……那你還來征詢我的意見?”

秦嫣渾不在意地笑道:“走一下形式而已,讓教主你有點被尊重的感覺。”

楚江抿緊了唇,半晌才道:“我好像沒有感到被尊重。”

秀發甩向腦後,秦嫣翩然一笑:“那是因為教主你不夠配合。”

楚江:“……”

不太想理她,楚江扭頭,繼續發着呆看窗外風景。綠意依舊,景物卻是一再變換,先前的花紅柳綠已然不見,唯有禾苗青青,随風搖曳。路旁斷斷續續有了行人,多是扛着鋤頭的農人,想來是在趕回家用午飯。

背後有蘇然響動,未等他有所反應,秦嫣已傾身靠過來,同樣擠在窗口向外望。望了一會,她似覺得沒什麽意思,又坐回身,戳着他出聲道:“難求負傷,在古意那處療養,依照你的計劃,我們接下來是不是要着手改造米辭和顏戈?”

碧眸緩動,默了片刻,楚江點點頭:“幽難求暫且擱置,他現在對你怕是正在氣頭上,我們再有所動作,只會是火上澆油。下一個重點改造對象安排大侍米辭,秦門主意下如何?”

食指點着額角,秦嫣認真思量,微微颔首:“也好,就米辭吧。”撓了撓頭,她繼續道,“此番改造估計不是三兩日能完成,所以我們先去米辭的別院暫住。而且顏戈也在那裏,教主你順帶熟悉一下這個性子別扭的小屁孩,最好能一舉改造他們兩個,省得我處處操碎心。”

楚江睨她一眼,淡淡道:“這是門主你自找的。幽難求、米辭和顏戈之前品行端正無不良記錄,卻生生被你整成了渣。”

拳抵鼻輕咳一聲,秦嫣尴尬道:“不知者不為過。若知道他和難求有隐情,你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去幹這種缺德事。寧毀十座廟,不拆一樁婚,我懂得的。”

嘆一口氣,她惆悵道:“看上哪家男人,直接沖上去捆了回來拜堂成親,唉,當時我以為這是前無古人的豪放壯舉,還幻想着演繹出一段段轟轟烈烈的生死戀,誰知全然不是如此,本門主真他喵的悲催。”

楚江慢騰騰地翻個白眼:“你愛情話本看多了吧,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秦嫣拈出手絹拭淚,抽噎道:“嘤,這能怪我嗎?難求和米辭之後,我就不再随便搶人,可是你看看後面的那些男人,還不是一個渣過一個。嘤,我都被折騰成這樣,你還來責備我。”

楚江見她哭得梨花帶雨,不覺頭疼,語氣軟了一分:“好啦,是我說錯了話,此事怪不得你,行了吧?你怎麽說也是未東之主,哭成這樣不怕人笑話?”

秦嫣絞着手絹,美目含淚,咬唇道:“你要笑話我嗎?”

楚江偏開視線,頓了頓,輕嘆着安慰道:“不會,不會。”

秦嫣淚水盈盈看他:“真的不會?”

楚江重重點頭:“真的不會。”

有一瞬靜寂。

下一秒。

“嘤——”秦嫣驀地哭出聲,眼淚不要錢地往外流。

楚江:“……”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本文推倒大修,南傾想說的是,雖然行文風格不同,但是講的是同樣的故事,教主和女主的設定修改了一點,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這篇文是一位屢遇各種渣男的好友點的,素材由遇到過渣男的朋友們提供,最後由南傾着手進行整體加工。所以,本文與全程由南傾自己構思的文有點區別,南傾把握起來可能會有點飄忽,不過南傾會認真去寫,總之态度上會對得住每個點進來的妹紙~~

☆、風流渣出場

日頭稍稍偏西之時,一行人終于進入內城。轉過一道彎,馬車駛入城中最為熱鬧繁華之地。

懷着對未東的一分好奇,楚江正欲靠近車窗仔細觀察。不料還未等他動彈,秦嫣長袖輕甩。兩聲輕響,窗戶緊緊閉上。

楚江緩緩轉頭看她,眉眼之間迷茫而憂郁,半晌,那迷茫之色褪盡,他慢條斯理道:“你,擔心途中遇到米辭?”

秦嫣神色有點尴尬,偏開眼睛,絞着手絹道:“米辭行事不拘小節,未着手改造之前,能避且避。”

楚江看向嚴絲合縫的窗戶,輕嘆一口氣,以手支額,單邊劉海落于手背之上,修長白皙的手指,襯着墨玉般的烏發,雖是交錯,但泾渭分明。

他想起了那書卷上關于米辭的記錄。米辭,世家貴公子,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無所不精,一手好字更是難得,武功雖然一般,輕功卻是不錯,有潔癖。未遇秦嫣之前,為人風流加潇灑,被秦嫣收入未東之後,為人風流變浪蕩。整日混跡于青樓女子之間,心思深沉,頗難琢磨,非幽難求能比。

四年前,米辭途中遇險,有位女子出手相救,兩人一見鐘情,私定終身。然而,那女子當時有要事在身,不能與他厮守。于是約定兩年後,若彼此仍心牽對方,便于初次見面處相會。

可惜米辭還沒來得及見心上人,就先遇到了秦嫣。秦門主大手一揮直接把他也捆了。後來,米辭再沒能見到那女子。

正在楚江心思緩轉之際,馬車一路前行,喧嚣嘈雜之聲愈來愈響,其中隐隐有嬌聲俏語不時飄來,夾雜有男子清朗笑語,言語間不乏少兒不宜的詞彙語句。

雖未得見,不過楚江心下大約猜到,前方應該就是書卷中提及的春風閣,城中最有名的煙花之地,米辭常來擲金買笑之處。

眼風輕掃過秦嫣稍變的臉色以及攥緊手絹的五指,楚江眼底浮現似有似無的笑意,這大侍米辭有點意思。

愈行愈近,那不堪入耳的言語亦是越來越清晰,秦嫣臉色愈發不好。侍衛們似察覺到門主心思,揚鞭打馬,聽得駿馬輕嘶,車子行駛速度不覺加快。

眼見他們即将逃離是非之地,不料,玉碎般輕笑聲自頭頂上方悠悠蕩來,“既然來了,夫人不下車見見嗎?”緊接着又是一聲輕笑,聽入耳中讓人幾分心馳神漾,“許多日子不見,米辭對夫人可是想念得緊。”

秦嫣手上一抖,那方帕兒跌于衣擺之上。她神情頓時沮喪,如喪考妣。然而,這沮喪一閃即逝,秦嫣深呼吸一番,面上卻是漸漸浮起羞澀紅暈,眼中光芒閃爍,将不經意間偶遇喜出望外的那種心情演繹地淋漓盡致。傾身,擘開珠簾。

一道輕盈身姿掠過,有足尖于車轅輕點,那人飄然落于珠簾之外。定睛看去,只見一位華服俊美青年拎山水折扇,唇畔噙笑。

秦嫣笑容燦爛,殷勤招呼道:“好巧啊,米辭你也在這裏。”

米辭合上手中折扇,微微颔首:“真的好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米辭約有三百天會在這裏。”

秦嫣笑容有瞬間僵硬,然而立刻恢複原狀,她笑得愈發溫柔體貼:“為人民服務的娛樂休閑會所嘛,有空常來坐坐有益身心。對了,要不要随我一起回別院,這次出門給你們帶了好東西。”

米辭湊身過來,以扇隔開珠簾,一邊向裏望去,一邊挑眉道:“哦,夫人莫不是給米辭帶了北國最負盛名的新月樓頭牌?”話語頓住,他淡淡瞟了楚江一眼,嗓音中笑意更濃,“夫人原來是給我們帶了個兄弟呢。”

秦嫣神色略略尴尬,舉袖掩口輕咳一聲,為兩人介紹道:“這位是米辭,本門主的大侍。這位是楚江,本門主的,呃,七侍。”

楚江端坐不動,纖長濃密睫毛緩緩揚起,一點點地望向米辭,一雙碧眸深邃憂郁。

米辭輕笑一聲,傾身曲臂,直接搭上楚江肩膀,折扇挑向楚江下巴:“來,叫聲五哥聽聽。”

楚江:“……”

秦嫣向前扒拉開米辭,擋在兩人中間,笑得很是讨好:“楚江剛來,性子又呆,米辭就別戲他了。”

好看的眉揚起,米辭唇畔溢出一絲冰冷笑意:“夫人倒是想得周到。只是不知這位兄弟可否領你的情,別吃力不讨好。”

秦嫣表情又僵了一下,随即睜大美目,笑得陽光燦爛:“米辭你這是在關心我嗎?”以袖拭淚狀,她吸着鼻子道,“夫人我,真的,好感動。”

唇角挽出弧度,米辭瞥了一眼秦嫣,翩然轉身,如玉墨發飄逸飛揚。“唰”地一聲,展開水墨折扇,提氣,身如輕燕,直接自打開的窗戶處躍入閣樓上莺莺燕燕之間。

“米公子,怎麽下去這麽久,青兒等得花都謝了。”

“是本公子不好,自罰一杯向青兒謝罪。”

“公子,你不能只瞧得見青兒妹妹,把柳兒忘在一旁呀。”

“好,本公子也來疼疼柳兒。”

“唉喲,公子你好壞,手往哪裏放呢。”

“公子,人家要香一個嘛。”

“香,真香。”

……

面面相觑,神色各異,秦嫣先敗下陣來,偏轉開視線,讪讪地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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