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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
楚江眼皮微擡望向秦嫣,袖了手,語氣淡淡:“秦門主這頂帽子可綠得發亮。”
秦嫣臉色一沉,秒轉惡狠狠:“本門主花錢請你,可不是聽你打趣的。”
再次得到截然不同的待遇,楚江輕輕嘆氣,目光頗為憂郁,正色道:“你,為何如此遷就他?”
秦嫣飛了他一記白眼:“我先對不住他的啊。”
回想剛才秦嫣的各種讨好,楚江搖了搖頭:“那不用這般小心翼翼吧。還是說你認為這樣就能哄得米辭忘掉舊情人,轉來愛上你?”稍頓一下,他加重語氣,“白日做夢。”
出乎意外,秦嫣這次并沒有反駁,撿起錦帕,悶聲悶氣道:“這不是沒法子的法子嗎?我散了人家好好一對鴛鴦,可不得處處陪着小心。”
楚江語氣不明:“你這日子過得可真憋屈。”
秦嫣橫他一眼:“對呀,就是因為日子憋屈,才找你來解決問題,不然你當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千裏迢迢跑去劍冢雇你?”憤憤半晌,她又道,“改造米辭的方法想到了嗎?教主你辦事要有點效率。”
談及正事,楚江反應明顯加快,抽出那書卷翻至米辭那頁,道:“米辭與幽難求經歷相似,所以改造步驟與幽難求的大致相同,即我們首先要把他對你的不良印象拔除,爾後再讓他對你産生好感,最後一舉愛上你,成功達到我們改造此渣的終極目标。”
拈筆于重點處塗塗畫畫,楚江道:“米辭與幽難求性格不同,人又極為聰明,所以忽悠招數不能使用,這次我們要從本質上解決問題。米辭的心結在于那位僅見過一次的心上人。我們只要能證明兩年前那女子并未赴約,即使沒有你的幹涉,他同樣見不到她,這樣米辭自然沒有理由怨你。到時門主你再好好表現,素手烹茶紅袖添香,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樣下來,定能感動米辭,然後日久生情,門主你就可以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
秦嫣沉思須臾:“有道理。”
楚江又道:“眼下你應派人去尋那女子未赴約的證據,事實擺在眼前,到時不由得米辭不信。”
秦嫣點頭:“當年我亦着人調查,那女子的确沒有赴約。兩人相約之地距一處農家不遠,那家老太正巧等趕考的孫子回來,在門口一連坐了好幾日,據她說,中間沒有陌生女子來過。”
兩人說話之間,馬車已駛過幾條街,穿過鼎沸的人聲,直奔一處紅磚綠瓦的宅院。高牆環立,陽光瀉于屋頂,流光溢彩眩人眼目。
睫毛緩眨,神情困惑,楚江收回望向宅院的目光,道:“既然米辭和顏戈同為門主的男人,為何還要置別院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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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嫣扶着額頭,嘆道:“我倒想讓他們住在一起,這樣多省銀子。但這些人哪個是善茬,不相互住得遠點,說不定天天都能打起來,鬧得人沒半刻安靜。”
困惑之色收起,楚江神色淡淡,沒有任何同情之意:“誰讓你獅子大開口,一下收十個,吃太多難消化了吧。”
秦嫣眼角斜挑,一聲輕笑,指尖撫向他的下巴,惡劣道:“教主,現在可是十一個了。”
楚江:“……”
作者有話要說:
☆、綠茶婊渣出場
眼看即将到達目的地,秦嫣卻是淡淡地吐出一個字,“停!”随後,不管不顧拖着楚江翻身下了車,沖衆屬下玉手一揮。守衛們會意,當即退散。
兩人繞回人跡罕至的一處胡同,秦嫣指着那高牆,沖楚江努着嘴道:“翻牆過去,不許出聲。”
楚江雖然疑問重重,但沒有多作猶豫,點頭應允。
兩道紫影自牆頭一掠而過,無聲落于院中,翩然如落葉。楚江茫然地四處環望,但還未等他看出一二三來,秦嫣已是扯住他的衣袖,貓着腰一路疾行,最後于左側一間房子前停住。
皓腕一轉,匕首乍現,秦嫣用它靈巧地打開房門,把楚江拉進,又悄無聲息地阖上。她長舒一口氣,拍着胸脯道:“終于安全了。”
楚江愈發不明白,正欲開口詢問。
不料,突然有稚嫩童音脆生生響起,“夫人,什麽安全了?”
秦嫣動作一瞬僵住,機械地轉身,循聲望向房間一角。借着窗棂處透入的光線,只見漆木方桌旁一位俊俏的半大男孩端坐着,頭發梳成兩個向上分開的發髻,其餘頭發分垂兩邊,下及眉際,唇紅齒白,眉清目秀,五官還未完全長開,稍顯青澀稚氣。他左手搭于桌面,右手垂在桌下,似在撥弄着什麽。
秦嫣臉色稍變,碎步平移挪向楚江,扯着他衣袖的手微微顫抖。
那男孩站起身,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輕眨睫毛,活潑可愛,天真無邪。他扭着身子嘟起嘴幾分撒嬌道:“夫人好久沒來,顏戈好想你。”說着就欲向秦嫣懷中撲去,來個重逢擁抱。
“等下!”秦嫣瞬間竄至楚江身後,自他肩膀處探出頭,忙出聲制止。
顏戈止了腳步,大眼睛蒙上水霧,垂了頭,委屈道:“夫人不喜歡顏戈了嗎?夫人讨厭顏戈了嗎?”他向後退了一步,肩頭聳起。“啪啪”,極輕微的響動,有晶瑩的水珠滑落滴于地板上,一顆又一顆。
楚江側目看秦嫣,有點不太明白。面對這樣可愛可憐惜的男孩,為何秦嫣這般表現,仿佛顏戈能吃了她似的?
秦嫣伸出一指推正楚江的臉,盯着顏戈,語含忐忑,溫聲哄道:“顏戈不哭,夫人沒有不喜歡你,只是你能不能先把旺財請出去,你知道夫人我有點怕那玩意。”
顏戈揉着眼睛傷心欲絕,啜泣道:“夫人不喜歡顏戈了,夫人讨厭旺財了。”
楚江有點看不下去,一直狗而已,秦嫣至于怕成這樣嗎?他把秦嫣自背後拉出來,低緩道:“顏戈是小孩子,你去抱一下,哄哄他算了。”把她往前一推,他又道,“你放心過去,凡事有我呢。”
秦嫣無法,只得哭喪着臉,一步三回頭地往前挪。
楚江擺擺手,又重重點頭,眼含鼓勵之意。
秦嫣好容易移至顏戈身前,猶豫着開口:“顏戈不哭,顏戈這麽可愛,夫人怎會不喜歡?來,夫人抱抱。”俯身,伸臂,慢慢收攏,她把苦成淚人的顏戈擁入懷中,安慰道,“顏戈是男子漢,不哭了……”
言語戛然而止,“啊——”一聲凄厲尖叫,秦嫣似被火灼般忙甩開手,一下竄入楚江懷中,面色慘白,渾身抖索,連聲道:“拿出去,快拿出去。”
顏戈睫毛沾淚,仰着稚氣的臉蛋望向秦嫣,委屈得更加厲害,抽噎道:“夫人果然還是不喜歡顏戈,不喜歡我家旺財。”
盯着那自顏戈右手臂盤繞而上的拳頭粗細通體暗紅的長蛇,楚江下巴幾乎砸在地上,半晌才道:“它,叫什麽?”
顏戈眨了眨清澈如溪水的眼眸,天真無邪:“旺財呀,這位哥哥,我們家旺財是不是很可愛?”他手臂伸前,把那蛇送近楚江。
秦嫣又是一聲驚叫,将楚江抱得更緊,頭埋入他胸膛,擡也不敢擡了。
楚江哭笑不得,袍袖輕舒,側轉身子護住秦嫣,對着那吐信子目光兇殘的長蛇看了許久,無奈道:“旺財,可愛,太可愛了。”
顏戈目露欣喜之色,敲了敲那蛇頭,得意道:“旺財,這位哥哥說你可愛呢,還不快帶着你的小夥伴們去謝謝大哥哥?”
楚江腦袋有點轉不過來:“小夥伴們?”
只見那名為“旺財”的長蛇從顏戈手臂上滑下,甩動粗長的身子拍響地板,待它拍下第三聲時,聽得有“咝咝”響動傳來,楚江轉眼去看,頓時傻眼。
不知何時門口竟一溜排開七條長蛇,皆是半直着身子昂蛇頭吐信子,目光冰冷滑膩,讓人頭皮發麻。
八條長蛇蜿蜒着游向楚江和秦嫣兩人,秦嫣花容失色,連連擺手幾乎哭出來:“出去,快讓它們出去,夫人我以後再不瞞着你們翻牆過來了,我下次一定走正門。”
顏戈目光透亮,人畜無害:“夫人,大哥哥,旺財很乖很好玩的,你們摸摸它嘛。”
楚江掃了眼将近腳邊的長蛇,将信将疑。
顏戈又燦爛地笑道:“只是旺財心情不好時,可能會咬人。不過沒關系啦,古意哥哥那邊有解藥,熬幾副來吃再躺個十天半月就沒問題了。”
楚江:“……”他有點理解秦嫣的苦衷了。
将秦嫣橫着抱起,楚江淡淡道:“讓它們出去,不然我不客氣了。”
顏戈望了眼楚江,見他不是說笑,這才嘆着氣道:“旺財,這位哥哥不喜歡你,還不帶着小夥伴們快走。”
那長蛇得了命令,立刻停止向前,扭轉蛇頭向門外游去,其餘長蛇緊随其後,沒多時它們便消失在門口。
顏戈沖兩人招招手,依舊是天真爛漫的模樣:“大哥哥,你和夫人稍作休息,我去廚房那邊安排一下,等米辭哥哥來了,我們一起用飯。”語畢,蹦蹦跳跳地出了門,孩子氣十足。
楚江默默扶額,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這樣可愛的男孩會有這般心機?
秦嫣仍抖索着身子,恐是怕極了,顫聲問道:“那蛇,都爬走了嗎?”
楚江“嗯”了一聲,把她放下來,不料秦嫣早吓得腿腳發軟,身子一歪就欲倒下。楚江忙伸手攬住她,低頭瞧見她無一絲血色的臉頰,遲疑道:“你,被那蛇咬過?”不然,怎至于怕成這樣?
秦嫣點點頭,靠在他身上輕聲道:“咬過兩次。旺財那蛇很毒的,你以後小心點。”
楚江默了半晌,下意識地幫她撩了撩汗涔涔的發絲,嘆道:“怎麽連一個孩子都能吓到你?你好歹是江湖中排名第三的未東的門主,之前威脅我的氣勢跑哪去了?”
秦嫣擡眼看他,眸中水霧蒙蒙,唇角翕動,欲言。
楚江伸出食指截住她的話,又道:“我明白你是不跟他一般見識,但一味忍讓絕不是辦法,只會讓他們愈發看低你,以為錯都在你。這樣下去,這些人不越來越渣已屬不易,何談轉變為好男人呢?”
秦嫣垂了眼睛,再出聲已含哽咽:“我也不想的,可是我能怎麽辦?難求恨我,米辭恨我,連顏戈都讨厭我,你說我圖什麽呢?”
楚江見她傷心成這般,心弦微動,拍拍她的肩膀低聲道:“直接把他們休掉算了,省得鬧心。”
秦嫣立刻擡頭,大聲道:“不行。”
楚江不覺詫異:“為什麽?”
秦嫣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又垂了眼睛,放低聲音道:“至少目前不行。”默了須臾,她半玩笑半認真嘆道,“總之要先把他們改造成好男人,不然這種渣放出去肯定要禍害別的女人?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不知要損多少陰德。”
楚江心知怕是有隐情,但既然她不想說,他亦不再問。
兩人一時無話。
這幾天連日趕路,又經過剛才顏戈的一番折騰,現在安靜下來,倦意漸漸湧上,眼皮饧澀睜得很是吃力,秦嫣抵着楚江肩頭,不知不覺渴睡起來。
楚江搖了搖她的胳臂,溫聲道:“困了?你先休息吧,我仔細研究一下這些人的情況,早日改造好他們。”
秦嫣扭頭望了望身後的床鋪,又勉強睜着眼打量門口,身子還在微微發抖,咬唇道:“那你能不能就在這屋裏研究,我有點害怕,一個人不敢睡。”
楚江神情無奈,點頭道:“好。”
一盞茶後。
秦嫣第十五次望向剛才旺財所在處,第十六次望向于書桌旁沉沉思考的楚江,雖然神色疲憊倦怠,卻依然沒有入睡。
楚江眼風淡淡掃過,揉了揉太陽穴,随手拿了資料,不聲不響地從書桌移至她床畔,斂衣輕輕坐下:“我在這呢,睡吧。”
秦嫣自錦被下伸出手,攥了他的衣袖,緩緩阖上眼睛,悶聲道:“謝謝。”
沒多久,平穩而均勻的呼吸聲輕輕淺淺地響起,秦嫣已睡熟。
楚江凝視她片刻,突然意識到自己一年十萬兩的雇傭價簡直太虧了,他不僅要負責解決十個渣男,必要時還須哄她不哭陪她入睡兼行夫侍之義務。
又想起之前因為改造幽難求失敗被強行扣掉了一千兩,他深深嘆息,表弟這隊友坑我啊,為了讨表弟媳開心,二話不說直接把自己當人情送出,導致現在自己各種充當免費勞動力。唉——
作者有話要說: 六侍顏戈出場,倫家有沒有很可愛,來放心地捏一下嘛。
應對網文嚴打有感:驚聞查水表,舊文翻來找。十渣不好搞,瞬間被放倒。2333333,忍不住,南傾好想加章惡搞番外~~~可是萬一被請喝茶腫麽辦,仰臉望天~~
☆、共勉:風流渣與綠茶婊渣
黃昏将近,涼風送爽,淡淡花香彌漫于空氣中。庭院西側栽種着一方小小竹林,風吹進林中,竹葉搖動,飒飒作響。
秦嫣這一覺睡得很熟,以至于待她醒來,已是暮色籠罩。
楚江仍是之前的姿勢,翻閱資料,執筆于上面寫寫畫畫,時而沉思,時而出神,時而嘆息,時而眉頭輕蹙。
秦嫣揉着惺忪睡眼,含糊着語調問:“什麽時候了?”
楚江向窗外瞥了一眼,随即低頭繼續翻書卷:“酉時吧。”
秦嫣翻身坐起,探頭向外看,好一會兒,才嘀咕道:“真的酉時了。”有點出乎意外,她竟然睡了一個時辰。有多久沒睡得這樣熟了?她還記得嗎?
微擡眼皮,她掃了楚江一眼,只見他單邊劉海遮掩半側面容,眉飛入鬓,淡粉薄唇微抿,一筆一劃極為認真。書卷之上勾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眼,細看去皆是對十渣的分析與猜測,改造辦法,以及備用策略等。
秦嫣心神微怔,随即反應過來,俯身瞅了瞅那書卷,語氣不明道:“楚教主做事果然認真,成功改造十渣指日可待。”
楚江寫完最後一個字,把筆放于一側,起身整理書卷,慢條斯理道:“既然接下這任務,楚江理當全力以赴。早日助秦門主免了煩心事,楚某亦可早一刻返回。”
秦嫣下床正着鞋襪,聽楚江如此說,鬼使神差道:“未東不好嗎?為何着急回去?”話音剛落,她自己先怔了一下。
楚江轉頭望向劍冢方向,眼神暗下來,一字一句咬牙道,“早點回去,跟表弟他們算賬。”
兩人說話間,有婢女過來傳話,“顏戈公子請夫人和這位公子前廳用晚膳。”
秦嫣點點頭,問道:“米辭回來了嗎?他在做什麽呢?”
婢女垂手道:“米辭公子已經回府,正在沐浴。公子吩咐說,夫人先用晚膳,暫時不用等他。”
秦嫣“嗯”了一聲,揮退那婢女,小聲埋怨道:“自己有潔癖,還偏偏往那煙花之地跑,每次回來必定洗上兩三遍,他不嫌麻煩,我還嫌浪費水呢。”
楚江已将書卷收好,眼角餘光掃過她,淡淡道:“你倒是當面對他講啊。”
秦嫣頓時沮喪,翻了個白眼:“我哪敢。”
稍作收拾,兩人出了房間,不急不緩地走向前廳。沿途花草樹木映襯,假山池沼裝點,亭臺軒榭布局恰到好處。
楚江環顧四周,摸摸下巴,颔首道:“品味倒是不錯。”
秦嫣揚眉笑道:“米辭可是有真才實學,藝術修養文化底蘊哪樣都不缺。”
楚江似笑非笑:“這麽正點的風流才子,可惜被你禍害了。”
秦嫣豎眉薄惱:“你不開口,沒有人會把你當啞巴。”
楚江搖了搖頭,并不與她計較。眉眼沉沉,思慮片晌,他緩聲又道:“按照秦門主提供的資料,顏戈,南疆顏氏遺孤,因江湖仇殺被滅門。顏戈逃亡過程中與你偶遇,你見他眉目清秀,于是順手搶了他帶回未東。按理說,雖然你是強搶,但同時救了他的性命,他即使不感激你,但亦不至于與你作對。”
素手微擡,指尖輕彈,一道勁風倏然而去,撞向沿途一朵開得正豔的海棠花。“噗”得一聲輕響,那花自枝頭跌落。秦嫣此時正行至那枝頭下,她兩指伸出,将那朵海棠花接個正着。
湊至面前,嗅了一口,滿腹清香,她一邊把玩那海棠花,一邊渾不在意道:“顏戈放不下仇恨,一直想着滅門之仇不共戴天,而我不允他出未東,于是這熊孩子就炸毛了,想盡辦法折騰呗。”
楚江道:“滅門之仇不共戴天,顏戈欲出未東尋仇,情理之中。”
暮色蒼茫,夜即将來臨。秦嫣幽幽道:“十歲的孩子能做什麽,他還太小,一旦離開未東安危難料。更何況,”她搖頭輕嘆,“這仇不報也罷。”
楚江眉目輕掃,視線放向亮起燈光的前廳,沉聲道:“這樣倒很難辦,心中一旦有仇恨紮了根,再消除相當不易。”
明月漸升,淡淡月光灑下,池水面上波光粼粼,秦嫣将那朵海棠花彈至水面,目睹它搖了幾搖,順水漂開,這才轉過頭,繼續行走。
她略略惆悵道:“我也頗為頭疼,你看這孩子應如何教導才好。”不等楚江回答,她擺手笑道,“算了,先別想這些事,去吃飯吧,我還真有點餓了。”
兩人剛至前廳,便見顏戈眨着清澈閃亮的大眼睛迎上來,表情天真笑容可愛,脆生生的語調:“夫人來了,顏戈馬上傳飯。”側轉向一種婢仆,他昂首挺胸,拿出小大人的氣勢,高聲道,“擺飯。”
秦嫣與楚江相視一眼,皆是無語。
一流水兒的飯菜相繼擺上來,菜蔬新鮮,式樣新奇,葷素搭配,一眼即知準備膳食之人費了不少心思。
秦嫣摸摸顏戈的腦袋,笑道:“不用這麽麻煩,平常飯食就成。”
顏戈抓了她的手,搖着她的胳膊,撒着嬌道:“夫人舟車勞頓,顏戈和米辭哥哥要為夫人接風洗塵。”
秦嫣一個哆嗦,只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然而面上仍是不動聲色:“顏戈和米辭費心了。”
顏戈搖搖頭,道:“這是應該的。”
三人陸續落座,開始用晚飯。顏戈很興奮,不斷地給秦嫣夾菜,而且一邊夾一邊介紹着每道菜的食材、烹饪手法以及所含典故等等,爾後目光閃亮地看着她品嘗,并詢問味道如何,非常殷勤。
腳步聲自外傳來,顏戈放下筷子,拍手笑道:“米辭哥哥來了。”
話音未落,米辭已邁步進來,他換了一襲簡單輕薄的月白色袍衫,因剛剛沐浴完畢,頭發還沒全幹,也就未束發加冠,只是随意地披散着。似有若無的水汽氤氲在他周身,和着明黃的燈光,襯得這出浴美男子慵懶而性感。
只一眼,秦嫣便不敢再看,生怕有什麽失态之舉。她一邊感嘆着,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錯,一邊哀嚎着,這等勾魂美男雖是自家的,可惜看得見吃不到,白白讓人上火。
米辭躬身作禮,恭敬道:“米辭來遲,還請夫人責罰。”
秦嫣于內心翻了個大大白眼,話說得倒好聽,只是她敢責罰他嗎?雖是這般作想,她面上卻是笑吟吟:“無妨,快坐下吃飯吧,不然就涼了。”
米辭含笑道:“謝夫人。”
顏戈跳下凳子拉了米辭的衣袖,引他于楚江和秦嫣之間坐下:“米辭哥哥這邊坐。”
米辭無甚表示,反正他坐哪裏都無所謂。
顏戈轉回自己的位子,坐好。
顏戈居左,米辭居右,秦嫣被夾在兩渣中間,她心跳驟然加速,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但這樣的安排又沒有不妥,她不好提出抗議,只得埋頭吃飯,一心想着快點用完這餐飯,爾後逃離這是非之地。
顏戈又夾了一道菜給秦嫣,偏頭望她,天真又可愛:“夫人,來嘗嘗這道山藥桂漿,甜脆香酥,軟嫩香甜,顏戈平日最喜歡了,不知夫人喜不喜歡?”
秦嫣夾過來放入口中,臉色頓時有了變化。
顏戈一臉期待:“夫人,喜歡嗎?”
秦嫣皮笑肉不笑,含糊道:“喜歡,果然是甜脆香酥,軟嫩香甜。”
顏戈欣喜道:“那夫人再嘗一塊。”
秦嫣眼中望着一塊金燦燦的山藥,口中含着一塊,當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這道菜味道不差,只是卧槽,這山藥要不要這麽燙。
她欲把那山藥吐出來,餘光瞥見端坐用餐的米辭,又急忙收回,用舌尖暗暗在口中将它滾了幾次,這才忍着燙意嚼了幾口,勉強咽下。
上颌處隐隐作痛,嘤,這次肯定要被燙脫了皮。
楚江見秦嫣神情不對,一雙美目水蒙蒙,心知恐是出了差錯,但兩人中間隔着一個米辭,他不清楚情況,完全幫不上忙。
好容易用完這餐飯,米辭先行回房,秦嫣和楚江其次,顏戈落在最後。
因被兩渣包圍,秦嫣心下忐忑,沒有安全感,再加上楚江本來就是以第七侍的身份随她入未東,兩人便歇在一間房內。
楚江倒了兩碗茶水,一碗遞于秦嫣,一碗放在書桌上。他斂衣于書桌旁坐下,正準備根據最新信息修正計劃時,聽得秦嫣一聲低呼,轉頭便見她一口茶水噴在地板上。
楚江忙起身,關切道:“怎麽了?”
秦嫣眼淚汪汪地望着他,半晌,微啓朱唇哈着涼氣,含糊道:“燙到了,好疼。”
楚江自她手中接過茶碗,試了試水溫放下,扶額道:“茶水不熱啊,怎麽會燙到呢?”
秦嫣搖搖頭:“吃飯時燙到的。”
記起之前秦嫣變化的臉色,楚江心中估摸出個大概,嘆道:“燙的話不會吐出來,你笨啊?”
秦嫣委屈道:“米辭有潔癖,我哪敢吐出來招他嫌,嘤。”
楚江憂郁地看她,才兩個渣就這般能折騰,她活得還真辛苦。本來不太想管,但見她被人欺負楚楚可憐,而且怎麽說秦嫣也是他的雇主,搞不好關系,将來對他開展工作同樣不利。這樣想來,他又問道:“喝水都疼?”
秦嫣點點頭,繼續哈涼氣。
楚江招招手:“過來,讓我瞧瞧。”
秦嫣眼含淚水,挪過去,老老實實張開嘴。
楚江定睛看去,只見上颌處全紅了,牙龈處也腫起來,心知這次燙得狠了。“這處有沒有藥?冰硼散什麽的。”
秦嫣搖搖頭。
楚江奇道:“常備藥物都沒有嗎?”
秦嫣含糊道:“我不知道在哪裏。”
楚江滿頭黑線,開口就要叫婢仆來送藥。
秦嫣卻是截了他的話,沮喪道:“算了,院中全是顏戈和米辭的人,他們不會聽我們的吩咐。這點疼不要緊,我能忍着。”
楚江愈發憂郁,凝視她半晌,轉身,負手而立,神情肅然,喚道:“臨風。”
勁裝打扮的黑衣侍衛無聲落于門外,單膝跪地俯身聽令:“屬下在,請教主吩咐。”
楚江:“取些冰硼散,速去速回。”
臨風:“是。”黑影一閃,人去無蹤。
秦嫣怔住,原來還可以這樣。
肅然神情漸漸褪去,楚江繼續憂郁地看她,秦嫣回了個更加憂郁的眼神。楚江長嘆:“我們魔教怎會排在你們未東後面,這完全不科學不合理。”有這樣的門主……
秦嫣唇角上揚,幾分不屑幾分得意:“教主可不要忘記,我們有完美的未東陣法,進可攻退可守,哪是你們這些普通江湖門派可比。”
楚江思量半晌,道:“有理。”
這時臨風亦高效率地取回冰硼散。
她加水将它含在口中幾分鐘,吐出,再用清水漱口,
楚江輕聲問道:“好些了嗎?”
秦嫣點點頭:“嗯。”
楚江見她已無大礙,轉身行向于書桌,坐定,準備繼續之前的事情。
秦嫣沒事可做,随他在書桌旁側坐下,以手支頤,靜靜地看他修正計劃,塗塗點點。
一室安靜,唯餘筆尖于紙上劃動的沙沙聲。
作者有話要說: 教主好像越來越有好男人範兒了~~~
☆、門主瑪麗蘇
夜已深,白晝的喧嚣漸漸落下去,偶爾有夜行的鳥兒飛過,帶起一陣撲棱棱響動。愈來愈濃的夜色襯得房間內燈光明亮而溫暖。
而在這般燈光下,那位青年男子執筆籌劃的認真模樣亦讓人心中泛起淡淡的明亮與溫暖之意。
最初,秦嫣以手支頤,靜靜地看他寫在書卷上的字句,然而,不知何時,不知不覺中她的視線開始轉向寫字的人。
楚——江——
這兩個字在心尖上滾了幾下,她玩味半晌,唇角一點點揚起,露出極淺極淡的笑意。
有點混江湖經歷的人差不多都聽說過魔教教主楚江,原因無怪乎兩點。其一是魔教與江湖中排名第一的劍冢關系甚密,幾乎等同一個門派,惹不起劍冢的人同樣惹不起魔教,曉得劍冢的人亦多數曉得魔教;其二是楚江楚教主相當有個性,見過他的人極少能忘掉他。
抱有善意的江湖人士如是評價:楚教主性子雖然呆,但是很萌的,腦內回路過長,然而多是因做事态度認真考慮盡量周全所致。
抱有惡意的江湖人士如是評價:楚江楚教主?嗳,你莫非說的是那個呆傻卡?
态度中立的江湖人士如是評價:楚江麽?平時呆了些,關鍵時刻還是能靠得住。
以上是不甚熟悉他的人所言。
而那些熟悉他的人則是這麽說。
抱有善意的紫蘇姑娘:教主挺好的,跟他在一起你不用擔心寂寞無聊,因為你永遠猜不到他下一秒要轉什麽性格。
抱有惡意的清虛觀主:楚江那個精神分裂加路癡加呆傻卡,除了那張臉之外,毫無可取。
中立态度的劍冢少主:你說我表哥啊,咳咳,雖然平時呆卡了些,關鍵時刻還是能靠得住,不過偶爾也會發揮失常。
唇角笑意加深,秦嫣眼中的玩味之意更盛。從目前楚教主的表現看,中立态度的人的說法最為可取。
她無聲地念了一遍師父贈予她的十六個字:精分在手,天下我有。人品爆發,放倒十渣。
秦嫣嘆口氣,食指輕點額角:希望楚江能不負期望,真的可以一舉放倒後院那十個渣男。上颌處仍在隐隐作痛,她輕輕抽了口涼氣,長嘆,她實在折騰不住了啊。
夜更深,也更靜,筆尖游走于紙卷上的沙沙聲清晰而有節奏感。
困倦之意襲來,秦嫣突然意識到一個不得不立刻解決的問題。默了移時,她拿手指戳了戳他,輕聲開口:“教主,你說我們怎麽歇息?”
緩緩停下筆,楚江目光茫然地擡頭看她,似乎還未從忙碌之事中回過神。
秦嫣環顧房間,若有所思:“只有一張床,我肯定要睡床上。那麽,教主你睡哪裏?”
楚江視線在她和床鋪之間轉了一個來回,慢聲慢語道:“我也想睡床上。”
她當然拒絕,理直氣壯道:“不行,你只是頂了個夫侍的名頭,又不是真的。我們躺在一張床上,将來傳出去,有損你的名聲。”
楚江抑郁了:“……有損,我的名聲?”
她睜大美目,歡快地點頭:“是啊,不然你以為有損我的名聲?你別忘了本門主已娶了四夫六侍,教主你目前還是單身呢。”沉思須臾,她繼續忽悠,“而且我若睡了你,将來你離開時要我負責或者加錢怎麽辦?我們未東最近愈發窮了,一個銅板都要掰成兩半花,比不上你們劍冢財大氣粗……”
楚江舉手止住她的話,極度抑郁道:“明白了,為了我的名聲着想,你睡床上吧,我在書桌旁湊合一下。”
目的達到,秦嫣心情愉悅,起身收拾一番,爬上床抱着松軟的錦被躺好,眨眼睛望着楚江重新端坐,執筆,沉思,或于書卷上勾畫塗抹。
盯着他看了半晌,困意加深,她漸漸阖上眼睛,沉沉睡去。
改造十渣的計劃修正完畢,楚江放下筆,揉了揉太陽穴,起身自書架上取了一本書,不緊不慢地翻看。
他還不打算睡覺,當然并不是他不想睡,而是他并不想湊合着睡。他性子呆,說話做事總是慢常人一拍,不是因為他真的反應遲鈍,只是他半點不想委屈自己,不願把自己逼緊,心性比較懶散罷了。
懶散的人其實很講究,至少他很講究,所以他寧願不睡,亦不想湊合。翻過一頁,細細地品讀着。當然,于自小習武的他而言,一夜不眠小事一樁。
待他翻過第三頁時,有低低的喁喁聲自不遠處的床榻傳來。這聲音雖是極低,但在這般寂靜的深夜卻顯得突兀,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
循聲,楚江緩步行至床畔,低聲叫道:“秦嫣?”
秦嫣咕哝了一句,翻個身朝裏不作聲。
楚江知剛才只是她呓語而已,轉身,正欲回去繼續讀書。
不料,秦嫣再次開口,聲音極低,含糊着讓人聽不清楚。
楚江正想退回,思量着萬一聽到不該聽的話,明天還要佯作沒聽到,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這時秦嫣聲調突然微微拔高,清晰地吐出長長的一句話。
楚江一怔,有點莫名其妙。因為秦嫣說,我叫秦時明月一枝寒梅旭日東升日落半林中千裏相逢久雷不雨一曲高歌夕陽下之昨日不可留之韓氏嫣兮,簡稱“秦嫣”。
在他怔忡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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