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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另一番局面。

程浮有些不理解:“那為何還留他在身邊?”簡直是攜帶一罐不定時炸藥。

秦嫣無所謂地攤攤手:“本來就沒指望什麽,就像你說的,我不過是無聊了而已,存留着些許不切實際的幻想。”

默了片晌,程浮咬牙切齒道:“有他在我們壓力很大啊,夫人,你這是故意的還是故意的呢?”

秦嫣微微挑眉:“新年将近,他們幾個也要回來,不請個狠角色治得了你們?若有人再像去年那般折騰,我可受不住。無論用什麽辦法,你記得側面提醒他們一下,別鬧得過火,若惹他不高興,大家就等着一起玩完吧。”

臉色瞬息百變,程浮艱難擠出兩個字:“夠狠。”

作者有話要說: 調整了下更新規律,周一周三躺屍,其餘時間日更,視妹紙們抽打情況考慮加更,大概醬紫吧。打滾,求評求收……遁~~

☆、聽牆角

暮雲飛卷,斜陽西落,天際霞光漸散,和風微吹,帶來淡淡的溫涼之意,仿佛女子柔荑輕輕地撫摸。

未東府門處,手執賬單排隊的一衆人等早已心滿意足地歸家,喧嘩嘈雜的巷道恢複最初的寂靜。

馬車漸行漸緩,最後“铿”的一聲停于錾金獸頭大門前。立刻有人上前為他們掀開車簾,垂手旁側伺候下車。

秦嫣先攙了程浮,照顧着他下了車,爾後斂衣随其後。

寧微率衆仆從候在門外,見秦嫣自車內行下,他擡步便欲向前,然而腳步還未邁出,又微微躬身,了無痕跡地收回,溫和恭謹道:“夫人。”

秦嫣沒有看他,神色淡淡點頭:“寧微辛苦。”

寧微凝着她,眼底神色不甚分明:“能為夫人分憂解難,實是寧微的榮幸。”

姣好面容依舊無甚表情,秦嫣視線飄忽,始終不往寧微身上落,道:“楚公子已尋到,沒什麽事就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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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翕動,寧微欲言,但見她此刻這般疏離之态,終究什麽都沒說,轉身準備退下。

“娘親回來了,娘親抱抱。”突然有奶聲奶氣的孩童聲自府中傳來,轉眼望去,只見一個粉嫩粉嫩的小奶娃擺動着肉胳膊肉腿,跌跌撞撞地奔過來,身後婢仆張開雙臂緊張地左右招呼着。

正當這奶娃即将奔至秦嫣面前之際,寧微踏步行出,将他攔了一把抱起,笑道:“寧次乖,娘親累了,改天再抱你。”

睫毛輕覆如團扇微阖,掩住眼底所有神情,秦嫣默然而立,冷靜地旁觀。

寧次抻着肉胳膊,繼續掙紮向秦嫣,一雙黑眼睛澄澈見底,直直地望着秦嫣喊:“娘親,我要娘親。”

細密的睫毛揚起,落于眼底的陰影一點點消散,秦嫣終于遲疑地開口:“一件小事而已,寧微言重了。”說着向前伸手将寧次接入懷中,笑着逗他,“娘親不在時,寧次有沒有調皮,每天乖乖吃飯嗎?”

寧次肉嘟嘟的小胳膊摟上秦嫣脖頸,奶聲奶氣道:“寧次不調皮,吃飯乖乖。”

秦嫣捏了捏他的臉蛋,笑道:“我們家寧次真聽話。”

奶娃咧嘴一笑,把秦嫣摟得更緊,蹭上去磕絆道:“娘親,要親親……”

秦嫣側首,“啵”地吻在他肉團團的臉蛋上,眉眼間漫入笑意。

寧次格格笑着,掙紮向寧微,輕輕張嘴,露着萌出的小牙:“娘親,爹爹……也要親親。”

秦嫣笑容一僵。

此時,楚江早下馬立于一旁,因無事可做也便打量起他們三人。視線在秦嫣、寧微和小奶娃寧次之間轉了幾圈後,他猶豫着向程浮道:“這孩子有五六分像夫人,要說不是夫人生的倒讓人不信。”

楚江聲音并不高,只是此刻除了秦嫣三人外沒有人說話,是以他這一出聲便被注意到。秦嫣轉眼看他,眸色當即沉下去。

打了個酒嗝,程浮腳步蹒跚,搭上楚江肩膀,醉笑道:“好好的府院不入,偏偏站在門口說話,有福不享找罪受。我不等了,楚公子,你随我再去喝兩杯如何?”一邊說一邊醉醺醺地拖着楚江往裏面走。

只覺搭在肩膀上的胳臂如同緊繞的鐵箍,楚江一時竟無法掙脫。但見秦嫣沒說什麽,楚江也就暫且随他。

程浮斷斷續續地吟唱:“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哈哈,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歌聲漸行漸弱,人影漸行漸遠,終止于不見。

左望望,右望望,寧次轉動着漆黑的眼珠,一點也不明白眼下情況,只是摟着秦嫣脖頸,格格地笑。

寧微自秦嫣身上撈下寧次,遞給候在旁邊的奶娘,眉間含笑,溫和道:“帶小公子下去。”

奶娘應了一聲,忙抱了寧次往回走。

寧次不依,扭動小身子向秦嫣道:“娘親,我要娘親。”

奶娘不敢稍停,邊極力哄着寧次,邊小步疾行,迅速退了回去。

笑容散去,秦嫣又恢複原來的淡無情緒,擺擺手道:“散了吧。”語畢,擡步就欲向府中行去。

溫和笑意不減,舉止合乎其度,寧微攔了她,道:“寧微有事需與夫人商議,還請同至書房片刻。”

秦嫣腳步稍頓,淡淡道:“你看着處理就好,你辦事我很放心。”

寧微又道:“此事不同一般,寧微思量,須得與夫人商議才是。”

片晌,輕輕蹙眉,秦嫣道:“好。”

秦嫣居右,寧微居左,秦嫣在前,寧微在後,相差一步之遙。行過亭臺水榭,樓閣走廊,終于來到書房處。

兩人先後進入,寧微輕輕阖了門,轉身凝視她,一貫完美的溫和表情褪去,目光複雜得讓人看不清,看不懂。

秦嫣仍不看他,緩緩開口,聲音中滿是疏離之意:“寧微有何事商議?”

寧微凝視着她,神情驟然哀傷,他向前一步捉了她的手,顫抖着聲線道:“嫣兒。”

如此熟悉如此陌生,這稱呼她有多久沒聽到過了?身子一僵,她神情卻是平淡如水,不起波瀾:“寧微有何事商議?”

一只手輕撫上她的臉頰,迫使她與他對視,寧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麽溫柔那麽憐惜,帶着絲絲懇求:“嫣兒,我知道當年是我不對,但事情已經過去,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讓我好好照顧你,一生一世對你好。”

秦嫣退開一步,讓臉頰離了他的手,唇角微揚,露出輕蔑的笑意:“寧公子多想了,我們從來沒有開始過,何來重新,何來彌補?”她笑了笑,極其不屑,“當初我答應你入住未東,不過是看了小九的面子以及往日相識一場的份,若寧公子識相井水不犯河水,我也無所謂。若寧公子不知好歹,再這般糾纏,那就別怪我不念往日情誼。”

凝着她看了半晌,寧微眼底哀傷之意漸退,重新漫上完美的溫和微笑,讓人看不透的完美微笑,語氣輕柔卻堅定道:“嫣兒,你心裏有我,不要再自欺欺人。你為什麽總是不看我?你對其他人都很好為何單單冷着我?嫣兒,你可以不承認,但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像從前一樣。”

秦嫣的笑容冷下去,一點點結冰:“你以為天下只有你一個男人?你以為我忘不了你?”

松了手,寧微輕聲一笑,搖着頭道:“天下自然不會只有我一個男人,但你眼裏只許有我一個。”

目光凝結冰霜,秦嫣冷冷道:“寧公子未免太高看自己。”

微微嘆氣,負手而立,寧微溫和地笑:“嫣兒最好離他遠點,我的手段你應該很清楚。魔教教主,呵,确實有點意思,不過若敢染指我的女人,我會讓他永遠走不出未東。”

秦嫣冷笑:“你還知道這是未東?我是未東門主,這裏我說了算。”

寧微望着她,道:“嫣兒,你別逼我。我放下一切來到未東是等你回心轉意,不是看你愛上其他人。”

冷意更甚,秦嫣道:“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

拳頭握起又緩緩松開,寧微慨然長嘆:“怎麽還是這種不肯低頭半點的犟脾氣,當初你但凡說半句軟話,我們也不會有今天這個局面。”

睫毛微垂,掩了眼底的暗流,秦嫣拾步就向外走:“若沒其他的事,我回去了。”

寧微身形輕動,擋在她面前:“讓他離開,你想做什麽我來助你。”

秦嫣看了他良久,媚然一笑:“我想讓難求、米辭、古意還有衛淩、漠遲等人死心塌地愛上我,我想左擁右抱夜夜換人,我想收攏各色美男充實後宮,嗯呢,寧公子準備如何助我?”

寧微再笑不出來。

兩人對視沉默,氣氛一時緊張。

突然聽得“嘩啦”一聲巨響自房頂傳來。轉眼去看,只見明晃晃的金光一閃,有道身影從上面直直跌下,快落地時一個翻身這才堪堪站住,沒讓自己摔倒。

磚瓦碎了一地,那完好的房頂不知何時竟然破出一個大洞,淡淡的暮色混着飛揚的塵土,形成頗為別致的景觀。

秦嫣轉眼看彭古意:“你在幹什麽?”

撣去身上的塵土,彭古意摸着鼻子,很是尴尬:“我嗎?我、我……”劍眉一橫,怒目相向,彭古意秒轉氣勢洶洶,憤然指責道,“夫人,你簡直太過分,收了我們十一個兄弟,竟然還想着各色美男?這山望着那山高,見異思遷,夫人你這般花心,讓我們怎麽托付終身?”

秦嫣:“……”

彭古意怒色不減:“既然這樣,我們還是早作打算的好,從哪來的回哪去,省得一腔真心付無情落花。”語畢,推門拂袖離了房間。

待剛跨出門檻,他斂衣,一溜煙兒跑得比兔子還快。

行至無人之處,拍胸口喘息,彭古意暗嘆,還好溜得及時,他老子的,竟然被程浮坑了,我就說這厮一點都不簡單。今日這帳本少爺定要讨回來。

邊平複着紊亂的心跳,邊垂着頭恹恹地往回走,彭古意拉長了臉,十二萬分不爽。

不料剛至小巷拐角處,只聽一道破空聲直襲而來,他顧不上看一眼忙回身後撤,然而對方速度過快,“砰”得一聲,兩人還是撞上了,各自退了好幾步才站定。

一腔怒氣轟然發作,彭古意大聲道:“本少爺一身金黃都閃不瞎你的狗眼?當你有24克拉氪金?”

對方亦怒:“老子這逼人的帥氣都逼不開你,簡直刷我忍耐下限。吾靠!”

微微有點熟悉啊,兩人齊齊擡頭,四目相視。

“是你!”異口同聲。

作者有話要說: 有新渣即将出場,大家覺得會是哪一個?

彭古意曾說,十渣中有幾個惹不起,其中一個就是寧微了呗。

☆、ZM(和諧)渣出場

時間:程浮拖走楚江後,秦嫣與寧微一同行向書房之時。

地點:彭氏府邸。

人物:彭古意、婢女甲、李元芳。

彭古意悠然地躺在藤椅上曬太陽,旁邊有婢女端茶倒水細心伺候着。眼睛微阖,他似睡非睡。突然雙目張開,他坐起身低聲道:“來了。”

話音未落,只見一道身影自半空倏然而落,一名黑衣青年侍衛單膝跪倒于彭古意身前,雙手托舉,奉上一封信:“少爺,第一隊最新消息。”

取了信打開浏覽一遍,彭古意眼中漸漸露出笑意。将信重新折起,彭古意擡擡下巴,唇角輕勾:“元芳,你怎麽看?”

侍衛略略思考,正色道:“大人,我覺得此事很有蹊跷。”

拿信紙一把甩上他腦門,彭古意忿然作色:“叫我少爺!”

侍衛俯身垂首,铿然道:“是,大人。”

重新躺回藤椅上,望着不鹹不淡的日光,彭古意微微皺眉,摩挲着拇指處的玉扳指,思量道:“程浮支開楚江,讓寧微與秦嫣單獨相處。寧微說有事需與夫人商議,還說此事不同一般。而程浮離開時,吟的是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難道寧微與秦嫣将提及往事?”終了,轉眼看那侍衛,他又道,“元芳,說說你的看法。”

侍衛朗聲道:“大人,此事背後一定有一個天大的秘密。”

“砰”地一聲甩上他腦門,彭古意怒道:“說人話。”

侍衛委屈地摸着腦袋,輕聲回道:“少爺,或許這只是程公子一時興起随口吟唱,沒什麽別的意思吧。”

彭古意眼睛微眯,搖搖手指:“你知道程浮是誰嗎?他說的話一定大有內涵。機不可失,這次我要親自查探。”

侍衛道:“秦門主和寧公子武功不弱,少爺你一個人去是不是太危險了?”

豁然起身,彭古意握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他爹。本少爺定要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走出兩步,他又回身看那侍衛,“我說元芳,少爺我要走,你是不是得說兩句?”

侍衛深呼吸一口氣,潸然淚下:“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彭古意:“……”擡起一腳,當場踹翻他。

時間:秦嫣與寧微書房獨處。

地點:未東書房。

四顧無人,唯有啾啾鳴鳥,彭古意觀察半晌,終于打定主意。不過這身閃瞎人眼的金黃土豪裝好像太招搖。

唇畔溢出笑意,他摩挲向腰間玉帶。那玉帶正中鑲着一顆貓眼石,在一身奢華裝束中并不顯眼。輕輕按上那貓眼石,只見那渾身金黃色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與周圍環境相似的顏色。

他為何裝束如此奢華繁瑣?因為每一處都暗藏機關。大家都以為他只是在醫術方面有所專長,卻不知他彭古意機關之術,幾乎不輸于夏漠遲。

幾個迅疾起躍,他如一片黃葉,悄無聲息落于房頂之上,俯身貼向瓦片,傾聽其中響動。

“魔教教主,呵,确實有點意思,不過若敢染指我的女人,我會讓他永遠走不出未東。”

“你還知道這是未東?我是未東門主,這裏我說了算。”

微微皺眉,彭古意暗忖,兩人在吵架?

“嫣兒,你別逼我。我放下一切來到未東是等你回心轉意,不是看你愛上其他人。”

“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

……

耳朵貼得更近,彭古意不悅,我擦,本少爺不是來聽你們愛恨糾葛的,能不能來句重點?

“讓他離開,你想做什麽我來助你。”

喲呵,有重點,秦嫣打算做什麽事?

“你認為會是什麽事?”一道極輕的耳語傳來,如夢如幻。

豎起食指,他下意識地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我想讓難求、米辭、古意還有衛淩、漠遲等人死心塌地愛上我,我想左擁右抱夜夜換人,我想收攏各色美男充實後宮,嗯呢,寧公子準備如何助我?”

身上一寒,彭古意心道,擦,怎麽還有本少爺?

“擦,竟然沒提本公子?”那道極輕耳語再次傳來。

慢一拍反應過來,緩緩轉眼循聲望去,彭古意發現,不知何時他旁邊同樣蟄伏着一個人,束一寸寬的藏藍色絹帛抹額,嘴上留兩撇胡子,修剪得很整齊,氣質成熟而頹廢。瞳孔輕顫,彭古意驚道:“你……”

“你下去吧。”程浮忽然伸手,猛地推他。

彭古意只覺身下驟輕,“嘩啦”一聲巨響,人就從房頂直直栽下來。半空中,他還不忘及時按下那貓眼石機關。當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程浮,本少爺跟你沒完!

此刻,彭古意說的同樣是這句話“本少爺跟你沒完”。

彭古意望着眼前的人,暗道不妙,果然出門之前應該查查黃歷,今日定是不宜出行。身形迅疾而動退後三步,他擺出拼命的姿勢。同時手腕一轉,兩把銀針“唰”地冒出來,森森冷光讓人不寒而栗。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他在未東的死對頭——四侍衛淩。

一襲銀色錦衣,腰間佩銀色長劍,高馬尾,斜劉海,面如冠玉,不過最引人注意的是他渾身上下透着的那股活力與沖勁,頭顱驕傲地高昂着,笑容肆意而張揚,仿佛初升的朝陽,耀人眼目,帥氣逼人。

“唰”地抽劍出鞘,寒光凜冽,衛淩不甘示弱,回敬道:“吾靠,愛玩不玩,當老子怕你?”

彭古意愈怒,指間銀針蓄勢待發:“你今天很不走運,偏偏碰上本少爺不爽。”

衛淩不怒反笑,笑容燦爛,俊眉斜挑,飛去一個暧昧的眼神:“不爽?那就換左手嘛,不然換右手,實在不行可以雙手一起,保證你爽翻天。”

彭古意幾欲吐血:“我擦,你……”

衛淩露齒一笑:“淫/蕩嗎?”

彭古意一口老血。

正在兩人互看不慣摩拳擦掌準備大打出手之際,有嬌俏的歡聲笑語遠遠飄來。夕陽西下,外出游玩的女孩子們即将途經此處回家。

打架這等粗俗暴力之事萬一驚到弱女子,影響多不好。彭古意飛上屋頂,擡擡下巴,冷哼一聲:“有種跟我去城……”餘下的字眼卡在喉嚨中再吐不出來。

只見衛淩二話不說,即刻回劍入鞘,展平衣裳最後一處褶痕,露出最陽光最明媚最人畜無害的笑容,迎着紅豔豔的晚霞,長身玉立,瞬轉優雅高貴可親值得信賴的美公子形象。

嬉鬧聲愈來愈近……

一角紗衣飄過拐角。花枝招展的女子陸續轉來,三五成群,嬉戲打鬧。然而下一秒,所有嬉戲聲戛然而止,女孩們看着那位伫立于巷中皎如玉樹臨風前的陽光美男子,幾乎連呼吸都滞住。

餘光瞥過衆女,一眼選出最漂亮的幾位。轉身,微笑,衛淩優雅邁步,沖她們俯身作禮:“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世的擦肩而過。你我能在茫茫人海大千世界相遇,不知在下前世回眸看了姑娘們多少次。”

衆女一瞬臉紅。

衛淩又道:“雖然不知姑娘姓什名誰,不知姑娘家世如何,不知姑娘性格剛烈還是溫柔,不知姑娘喜甜還是喜辣,不知姑娘看紅樓夢還是金/瓶/梅,然而這都擋不住在下欲同姑娘深度交流感情的強烈心願。請問,在下能同姑娘們被翻紅浪巫山雲雨一番嗎?”

“啊——”尖叫刺破天空,衆女花容失色。只是……

尖叫結束,衆女像是吓呆了一動不動,好半晌,紛紛掩面憤然指責。

“這位公子你好讨厭,人家是城東第二家的顏如玉,要不是這兩天哥哥不在,我定要他打斷你的腿。”

“這位公子你簡直膽大包天,你知不知道我是城西薛員外家的千金,我們府上有百十號守衛,你敢來的話他們絕對能把你砍成肉餡,除非你趁他們午夜換班,從後門溜進來。哼,我猜你也沒這個膽。”

“哎呀,公子你好無恥,你撿人家手帕作甚?快還回來,那可是奴為未來心上人繡制的。”

“公子你手往哪裏摸嘛,我可要喊人了……”

……

夕陽無限好,黃昏景色新。

将銀針收入袖中,彭古意雙臂枕在腦後,仰躺于屋頂上,望着遠處連綿的如黛青山,終于忍不住學衛淩爆粗口:“……吾靠。”

作者有話要說: 和諧和諧,大家都懂的。說好的惡搞文,木有惡搞腫麽行?元芳君躺中~~

☆、各懷心思

“大知閑閑,小知間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覺也形開。與接為搆,日以心鬥。”

“大智者看上去顯得非常廣博,小智者卻十分瑣細;高論者盛氣淩人,争論者小辯不休。辯士睡時,精神與夢境交錯在一起,醒後疲于與外物接觸、糾纏……”

輕輕合上書卷,以手支額,微阖雙目,楚江陷入參悟冥想,耽于是非之争,各自固守偏見喋喋辯論不休,不如物我兩忘,不言不辯,超然是非之外,方是近道之法。

睫毛輕動,他微微皺眉,今日參悟精神有些難以集中。又一次想起白日發生之事,他不覺眉心隐隐作痛。

這些時日,有秦嫣這位雇主看着,他不得不絞盡腦汁完善十渣改造方案,同時還要哄着秦嫣免得她哭來哭去,可謂勞心又勞力。

今日偶然與秦嫣走散,他心神松弛下來,呆懶的毛病頓時發作,智商情商瞬間降到最低,導致又被人拐去賣掉。

長嘆一口氣,他想,果然是好奇心害死貓,當初他若不對未東好奇,若不随秦嫣入未東,現在也不至于這般辛苦。

想起秦嫣,他不禁想起程浮和寧微,想起見過以及未見過的十個美男子,想起程浮舉手摩挲着她的臉頰,她卻躲也未躲,想起她抱着寧次,寧微以保護者的姿态含笑站在旁邊,像極了一家三口和樂融融,想起之前他們毫無意料的一吻,想起她唇舌的味道……楚江心頭驟然煩亂,推開書卷,驀地起身。

然而他的動作停住,靜立片晌,他又重新坐下。楚江,你在想些什麽?難不成還真對她起了心思?緩緩搖頭,不是這樣,他只是看不慣女人哭而已,無關其他。

一年為期。一年之後,他回他的劍冢,她留在未東繼續做她的門主,各自生活,再不相見,再無交集。

這樣就很好,他不在乎任何人,他也不想在乎任何人。一個人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賽過神仙般的日子,誰會舍得放棄呢?

滌盡凡俗之意,心中再無雜念,他翻開書卷,繼續研讀。“與接為搆,日以心鬥。缦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缦缦……”

暮色四合,煙籠霧繞,微風輕吹,裹挾着些微夜的涼氣掠入房內,輕觸上書桌,輕觸上書桌旁冥思的紫衣男子,又輕快地折回。微風無痕,微風無聲。

秦嫣進來時卻是有聲音的,雖然她腳步很輕,輕得讓人幾乎感覺不到,但推門而入時,那門發出一聲低沉的“吱呀”,暴露了她的行跡。

楚江依舊勤讀不辍,沒有任何其他舉動,仿佛沉浸在道法的參悟中,對周圍事物無知無覺。

秦嫣環顧四周,但見房內暗沉沉,沒有掌燈。蒼蒼暮色中,那襲修俊身姿端坐于書案前,一動不動,猶如雕像,沒有生氣的雕像。

寧微的話驟然閃過腦際,她心中一滞,難道……

三步并作兩步,俯身探視,她急聲道:“楚江,楚江你沒事吧?”

一點點回神,纖長細密的睫毛緩緩揚起,楚江慢吞吞道:“沒事。”

沒事做出這副樣子幹什麽?白白害我緊張。秦嫣心頭冒起絲絲怒氣,冷着臉道:“怎麽不點燈?”

眼珠緩動,打量天色,好一會兒,楚江才慢聲道:“原來,天黑了……”

連天黑不黑都不知道,敢情你那兩只眼睛是裝飾?抑制着心頭怒氣,秦嫣又問:“飯用過了嗎?”

楚江沉思片晌,道:“用過了吧。”

心頭火氣亂竄,秦嫣極力平靜道:“用過了吧是什麽意思?”

認真思考,楚江緩緩道:“意思是我不知道,不過都已經這個時間,應該是用過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秦嫣疾步返身,自床上撈起一只松軟的鵝毛枕頭,劈頭砸過去:“他喵的要你何用?你要不要這麽死蠢?話說你這種人怎麽活到現在的?老天該是眼瞎到何種程度?我花錢是讓你來幫忙的,不是讓你幫倒忙的,你能不能讓人省點心?”一邊砸一邊恨恨地數落。

楚江注視着她,絲毫不閃避,呆愣愣的模樣。

見此,秦嫣更生氣,手中枕頭落得愈發急了:“被打都不知道躲一下,你能不能有點正常人反應,你腦子進水了?”

怔了須臾,楚江自暴打中出手,捉住她的手腕,止了她的動作,良久,凝視着她輕聲道:“不高興?生氣了?”

手上一松,枕頭跌落于地。秦嫣偏過視線不去看他,板着臉咬唇道:“沒有。”

眉心隐隐作痛,楚江遲疑地嘆道:“那,就別哭了。”

秦嫣一把抹去隐約的淚痕,語氣堅決:“我沒哭。”

思緒再次煩亂,楚江亦撇開眼睛,松了她的手腕:“我看錯了,你沒哭。”

秦嫣一窒,默然不語,但見楚江真的不再有其他表示,她丹唇緊抿,甩手出了房門。臨離開之際,猛地帶門關上。只聽“砰”的一聲,塵土飛揚,震得人耳膜作痛。

從始至終沒有轉眼看她,從始至終沒有追出去的意思,楚江靜靜坐于書案前,透過半開的窗棂靜靜地望着院落竹林一角。月華初上,那斑駁竹影間,寧微長身而立,唇畔噙着無可挑剔的微笑。

四目相視,各懷心思。

別人的愛恨糾葛,他何必多管閑事自惹麻煩。他那麽懶,懶到連自己的事情都不想理會,況且這只是他人的恩怨。

翻過一頁書卷,楚江端坐繼續研讀,一絲不茍,物我皆忘。

唇角輕勾,寧微笑意更深,身影一閃,即不可見。

夜臨了,夜深了。人們都入睡了吧。

秦嫣做了夢,自從那天之後,她就經常做夢,縱使每晚服安神湯亦無濟于事,她夢見許多或清晰或模糊的面孔。然而今晚的這種夢卻極少出現。

夢境中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人,小時候俊秀沉默的小男孩,長大後冷然淡漠的長身玉立男子。如此熟悉,如此陌生。

月光如霜鋪地,暈染出滿院的冷意。

男子拎一把長劍,久久伫立,雖然望着遠方,目光卻是極度渙散。唇角揚出似有若無的弧度,他面上的神情亦如同此刻的霜雪月光,冷意幽森。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他動了,他的身形倏然而動,他手中的劍随之刺出,一時白光缭亂,寒氣逼人。九九八十一式劍招,從各種不可能的角度出劍,招招淩厲果決,招招不留餘地。

師父曾信誓旦旦道,只要習得這飛雪劍術,天下無敵指日可待。

然而待他百般辛苦習得這劍術,才知又被師父坑了。因為他的職責不是進攻,而是防禦,用固若金湯的防禦撐起一個世界。

身形驟止,劍招驟止,他忽然笑了,笑得很大聲,笑得眼淚幾乎流出來。他扔掉手中的劍,不再去看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縱使習得最上等劍術又如何,這裏只需要固若金湯的防禦,再好的劍術不過是陪襯,不過是談資般的存在,一無所用。

那人離開,再未出現。

自夢中醒來,秦嫣望着四周華麗的帷帳,神思恍然,目光同樣的極度渙散,然後她撫上自己的臉龐,細細地摩挲,她忽然也笑了,笑得很大聲,笑得眼淚流出來。

笑聲未了。

暖閣的門緩緩打開,那襲修俊的明紫身影出現在她眼前,沉默而憂郁。

楚江于她床頭站定,幽幽地看她,長嘆一口氣:“怎麽又哭了?”

秦嫣淚眼蒙蒙地與他對視,冷道:“我沒哭。”

又嘆了口氣,楚江斂衣俯身,擡手欲替她拭去淚水。皓腕一轉,閃亮匕首抵上他的脖頸,秦嫣美目微眯,沉聲道:“滾出去。”

碧眸幽深,楚江凝視她片刻,指尖繼續下落,觸及泛着涼意的淚珠兒。

眼底情緒翻湧,秦嫣手上用力,匕首劃破他脖頸肌膚,殷紅鮮血潺潺而出,順着刀刃一點點滑落。

楚江動作頓也不頓,掌心貼向她臉頰,溫柔地蹭去所有淚水,所有淚痕。

秦嫣瞪眼看他,咬牙讓匕首入肉更深一分。血流得愈急,一滴一滴地落下來,砸在錦被之上,悶聲作響。

他猶若未覺,掌心貼着她的臉頰,傳遞出絲絲溫暖。那麽專注,甚至帶着些微的固執。

匕首終于自手中滑落,秦嫣再忍不住,撲到他懷中大哭出聲。是不是每個人生命中都會有這樣一個人,你可以肆無忌憚地對着他哭對着他笑對着他生氣,一點不用顧忌其他?或許只是因為你知道,無論你怎樣他都會包容你。如果遇到這樣一個人,你會愛上他嗎?

秦嫣不知道,因為她沒有去想,她哭得太厲害,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死亡即長眠,死人是不會思考的,所以睡着的人大概也不會再去想人世的難題吧。

靠在床畔,輕輕擁着她,聽着她輕輕淺淺的呼吸,楚江仰頭去望黑黢黢的房頂,腦中一片空白。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然而事情應該是怎樣的呢?故事走向一如這黑黢黢的房頂,他也看不清楚了。

他想,他不該來未東的。

作者有話要說: 呃,教主的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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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好忽悠

初十日,立冬,有雨。

“……豔質同芳樹,浮危道略同。正悲春落實,又苦雨傷叢。秾麗今何在?飄零事已空。沉沉無問處,千載謝東風。”

細雨濛濛,水汽氤氲,天地之間煙籠霧繞,灰茫茫一片,讓人分不清此時的準确時辰,是清晨,黃昏,抑或恰是正午。

這般天氣少有人外出,縱使外出須得撐傘才行,雨雖不大,但淋在身上那種潮乎乎的感覺并不令人愉快。

而此時,正有一人坐于院落正中,他沒有撐傘,因為他的兩只手都沒了空閑,右手持酒壺,左手執酒杯。酒液傾入杯中。他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細細密密的雨飄灑而下,淋在他微微散落遮住左目的額發,淋在他頹廢的眉眼,淋在那一寸寬的藏藍色絹帛抹額之上。猶如沐在層層水汽之中,他的面容他的身形恍恍惚惚,幾分不真實。

一杯杯地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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