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未東最高機密
一卷一卷翻過,認真思索,爾後提筆批閱,無異議之事放于左側,待商讨之事放于右側,揉了揉眉心,楚江輕輕嘆氣,繼續勞心勞力中。
不得不說,作為未東門主,秦嫣并不勤快,甚至能算得上懶。這高高堆起的文件,得積攢多少日子。不過,其中大多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無甚緊要,不能拖延之事估計當時就已處理,能拖延之事就無限期地拖下去。從這點上看,兩人倒是半斤八兩,懶得有一拼。
房間內只有他一人,坐在幾乎半人高的文件之後埋頭苦幹。秦嫣早已殷勤地親自下廚做點心,不過最終是做給誰吃的就不曉得了。
筆尖游走于紙上,一室沙沙作響。
窗戶緩開之時,亦是沙沙輕響,仿佛夜深人靜時老鼠偷偷摸摸竄進來尋吃食。突然金光一閃,有不明之物從窗戶處竄進來,不過并不是老鼠,而是一個人,一個熟人。
緊接着銀光一閃,有不明之物又從窗戶處竄進來,也是一個人,一個熟人。
仿佛一陣溫柔暖風拂過,又有一人自窗戶間竄進來,那人還不忘輕輕掩上窗戶,抹去可疑形跡,同樣是一個熟人。
“古意公子,你的消息準不準,那秘密就藏在這間屋子裏?”銀光聚攏,那人身形顯現,高馬尾,斜劉海,面如冠玉,渾身上下透着股活力與沖勁,正是四侍衛淩。
“消息當然可靠。衛公子,你替我把一下風,待得手秘密共享。”一身金光閃閃,劍眉星目,面容俊朗,不是二侍彭古意是誰。
“古意公子,這樣不太好吧。既然是秘密,夫人恐怕不想讓人知道,她若曉得我們曾來偷窺,必然會生氣。”嗓音溫柔,迷人磁性十足,一襲雪白長袍,眼眸純淨蔚藍若晴空,正是三侍歐若吟。
“若吟公子,怕惹夫人生氣,你就別跟過來嘛。都偷偷摸進來了,還說這話。”彭古意一邊躬身尋覓,一邊不屑道。
“古意公子,究竟是什麽秘密?你先給我們透露點。”衛淩四處張望着,疑惑道。
“未東最高機密。好像和那個什麽未東防護陣有關,當然最重要的是與我們自己息息相關。”彭古意翻箱倒櫃,眉頭緊皺。
“和我們能有什麽關系?”歐若吟跟在他身後,追問道。
“具體不太清楚,應該與我們來未東有關。”彭古意道。
“我們來未東怎麽了?你的意思莫非說這是必然的?”歐若吟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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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吟公子,你怎麽比我還能羅嗦?有這點力氣幫我一起找找行麽?”彭古意相當不耐。
“找什麽?什麽樣子的?”歐若吟從善若流。
“一方黑色漆木匣子,差不多這麽大。”彭古意用手比劃着,皺眉沉思,“她能放在哪裏呢?讓我想想那消息上怎麽說的。”
歐若吟仍是糾結,既想幫忙,又擔心秦嫣生氣。
“讓讓,這位兄弟讓一下別擋着。”彭古意撥開那襲明紫色衣袍,直勾勾地掃視一遍,爾後開始翻查桌上堆積的文件。
“這些是我剛批閱的,沒有你要找的東西。”睫毛緩眨,楚江慢吞吞道。
“哦哦,那我看看這堆。”彭古意埋頭尋覓,全神貫注。突然他的動作停住,然後一點點擡起頭,視線定格在神色茫然的楚江身上。一聲驚呼,他顫抖着手指向楚江,“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衛淩和歐若吟忙向這邊望來,齊聲道:“怎麽回事?”話音未落,他們也看見了坐在高高摞起文件旁邊的楚江。
“我一直在這裏。”楚江又翻開一本文件,望了望彭古意等人,眼中依舊茫然。
“吾靠,這可是夫人的閨房,你怎麽進來的?是不是偷偷摸進來的?還是醉酒走錯了房間?”衛淩怒火直冒,憤憤地質問。
“夫人讓我進來的,我在……”楚江的話不由停住。
因為衛淩已經氣得跳腳,嚷道:“吾靠,夫人閨房從沒主動讓男人進來過,你算哪根蔥,竟然又趕在我們前面,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要教訓你!”
彭古意忙擋在衛淩前面,攔住了他:“哎哎,打架不急于一時,衛公子,眼下我們先找到那物才是正經。”
衛淩瞪着楚江,唇抿成一條線,右手尚搭在劍柄上。
正在彭古意欲繼續調解之時,有匆忙腳步聲臨近,秦嫣的話音自外傳來,“教主,你有沒有事?我好像聽到有人說話。”
出去已來不及,彭古意三人彼此對視一眼,爾後迅速做出應對策略。歐若吟提氣躍起,藏于房梁之上,衛淩身影一閃藏于屏風之後,彭古意衣裳太顯眼,只得就地一滾,藏于床榻之下。
秦嫣推門進來,神色惶急:“教主——”
楚江自高高的文件後探出頭:“我在這裏。”
見他無恙,秦嫣輕舒口氣,緩步行去,把盛着點心的瓷盤放于桌上,下意識環顧四周,猶疑道:“教主,剛才有人來過嗎?我好像聽到這邊有驚呼聲。”
纖長睫毛緩眨一個來回,楚江正欲開口說實話,眼角餘光掃過三人藏身之處。只見衛淩頭發上指,怒目相視,似乎在說你要敢把老子捅出去,老子就拿刀捅了你。
歐若吟做出一個噓聲的動作,連連搖頭,目光懇求。
彭古意伸出食指,于地板上迅速寫下一行無形之字。楚江根據他的筆畫變動,猜出他那句話是,秘密分享,夫人送你。
由以往經驗知,彭古意的話應該信得過。于是,楚江垂了眼睛,慢條斯理地開始撒謊:“沒有……吧。”
這句話說得很讓人生疑,但秦嫣似乎沒有多想,她正在擺弄那些點心,新鮮出爐的蛋酥卷金黃酥脆,香味四溢。
秦嫣端了瓷盤,傾身靠近,揚眉笑道:“點頭甜味居多,我也沒想出其他口味的,就做了這蛋酥卷,沒放多少糖,不甜的,教主你來嘗嘗。”
楚江望了一眼有些猶豫,沒見她拿筷子之類的進來,不是讓直接用手吧。可是,他剛剛翻閱許多積了厚厚一層灰塵的文件,不太衛生吧。
秦嫣似知他心中所想,眯眼一笑,挑了一條送至他唇畔:“嘗嘗可不可口?”
楚江頓了頓,輕輕咬了一口,點點頭:“不錯。”
秦嫣笑容一瞬綻開:“那就多吃點。吶,你繼續批閱,我喂你。”
三道灼熱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楚江有點扛不住,面上浮起淡淡緋紅,輕咳一聲:“呃,我自己來就好。”
秦嫣靠得更近,羞澀垂眸道:“教主,你不喜歡嗎?”
旁邊三道目光愈發灼熱,但美人心意更不能拒絕,楚江硬着頭皮道:“沒有,很喜歡。”
秦嫣放回那瓷盤,轉身靠近,拈錦帕為他一點點拭去唇畔點心殘餘,溫柔而細致,指尖似有若無地輕觸于他唇畔,氣氛變得旖旎而暧昧。
屏風後傳來衛淩隐約的咬牙切齒聲,而這邊秦嫣卻是柔情似水,讓人無法拒絕,楚江一時無措。
秦嫣低聲叫了句:“教主。”
他轉眼看她,不料她傾身,忽然倒在他懷裏,玉臂輕勾上他的脖頸,纖纖十指輕按于他的脊背,她媚眼如絲,面若桃花,丹唇微啓,欲說還休。
碧眸中倏地燃起跳動的火苗,他只覺心魂都被勾了去,情不自禁地俯身吻向那潋滟丹唇。
輾轉輕吻,待他正欲深入之時,她卻從他懷中倏然退出,像是條美人魚甫一露出水面,還未等人看清那絕世美貌,她又立刻游開去。
她掩口格格地笑:“下道點心要出爐了,我端來給你嘗嘗。”語畢,一陣風般跑開去,十足勾魂攝魄的小女人模樣。
楚江除了苦笑,還是苦笑,這小妖精是故意的嗎?
秦嫣剛一離開,彭古意三人立刻聚集來。
衛淩第一個沖至,目光如箭恨不得當場把楚江紮成刺猬,嗷嗷地嚷:“吾靠,我就說這小子捷足先登了,你們還不信。本公子受不了了,這小子整個一呆傻卡,憑什麽擄走美人芳心,定是他對夫人做了什麽手腳。”铿地拔劍出鞘,直指楚江,怒目相視,“決鬥,老子要跟你決鬥,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楚江:“……”
歐若吟臉色也有點不好,眼底溫柔之色退卻,眉眼沉沉,靜待事情發展,完全沒有制止之意。
彭古意咳了一聲,調整好略顯僵硬的面部表情,勸道:“不過是夫人伺候他吃了塊點心,楚公子手上正忙不方便嘛,可以……理解。”他藏于床榻之下,對整個過程看得并不清晰。
衛淩義憤填膺:“嗷嗷,哪裏只是點心的事,這小子還非禮夫人,竟然衆目睽睽下親了上去。”
沉默一瞬,彭古意豁然反應過來:“什麽?親了夫人?!我擦,還有什麽好說的,務必要往死裏揍。”話沒說完,捋袖子第一個上陣。
衛淩持劍跟上,歐若吟袖手旁觀。
不過,這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毆打行為并沒有繼續下去,當然,并不是因為彭古意等人良心發現,而是他們沖上去之時,房門忽然打開,秦嫣兩指拈着錦帕,斜斜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們。
當然這個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秦嫣身邊還站着一個人,銀色面具遮掩小半邊形容,墨眸輕眯,眼底醉意尚未褪盡,只往那裏無聲一站,霸道氣勢盡顯。
彭古意第一個反應過來,“唰”地舉起雙手,淚目:“二哥,我錯了,我馬上抟圓了自個滾出去。”
歐若吟臉色愈發不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曹公子,這只是個誤會,真的。”
衛淩猶自強撐,正欲不畏武力奮起反抗,這時,曹胄雙手緩緩握起,指節立刻發出一連串爆竹似的聲音。衛淩一滞,當場跪了:“二哥,我立刻滾出去,求你別揍我。”
初次浏覽十夫信息時,楚江曾這般下結論:第四類是二官人曹胄和五侍夏漠遲。這兩人渣在性格與武力方面。前者鬼畜喜虐,後者抽風變态,目前還未想到有效改造辦法,待議。
之所以說曹胄鬼畜喜虐,是因為十夫中,除幽難求、寧微和一般不出別院不說話的夏漠遲外,其餘人等皆被曹胄狠狠揍過。
曹胄曾一拳打斷衛淩三根肋骨,曾揍得彭古意鬼哭狼嚎,曾打得歐若吟五天不敢說一個字,曾一掌把米辭顏戈送進彭古意的療養所,讓兩人三個月沒下得床……
或許是軍營呆慣了,曹胄崇尚武力解決紛争,不會跟你啰哩啰嗦,看不順眼時就提拳上陣,直揍得對方滿地打滾,跪求放過。
思及此,楚江緩緩站起來,垂了眼睛,慢吞吞道:“不勞曹公子費心,我也滾出去。”
秦嫣武功之高少有人及,房裏藏了三個人又怎麽會不曉得?她先佯作不知放松三人警惕,其次對楚江作出暧昧舉動吸引三人注意,讓他們不能馬上離開,最後及時找來曹胄狠狠教訓之。
這時,楚江還很疑惑,她為什麽沒有懲罰自己?他明明對她撒了謊。
後來,當衛淩等人拎着劍一路狂追他算賬之時,楚江終于明白顧先生教導過的另一句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能避且避,能忍且忍,千萬莫惹。
“嗷——”
“噢——”
“啊——”
曹胄轉了轉手腕,好一頓毒打,爾後冷眼看他們哭天搶地,夾起尾巴落荒而逃,
秦嫣甩下錦帕,冷哼一聲:“主意打到我房中來,本夫人打殘你們。”
一人拎着酒壺走來,一邊仰頭灌着酒一邊笑道:“讓曹公子下手輕點,萬一真的打殘還不是夫人你來養着?”
未等秦嫣說話,曹胄輕笑一下,搭上程浮的肩:“下手有分寸,殘不了他們。程公子,走,我們繼續喝兩杯。”語畢,不由分說地拖着程浮離開。
兜兜轉轉回至程浮院落,兩人青石桌各坐一邊,一人一壺酒。程浮醉眼迷離,語氣不明地笑道:“曹公子果然大度有風範,竟能把自己女人拱手讓人。”
曹胄笑道:“她與楚江彼此有情意,我們何必橫插一腳。而且她并不是誰的女人,程公子不要忘記是我們嫁她,所以她有權利選擇自己最喜歡的那個。”
程浮笑了笑,飲酒如故:“曹公子倒是體諒夫人。”
曹胄搖頭輕嘆:“做女人難,做她這樣的女人更難。男人要有男人的氣度,我們又何必為難她?”
程浮盯了他良久,忽然笑道:“那曹公子為何不直接離開未東,離開她呢?”
撫上銀色幽冷面具,曹胄沉默片刻,道:“我覺得這樣還不錯,我不在時能有人陪着她,征戰沙場,我也就心無挂礙。當年娶葉梅我還後悔很久,大概誤了人家姑娘終身吧。”
程浮長嘆一口氣:“曹公子一席話讓程某汗顏。”
曹胄笑笑:“程公子謙虛。曹某不過是看慣了生死,所以想得開些,并無過人之處。”
程浮仰頭灌下一大口酒,注視着他道:“曹公子,你憐惜她,你喜歡她?”
曹胄同樣仰頭灌下一大口酒,笑道:“程公子,你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呆卡的教主竟然扛住了十渣,作者表示,果然是一分勞動一分收獲,教主你之前的辛苦,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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