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大婚

到了初十, 再往婚期上數,便真是近在眼前了。

謝華琅性情灑脫, 到了婚期前夕,也不似尋常女郎那般覺得羞澀忐忑,趁着這幾日空閑,往邢國公府去拜別外祖父與外祖母, 以及舅父舅母等人,等歸府之後,則再同叔父、叔母以及兄長們敘話,将該問候的人依次見了一遍, 才開始最後清點箱奁與要帶進宮的東西。

采青與采素自幼在她身邊照看, 當然也是要帶進宮的, 除此之外,也另有幾個女婢要一道去, 謝華琅從前用慣了的東西,喜歡的衣衫首飾, 也都會帶過去, 仔細數數,還真是不少。

從前也不是沒進宮去住過,但這一次是不一樣的, 出嫁之後想再回來,可就難了。

謝華琅将女婢們打發出去, 自己則在屋中閑轉, 正頗覺感觸, 忽然心有所感,回過頭去,卻見盧氏立在門前,笑吟吟的看着她。

她忽然有點兒不好意思,上前去行個家常禮,道:“阿娘幾時來的?”

“有一會兒了。”盧氏笑道:“見你在出神,便沒有攪擾。”

兩人說話間,便已經到了床榻邊落座,謝華琅心知母親這時候來,必然有話要叮囑,便老老實實的坐着,等她開口。

盧氏從前也曾經為兩個兒子操持過婚事,但娶兒媳婦跟嫁女兒,畢竟是不一樣的,尤其女兒又是嫁進皇家,作為母親,難免會覺得憂心。

“男女相悅與夫妻過日子是兩回事,琴棋書畫與柴米油鹽,也都是不一樣的,”她頓了頓,還是開口道:“阿娘有些話要叮囑你,你不要覺得煩。”

謝華琅失笑道:“怎麽會呢。”

盧氏輕輕嘆一口氣,徐徐道:“你慣來是愛胡鬧的,在家時你阿爹總是驕縱,我想着女郎是該嬌養,加之謝家門第頗高,你又有兄弟在,将來出嫁,夫家也不敢給你什麽委屈,便一道縱着了,哪成想你竟嫁入皇家,還做了皇後。”

“陛下年長你諸多,除去喜愛之外,大抵也覺得有些虧欠你,便格外寵你,你不要恃寵而驕,也要做到妻子的本分才是。”

謝華琅應聲道:“是。”

盧氏見狀颔首,又道:“早前陛下後宮無人,一衆儀典都不曾行,你若入主中宮,從親蠶禮到召見命婦,舉行宮宴,哪一個都要重新撿起來,務必要仔細行事,不要叫人輕看。”

“先帝在宮中,還留有幾位太妃,膝下無子,早就掀不起風浪,你着人好生照看,叫她們老有所依,花不了多少心力,卻能得個好名聲。”

謝華琅道:“是,我知道了。”

“最後,”盧氏停止一下,斜了她一眼,道:“你阿爹昨晚過去,悄悄囑咐我教你點兒別的,免得你新婚夜不明所以。有些話他不太好明說,可歸根結底,無非是想叫我送本春宮,把該說的說出口罷了。”

“你個小混賬,”說及此處,她又好氣又好笑:“他哪知你早就知道了。”

謝華琅不敢定罪,嘿嘿的傻笑,打算就這麽糊弄過去。

盧氏倒也沒有窮追猛打,拉住她手,有些心疼的撫了撫,低聲道:“枝枝,前邊兒那些都是虛的,早些生位皇子,那才是你立身的根本。”

“若是你嫁入別人家裏,生兒生女阿娘半句話都不多講,謝家的女兒,即便未曾生育,誰又能動得了你?但皇家不一樣。”

“你若有皇子傍身,你阿爹與叔父總能襄助,但若是沒有,便要從宗室過繼,沒有血緣的孩子,哪裏會同你親近?既然過繼,年歲上也不會太小,他有自己的母親,屆時你在宮中,豈不尴尬?”

盧氏越說越是傷懷,竟有了幾分哽咽之意:“你不看別的,只瞧前朝那位張太後,便能有所警醒了。”

她所說的那位張太後,是前朝順帝的皇後,順帝無子,死前留下遺旨,過繼宗室之子繼承大統,然而,朝臣們迎接新君入宮之後,新君卻拒不稱順帝為父,反倒要求追封自己已逝的生父為皇帝,又要皇太後的儀駕,恭迎生母入宮。

一朝天子一朝臣,胳膊終究是擰不過大腿的,張太後無子,即便心中憤恨,終也無計可施。

前朝以東為尊,新君便将自己的生母接入宮中,為東宮皇太後,順帝的張皇後,為西宮皇太後,只過了一年,張太後便病死了。

順帝與張太後曾經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兩個人,然而在他們死後,卻連宗廟祭祀都沒有,如此想一想,真是可憐又可悲。

謝華琅明白母親話中未盡之意,略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低笑道:“不會的,阿娘怎麽不想我點好?”

盧氏知道她這樣講,是為了叫自己寬心,該說的她都說了,再糾纏下去,反倒會叫女兒心态失衡。

“好好好,不說這些了。”她将眼角淚痕拭去溫柔的撫了撫女兒的面頰,重展笑顏:“再過一日,枝枝便要出嫁了,等到那時,必然是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

謝華琅成婚的前一日,也就是正月十三,謝瑩便回到林家,打算與堂妹一道,度過她出嫁前留在娘家的最後一日。

謝瑩成婚之後,較之往日的端娴,更添了些嬌妩,氣色倒是很好,謝華琅那個嘴花花的毛病還沒改,下意識就像打趣,話都到嘴邊兒了,又想起自己也不是無縫的蛋,便老老實實的将嘴閉上了。

謝瑩比她大兩歲,差的不算多,但因為性情沉穩,總有些半是姐姐,半是母親的感覺,早先盧氏說過的,她又重新提了一遍,謝華琅知曉她的好意,并不覺得煩躁,仔細聽了,又一一應和。

正月十三這日下午,府中便開始準備一應事項,宮中也有女官專程前來,預備明日清早,侍奉皇後更衣着妝,提點諸多禮儀。

謝華琅卻也心大,這日晚間同阿瑩姐姐說了會兒話,聽外邊女官催促歇息,便合了眼,不多時,便沉沉睡了。

第二日天還未亮,她便聽有人在耳邊喚:“枝枝,枝枝?快起來,該梳妝了。”

她迷迷糊糊的,以為是郎君在叫自己,下意識的摟住那人親了親,又撒嬌道:“九郎別鬧,我還困呢。”

謝瑩被她這動作惹得一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慣來聰慧,隐約間猜到什麽,笑完面頰又有些泛熱,輕輕推小堂妹一下,道:“我可不是你的好郎君,快些起吧,以後有你睡的時候。”

謝華琅迷迷瞪瞪的睜開眼,再想起自己方才說的那些話,頭腦中霎時一片清明,窘迫極了,埋臉到枕頭上,羞赧道:“阿瑩姐姐,你不準笑話我。”

“我什麽都沒聽到,有什麽好笑的?”謝瑩性情溫柔,倒不鬧她,只溫言道:“好了,該起身了。”

“阿瑩姐姐真好。”謝華琅先賣個乖,這才坐起身來,見謝瑩已經下榻,披了衣衫,這才喚人入內,侍奉着沐浴更衣。

這會兒天還未亮,透過窗戶向外邊兒一瞧,便覺燈影重重,紅燭透光,倒有些将明未明的意味。

熱水都是早就備好了的,女婢們往裏添了香料,又有暖房裏的鮮花送來,同樣擇選了鮮嫩花瓣兒擱進去,香氣與熱氣一道蒸騰起來,深深地嗅一口,當真沁人心脾。

結果,謝華琅大煞風景的問:“像不像在煮肉?”

采青哭笑不得:“娘娘,哪有這麽說自己的?”

謝華琅咯咯的笑了起來。

她泡了兩刻鐘,才從浴桶中出去,內室熏得暖香,倒也不冷,女婢們侍奉她穿了內中衣衫,另有人取了與袆衣相配的雪色紗制中衣送去,同樣上身之後,才往隔壁去梳妝。

皇後所用的袆衣以深青色衣料織就,飾以十二行五彩翚翟紋,領口飾黼紋,蔽膝同下裳色,飾三行翚翟紋,袖口,衣緣等處為紅底雲龍紋鑲邊,處處精細,極為莊重華美。

謝華琅人站在原地,宮中的幾位女官近前去,動作輕緩的為她穿着,對鏡打量無礙之後,才吩咐人取皇後所佩的裨、紐、約、佩、绶來。

謝瑩道:“現下便佩上嗎,是否有些早了?”

“不早,”為首的女官道:“娘娘稍後要梳髻,還要佩戴花釵,再行佩戴其他的,便有些麻煩了。”

謝瑩恍然:“我忙糊塗了。”

梳頭的嬷嬷是宮裏來的,年紀瞧着不小,精神倒很矍铄,手上功夫也好,據說當年鄭後嫁與先帝,便是她梳的頭。

“娘娘頭發養的可真好,跟緞子似的,模樣也俊,怨不得陛下喜歡呢。”

老嬷嬷眯着眼笑,替她将長發盤起,梳高椎髻,女婢捧着托盤,侍奉在側,托盤裏是皇後可用的十二樹花釵,雕刻成鳳凰展翅的模樣,金玉輕搖,滿目華貴。

宮中暖房裏有各式花卉,尚宮局為讨好這位年輕的皇後,引了溫泉水,催開了一園牡丹,幾位女官昨日進謝府時,便着人帶了來,謝華琅瞧過之後,還是選了色澤最為明絢的洛陽紅。

女婢取了剪刀,動作輕盈的剪下一朵,那嬷嬷伸手接了,小心翼翼的簪到她發間去。

“名花與美人相得益彰,”女官們紛紛笑道:“娘娘即便不施粉黛,也美若天仙。”

謝華琅對鏡瞧了瞧,只笑不語,另有女官近來,為她緩抹香粉,輕掃黛眉,兩靥點過胭脂之後,又取了唇脂,送到唇邊輕輕一抿,原本明麗的面孔,愈見光彩奪目。

謝瑩自女婢手中接了花钿,呵開魚膠之後,動作輕柔的貼到她額上,左右端詳之後,不禁笑道:“俊的很,我若是陛下,看一眼便酥倒了。”

衆人齊齊笑了起來。

衣衫妝容既已妥當,随同的女官們便去核對皇後要帶進宮的一幹東西,女婢屈膝為她穿上金飾舄鞋,謝華琅站起身來,便覺得這身衣冠重的可以,悄悄同謝瑩道:“好累!”

謝瑩笑道:“忍忍吧,只這一日罷了,天下多少女子,想要這樣的辛苦,卻都得不到呢。”

“也是。”謝華琅又歡喜起來。

穿戴好之後,她需要做的事情便只是等,除此之外,另有人同她重新講一遍接下來的規制流程,免得屆時出現意外。

皇後出嫁,這是何等盛典,饒是有劉氏這個弟媳幫襯,盧氏也是忙得團團轉,好容易将一幹事務安排下去,這才去尋女兒。

謝華琅袆衣加身,花釵明豔,真如天上仙娥一般,盧氏瞧的喜歡,心中又有些酸澀,大好的日子,不能說不喜慶的話,而該叮囑的那些,也早都說過了。

她撫了撫女兒的手,溫柔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時辰很快便到了,謝華琅同父母、叔嬸與兄嫂弟侄拜別。

嬌寵她的父母,愛憐她的叔嬸,慣來照顧她的哥哥們與阿瑩姐姐,還有底下淘氣的弟弟與小侄子,她心中不能不說是感慨萬千。

金柄玉扇遮面,她登上重翟車,離開謝府,開始了新的人生。

重翟車并未往宮中去,而是駛向宗廟,她的郎君現下正在那裏等她,也只有拜谒過皇族歷代先祖之後,謝華琅才能真正的成為他的妻子。

太廟的道道門扉依次打開,一直到了階梯之下,謝華琅下了車,換乘鳳攆,在兩側禦林軍的注目禮之下,一直到了內中的正門處。

糾儀禦史出聲唱喏,她緩步入內。

這日是個出奇的好天氣,日光溫煦,照在身上也有了幾分暖意,瞧見自己郎君的那一刻,她忽然間想懶洋洋的打個哈欠,可到最後,卻還是忍住了,只在金柄玉扇後一笑,俏皮的向他眨一下眼。

顧景陽身着朱玄朱玄二色的冕服,束革帶,系绶帶,佩天子劍,俊秀清冷,不染凡塵,莊重端肅如廟堂中的一尊神像。

也只有在望見她時,那目光才柔和起來,隐約帶了幾分暖意。

謝華琅不是第一次被他這樣瞧着了,可也不知怎麽,今天這樣被他看着,她心頭忽然泛起了一絲甜,整顆心都甜蜜起來。

有禮儀官出聲,引着帝後拜祭歷代先祖,重重繁複的禮節之後,原本肅穆的聲音終于帶了些微笑意,宣布禮成。

這一刻,他們已經是彼此的另一半了。

她的丈夫,他的妻子。

顧景陽到近前去,垂眼看着她,神情之中不覺露出幾分笑意,伸手過去,将她手中的玉扇取了下來。

謝華琅昨晚不覺得不好意思,早先跟母親和阿瑩姐姐說些有的沒的,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可現在只是處于他的目光之下,她便覺得臉紅。

顧景陽看出她些微的不自在來,笑意愈深,也愈加柔和,不理會兩側的禮官們,低下頭去,想要親吻她面頰。

近處的禮官瞧見,不解風情的輕咳一聲,謝華琅從美色中掙脫出來,忙躲開了。

“我臉上有胭脂,”她小聲解釋道:“要是沒了,會被人看出來的。”

“好,”顧景陽執起她小手,愛憐的親了親:“等回宮去再親。”

謝華琅心中的甜蜜幾乎要漾出來:“好。”

太廟中不僅有顧景陽在,宗室中人也在,謝華琅既做了顧景陽的妻子,名義上也是顧氏皇族的主母,衆人依次拜見之後,又吩咐擺膳,在此用了午膳之後,起駕回宮中去。

……

謝華琅是自顧家往太廟去的,顧景陽卻是自宮中出發,現下禮成,回宮卻是一道,同乘轎辇,真正的殊途同歸。

帝後大婚,百官自然需得恭賀,謝華琅夫唱婦随,同郎君一道去見過百官之後,才被人引着,往寝殿去歇息。

于她而言,今日的大婚已經過去大半,剩下的便是合衾酒與洞房花燭,倒是顧景陽,還另有些事要做。

雖是正月,天氣寒冷,但這樣一整套折騰下來,謝華琅背上也覺有些出汗,叫宮人們侍奉着脫去身上袆衣,又解了釵環,便去沐浴。

疲軟的身體觸碰到溫暖的熱水,她禁不住呻/吟一聲,知曉顧景陽回來還早,索性多泡了會兒,才從浴池中出去。

采青、采素便候在外邊,見她出來,忙服侍着更衣。

現下這身衣衫不同于早先的袆衣,相較而言,更家常些。

淺色大袖襦衫,正紅色麗裙及地,臂上是輕紗披帛,內裏的抹胸略微露出幾分,隐約可見豐潤的溝壑,很有些小女兒家的嬌柔妩媚。

謝華琅從前沒這麽穿過,畢竟那時候還未嫁,陡然換成這樣,真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遮掩過去,往寝殿去落座,專心等自家郎君了。

許是惦念嬌妻,顧景陽回的很早,人進內室,下意識便往寝塌上打量,瞧見她那身衣着之後,目光微微一頓,旋即又笑了。

謝華琅還能偷空兒去換個衣裳,他卻走不脫,身上仍舊是朱玄二色的冠冕,端肅如初。

到了床榻近前,他便停下來,微微伸臂,以目示意。

謝華琅失笑,便下了塌,為他除去腰封外袍,又踮起腳,幫他解下冕冠,衡嘉知事,早就送了常服來,她侍奉着穿上,左右打量一會兒,倒有種從前自己悄悄進宮,暗中陪伴他度日的感覺。

匏瓜被鋸成兩半,系了紅線,宮人們往兩邊兒分別斟酒,又遞與帝後二人。

謝華琅與顧景陽接了,就着那段紅線,微微前傾身子,将匏瓜中的酒飲盡,女官與宮人們見狀,便笑着跪下身恭賀,說了好些吉利話讨賞。

這等時候,顧景陽自然不會吝啬,賜賞之後,便吩咐人擺膳。

謝華琅中午用的不多,怕招惹麻煩,連水都未曾喝幾口,現下擺了晚膳,胃口倒是頗好,顧景陽也是如此。

寝室相鄰的殿中擺了膳食,二人相近坐了,細嚼慢咽一會兒,誰都沒先說話。

謝華琅畢竟是女郎,胃口遠不如郎君大,覺得腹中有了八分飽,便停了筷子,接了香茶漱口,又等了會兒,顧景陽才停下。

“枝枝,”他目光溫煦,低聲道:“你累不累?”

用過晚膳之後,便是洞房花燭了,謝華琅自然知道這道理,只是偷偷往外邊瞧一眼,便見天色隐約還有些亮,顯然只是剛到傍晚罷了。

從前夜間睡下,都被他折騰到半夜,要是這會兒就睡,明早她還有命起嗎?

謝華琅沒出息的有點兒打怵,暗地裏揉了揉自己的小腰,暗示道:“累的不得了。”

顧景陽輕輕颔首,道:“我早就說,大婚那日會很累的。”

謝華琅一臉乖巧:“嗯。”

“那枝枝便先歇一會兒,”顧景陽站起身,愛憐的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郎君先去沐浴,待會兒再來尋你,好不好?”

他投來一個“郎君是不是很體貼的表情?”。

“……”謝華琅假做不懂,天真無邪狀道:“九郎,你去沐浴,我能不能先睡?”

顧景陽垂下眼,饒有深意道:“枝枝自己覺得呢?”

謝華琅一點兒逼數都沒有,想了想,還是道:“我覺得可以。”

顧景陽笑了,慢慢道:“你再想想。”

謝華琅有點猶豫了:“不,不行嗎?”

“好像不太行。”顧景陽溫柔道:“枝枝,這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要是急着睡的話……”

他微妙的頓了頓:“我保證,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哭的。”

小白兔謝華琅戰戰兢兢道:“為,為什麽呢?”

顧景陽卻不再說話了,俯下身去,含住她櫻唇,親吻一會兒之後,轉身往浴池處去。

謝華琅生無可戀的癱在床上,忽然覺得顧景陽可真是壞,留白可比直接說出來可怕多了。

她早先佩戴過得那朵洛陽紅還在梳妝臺前,大抵是宮人們忘了帶走,謝華琅無意中瞥見,便過去拿起來,花瓣兒一片接一片的往下撕。

“郎君不舍得欺負我,郎君舍得欺負我,不舍得,舍得……”

好好的一朵花兒,被她給撕的七零八落,好容易到了最後一片花瓣兒,卻是——

“郎君舍得欺負我?”

謝華琅呆了一下,想了想,便開始重新數,因為上一次第一個說的是“郎君不舍得欺負自己”,這一次便由“郎君舍得欺負自己”開始。

她把自欺欺人玩兒的可溜了,還覺得自己棒棒的。

這回總算是有了盼頭兒,只可惜,她剛數到一般,肩頭就被顧景陽搭住了。

他不是愛說話的人,将那小姑娘攔腰抱起,直接送到了床上,将帷幔拉下後,便是獨屬于他們的一方天地。

謝華琅從前也不是沒同他親近過,然而這一回卻不同,或許是因為洞房花燭的關系,心中格外的忐忑,也格外的……期盼。

顧景陽見那小姑娘推他,還當是不情願,手指一探,卻微微一怔:“枝枝……”

謝華琅氣息微喘,道:“怎麽了?”

顧景陽低低的笑出來,俯首在她耳畔,低語道:“濕了。”

“好吧好吧,”謝華琅又羞又惱,玉面飛紅:“我就是嘴上說不要,但身體很想嘛!頭一次成婚,假正經一下也不行嗎?”

顧景陽笑道:“當然行。”

“道長,你不要笑了嘛。”謝華琅以手掩面,羞道:“多難為情啊!”

“很可愛。”

顧景陽定定望着她,語氣溫煦,輕輕說了句豔詞:“半推半就,又驚又愛,檀口揾香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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