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到朕這裏來, 不得對晉王無禮。”

褚彥清隽的面容一如既往的無波無痕,甚至他那薄涼的唇還罕見的溢出一絲淺笑的弧度。

叫人會誤以為,他只是在心平氣和的闡述一件極為尋常之事。

可溫舒宜瞧見他眉心的火焰第一次紅的像落日夕陽, 灼燙、豔紅。

他正處于盛怒之中。

溫舒宜被褚蘅抱着,她後知後覺,猛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她不再是圍繞着褚蘅打轉的年幼少女,她如今是後宮的女子,與其他妃嫔一樣,這輩子的男人只能是帝王。

溫舒宜微腫的面頰泛起一陣白,因為緊張之故,對褚蘅毫無久別重逢的歡喜,取而代之, 是驚恐與無措。

無論換做是誰,與別的男子如此親密, 擱在後宮都是死罪吧!

“方才多謝晉王爺相救,還請王爺将我放下。”溫舒宜推了推褚蘅。

她的冷漠與疏離, 像凜冬的寒風, 刮在人心口,疼的讓褚蘅呼吸一滞。

以前,溫舒宜總喜歡跟着他屁股後面, 一口一聲喊着, “大表哥,你走得太快了, 我跟不上。”

褚蘅方才一時心急, 瞧見了被自己呵護長大的小姑娘被人如此欺辱,他如何能忍?

他不是一個心機城府之人,沒有心機叵測的老謀深算。

但見懷中人驚吓的神色, 褚蘅緊蹙眉頭,他有太多話想對溫舒宜說,問問她這年讀過哪些書,可曾遇見什麽好玩的事。

他非召不得入京,有人蓄意暗中截斷了他與燕京的一切聯系,他不知道溫家兄妹三人這五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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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惱、慚愧、憤恨、無助……

多種情緒交織,一時間攪的褚蘅胸口憋悶難耐。

他彎身,小心放下了溫舒宜,曾經他當做妹妹看待的小姑娘,已長大成人了,再也不是他能夠抱的了。

褚蘅是來“救”溫舒宜的,不是來給她找麻煩,他僅用了幾個呼吸思量,當即抱拳行了君臣禮,“臣弟拜見皇上!方才……方才臣弟見溫才人身子不适,又因念及往日表親情分,這才失了分寸,一切皆是臣弟之過,與溫才人毫無幹系。”

他撩袍跪下,俯首稱臣。

俊秀的面容染上一層忍辱負重的陰霾。

溫舒宜僵在原地。

她還沒開始得寵,萬不能失寵了,否則這幾日的一切犧牲都是白費。

褚彥的目光落在了褚蘅身上,并未因他突然入京而降罪,反而是出乎意料的平靜,“二弟起身吧,母後許久未見你了。”

說着,褚彥的目光迎上了溫舒宜一雙仿佛受驚過度的眸,他伸出的手還在懸在半空。

溫舒宜瞧見帝王眉心的火焰越燒越旺,如奪命的地獄之火。

她此刻仿佛身處懸崖峭壁,再往前一步,下場唯有粉身碎骨。

“你還不快到朕身邊來?”帝王的語氣依舊風輕雲淡,但這句話又帶着些許的斥責之意。

褚蘅已站起身來,手心皆是汗。

倘若因為他一時關心則亂而害了嬌嬌……

溫舒宜只覺自己處于冰火兩重天,她甚至可以想象自己的下場了,但她不能認輸,她是溫家人,是溫大将軍與巾帼女英雄的女兒,不到最後一刻,她的眼中沒有妥協兩個字。

溫舒宜站着不動。

她眼中忽閃着晶瑩,方才被老嬷嬷打過的面頰紅腫,原本清媚的小臉此時有些可憐楚楚。

她哭了。

輕咬着紅唇,瞬間梨花帶雨,像無理取鬧的少女,低低哽咽着埋怨,“皇上,您怎的才來?妾身吓壞了……身子都動不了了。”

褚彥一怔。

胸腔騰騰火焰倏然之間,仿佛被美人的淚給澆滅了。

想要捏死眼前少女的念頭頓時被壓制。

腦中莫名其妙冒出“楚楚可憐”幾個字。

伴随着還有一絲絲的愧疚。

都怨他來遲了啊。

否則,她如何會受傷?又如何會被晉王給抱了?

褚彥突然萌生一種護崽子的詭谲心情,但他面上依舊不顯,行動上已經出賣了他。

褚彥往前邁了兩步,将溫舒宜打橫抱起,帝王幽冷的眸掃視一周,“今日之事,朕會親自過問。”

礙于晉王在場,褚彥道:“二弟先去給母後請安,朕稍後就過去。”

褚蘅看了一眼被帝王抱着的溫舒宜,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無措感壓着他,使得他內心一片荒涼,“臣弟……知道了。”

這時,賢妃身邊的老嬷嬷已艱難的爬了起來,晉王方才那一腳差點要了她的小命。

賢妃也驚住了。

她的确想利用甄梁玉那條賤命,去拖了溫舒宜下水。

可皇上幾時當衆抱過誰?

此刻,賢妃心裏沒底了,一時間不敢多言。

德妃卻突然開口,“皇上,那甄更衣的屍首該如何處置?”

她并未提及甄更衣是如何死的,更沒有将溫舒宜扯進來。

她的高明之處就在于審視奪度,一切皆順着皇上的意。

褚彥面容陰沉,“此事就交由德妃全權處理,三日之內給朕一個結果。”

話音剛落,褚彥的目光落在了那唇角沾血的老婆子身上,之後轉身離開,但給了李忠一個眼色。

李忠會意。

賢妃身邊這老婆子,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

溫舒宜被褚彥抱到了朝陽殿。

這裏是帝王寝宮,是後宮妃嫔皆夢寐以求的地方。

可溫舒宜此刻心尖顫顫。

她一直關注着帝王的眉心,那一小團火焰紅一直不曾褪去。

她入宮時日尚短,并沒有摸透帝王心思,但前幾次的接觸,使她明白,女子的撒嬌與示弱,無論何時都是自保的法寶。

溫舒宜的細腕圈着帝王脖頸,紅腫的臉在帝王蕭挺的下巴處蹭了蹭。

或許是這五年來壓抑的太狠了,以前不允許自己哭,如今一旦哭起來,當真是手到擒來。

她沉默着不說話,只是低低哭泣,像個受盡委屈,差一點就被人宰殺的小羊羔,此刻唯有劫後餘生的小心翼翼。

褚彥抱着嬌軟馥郁的身子,并沒有放下她。

此刻抱着她的理由無比充足。

美人受委屈了,自是需得他安撫。

抱一會無傷大雅。

于是,帝王坐在軟塌上,溫舒宜乖巧的窩在他懷中。

片刻,感覺到了帝王的凝視目光,她擡了擡眼,美眸也紅腫了,加之小臉上的五指印痕,真真是一個慘字了得。

男人天生憐弱。

帝王也不例外。

饒是明知懷中人是個心機美人,目的不純,他的繞指柔還是毫不吝啬的給了溫舒宜。

“很疼?”

帝王不曾對誰表達過憐惜之情,只悶悶的問了一句。

他原以為溫舒宜會趁此機會,狠狠争寵。

可下一刻,溫舒宜卻搖了搖頭,光潔細嫩的額頭在帝王下巴處又蹭了蹭,像只終于在主人懷裏撒嬌的貓兒。

“皇上,下回你能不能早些趕來,妾身不覺得疼,卻是被吓壞了,那甄更衣怎麽說死就死了?”溫舒宜想将這件事引到五年前的案子上去。

褚彥心頭一軟,不知起了什麽怪異的心思,問道:“晉王不是去了麽?你見到他是不是很高興?”

溫舒宜差點身子一抖。

妃嫔與外男扯上幹系,那可是萬劫不複。

皇上多疑,她不能直接為自己辯解,以免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與帝王相處,她需得反其道而行。

美人擡起頭來,用自己可憐兮兮的臉蛋正對着帝王,“唔……妾身見到晉王爺的确高興,妾身與晉王爺都有五年未見了呢,不過遠不及妾身見到皇上時的歡喜。妾身将晉王視作兄長,而皇上則是妾身的夫。”

好大的膽子,區區一個才人還敢将帝王視作夫君。

不過“夫君”這個稱呼确實新鮮,後宮無一人敢有這個心思。

“哦?是麽?”褚彥明知美人的話摻着假,但還是被這帶毒的情話,迷的通體舒暢。

溫舒宜沒有對晉王避而不談,反而顯得落落大方,毫無私情。

算着年紀,晉王去荊州那年,溫舒宜才九歲,亦是不可能對男子動情。

思及此,帝王年輕面龐上的陰沉之色,總算有所好轉。

溫舒宜再接再厲,她早有準備,小手從帝王脖頸處移開,又從袖中取了一封褶皺的手箋出來。

上面是甄梁玉的親筆書函,稍作查證,便可證明溫舒宜所言非虛。

“皇上您瞧,這是甄更衣悄悄遞給我的,上面說約我單獨見面,她會告知我五年前溫家案子的事。妾身哪裏能想到這是一個陰謀?妾身心急,便直接去見了她,誰知甄更衣竟自盡了,還僞裝成是妾身殺了她的樣子,她死的時候在狂笑,說什麽……希望我不要令她失望。”

溫舒宜将事情交代了八分。

她所說的一切皆能查到。

只要皇上去查,定會查出她并未扯謊。

真正能诓騙人的不是謊言,而是摻了兩分假的真話。

她甚至猜測,皇上即便不去查,恐怕也知道實情了。

美人忽閃着大眼,一臉失望,“可惜了,我還以為她當真會告訴我溫家案子的實情呢。”

她沮喪着臉,豆大的淚珠子滑落,顆顆晶瑩剔透。

褚彥不喜歡女子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可偏生此刻美人落淚,勾的他心思混亂。

“你放心,朕會去徹查此事,溫家的事,朕也會着人命人去查。”褚彥哄道。

這已經是他能夠說出的最熱情的甜言蜜語。

溫舒宜面露歡喜之色,勾住了帝王的脖頸,臉埋進了帝王胸膛,感動的嘤嘤嘤哭了起來,“皇上對妾身真是太好了,妾身愈發喜歡皇上了!”

褚彥耳尖一紅。

本想因晉王之事懲戒這小女子一番,卻是堪堪忽略了……

擡起美人的下巴,帝王壓抑了幾日的情.欲.想要排解,他此前幾乎戒了“葷”,但如今才幾日沒有纾解,人就悶得慌。

此刻面對一張毀了一半的臉,他竟還是熱血澎湃。

帝王的大掌剛扯開溫舒宜腰間系帶,卻被美人一把摁住,“皇上,妾身眼下太醜了,妾身……不想侍.寝。”

說着,溫舒宜哭了更兇了。

褚彥有種欺淩弱小的錯覺。

他真真是納罕了。

若說溫舒宜此前美貌嬌妍,他失了分寸還情有可原。

可是這心機美人的臉腫成了包子,他怎麽還下得了手?甚至還熱切渴望……?

李忠在外面守着,就見帝王大步走出,玄色龍袍肩頭濕了一大片,他似乎心情不悅,一臉煩悶,“來人!宣禦醫給溫人才看診,兩日內務必要治好溫才人的臉!”

李忠,“……是,老奴這就去。”

李忠又說,“皇上,晉王爺已經去了長壽宮,太後娘娘請您也過去一趟。”

晉王如斯大膽,非召入京,還抱了後宮妃嫔,皇上能忍才怪呢。

李忠偷瞄了帝王一眼,就見他眉目陰沉,仿佛全天下都欠了他的,沉着一張俊臉往長壽宮的方向走去。

****

“你怎的這般胡鬧?!就因為放不下溫家,特意跑回來一趟?五年都忍住了,怎麽這個時候就犯渾了?!”

太後氣不打一處來。

她的确盼着晉王回京。

但不是以這種方式歸來。

一位親王,而且還是先太子,帝王只要有理由除去他,就定然不會心慈手軟。

褚蘅劍眉緊擰。

有件事他并沒有告知皇太後。

其實,他這次之所以突然回京,是有人暗中給他送了消息,說是溫家有難。

至于是誰暗中送信,他暫時不知。

而且,這極有可能是一個陷阱。

可他還是忍不住回來了。

見他沉默,太後也不忍心再斥責,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又曾走失那麽多年,太後恨不能将全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搶來給他。

“罷了,哀家對外宣稱,是哀家近日身子不适,這才讓你回京侍.奉,既然回來了,就想着法子留下來,莫要再去荊州了。”太後雖因溫舒宜的事埋怨了幾句,但到底不舍得讓兒子難堪。

褚蘅已經離開燕京五年,對諸多事不甚了解。

他此番突然入宮,原本是想将溫舒宜帶走。

可他方才看清楚了皇上的眼神。

皇上對嬌嬌的态度,已經是一個男子對待一個女子最為尋常的占.有.欲。

褚蘅尚未成婚,可他到底二十大幾了,自是一眼就看出皇上不會輕易放了嬌嬌。

皇太後細細打量了褚蘅失魂落魄的神情,她心中暗喜:蘅兒無心争帝位,不知會不會為了溫家那丫頭破例?

“皇上駕到!”

長壽宮外,太監尖銳的聲音響起。

褚蘅淩亂的思緒被打亂。

他往殿門外望去,就看見帝王面容冷峻,大步從廊下走來。随着帝王的靠近,褚蘅聞到了淡淡的女兒家的馥郁香氣。

褚蘅認得,這是溫舒宜身上的味道。

又見帝王肩頭有一處明顯的暗色,大約是濕了。

褚蘅莫名想象了一副,溫舒宜窩在皇上肩頭痛哭的樣子。

她幼時受了委屈,也會撲進他懷裏哭。

“母後,二弟。”帝王颔首道。

褚蘅再度行禮,卻是被帝王扶住了臂膀,“二弟難得回來,不必多禮。”

皇太後擔心帝王治罪,先發制人,道:“皇帝,哀家身子不适,這才讓蘅兒回來侍.奉,你政務繁忙,哀家倒是将這事給忽視了,皇帝若要怪罪,就怪哀家吧。”

褚蘅薄唇微抿,眉頭蹙的更深。

帝王卻是面上一笑,但笑意不達眼底。

晉王若是就這麽被治罪,他只會被世人指責心胸狹窄,容不下先太子。

“兒臣怎會怪罪母後呢,既然母後身子抱恙,二弟的确是該侍.奉左右,正好朕已在宮外置辦了晉王府,二弟不如暫且住下,荊州那邊,朕只會安排。”

帝王滴水不漏。

皇太後滿意了。

然而,褚蘅到了這一刻才意識到了自己有多麽的魯莽。

他直接接近溫舒宜,萬一惹怒了皇上,只會令得溫舒宜倒黴,甚至害了她小命。

褚蘅垂在廣袖的手握了握,最終那句“請皇上讓臣弟帶走嬌嬌”這句話始終沒能說出口。

好在,他眼下回來了,離着她近了。

****

玉錦宮大門外。

“啪-啪-啪-”的巴掌聲響徹宮道。

賢妃跟前的心腹婆子---張嬷嬷正被人摁在青石地面上的,李海擄了袖子,親自掌掴。他是斷掌,數十巴掌下去,張嬷嬷已血染滿臉,血肉模糊。

宮人們皆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多言一句。

張嬷嬷嘴裏吱吱嗚嗚,一開始還能喊出求饒的聲音,這會子便只剩下意識模糊,不知在喊叫些什麽。

內殿,賢妃用軟枕蓋住了自己的頭,“別叫了!別再叫了!”

直至一個多時辰後,張嬷嬷被活活打死在了玉錦宮大門外。

宮人兩股顫顫的上前禀報,“娘、娘娘,張嬷嬷去了,外面都結束了。”

賢妃這才将軟枕拿開,她面上妝容淩亂,少了往日的狂傲,臉上驚色未減,“結束了!終于結束了!來人!快去清洗幹淨!本宮不要看見一絲絲痕跡!”

張嬷嬷屍首被拖走,血漬沒入青石地面的縫隙裏,宮人提着水桶沖刷了許久,又灑了花露,直至再無任何痕跡,這才消停。

而賢妃重新收拾了妝容,她親自前去查看,見毫無血漬,臉上逐漸又傲慢了起來,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不過是死了一個嬷嬷,與她而言,沒有任何變化。

****

張嬷嬷被打死的消息傳到了德妃耳朵裏。

德妃身邊心腹宮婢道:“娘娘,皇上下令在玉錦宮外處死張嬷嬷,這便是在打賢妃的臉啊,咱們的機會是不是來了?要不要趁機給賢妃一個重創?”

賢妃若是下臺,這後宮就數德妃為尊了。

德妃紅唇微勾,眸中泛着光,仿佛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非也。”她輕嘆。

又說,“單憑今日之事,還無法徹底将賢妃連根拔起,皇上可不是普通人。你也不想想,今日就算沒有晉王出現,皇上也及時趕來了,可見皇上恐怕對賢妃的一舉一動皆了如指掌。宋家在朝堂一日,皇上就不會對賢妃如何。要論起帝王之術,誰都沒有皇上擅長。更何況,皇上絕不是那種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人。皇上的心,幾分真,幾分假,誰又能知道?”

她甚至懷疑,皇上對溫舒宜的好,只是障眼法,用來迷惑前朝的。

宮婢詫異,“可……皇上讓娘娘調查甄梁玉的死,娘娘打算如何查?”

德妃一慣站得穩,入宮這幾年,從未出過纰漏。

除卻她背後家族之外,她本身就是一個心思缜密的女子。

“自是要仔仔細細的查,但無論怎麽查,結果都只有一個,那便是甄梁玉臨死之前,也想拉一個墊背的,此事與溫才人無關,溫人才不過只是一個受害者罷了。賢妃身邊那張嬷嬷已被皇上命人活活打死,便是死無對證,所以這件事就算是賢妃主使,也與她無關了。”

“這是皇上想要什麽樣的結果,本宮便給出什麽結果。”

宮婢恍然大悟,“還是娘娘英明!”

德妃眼底蕩過一絲笑意,但一想起今日皇上當衆與晉王搶女人,臉上的笑意又轉冷。

****

德妃的調查結果很快就傳遍了後宮。

皇上那邊沒有直接表态,卻在三天後,朝堂上數位大臣接連上書,将甄家此前所涉貪墨之事一一捅了出來。

甄大人雖然已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但帝王盛怒,甄家自上而下,但凡與貪墨有關的人,無論男女,無一幸免。

就這樣,燕京高門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甄家罪名落實的當日,傅生搬了一籮筐的卷宗去見了帝王。

他身上穿着禦前帶刀侍衛的玄色蟒袍,清俊的面容溢出汗,細一聞,還有汗味。

傅生身份高貴,乃傅家嫡長子,除卻本身能力之外,也是個俊美儒雅的男子。

身上殘存汗味,當真極少見。

帝王稍擰眉,“你為了溫家的事,倒是盡心盡力,幾日沒沐浴了?”

傅生一僵。

五年前嘉林關一戰謎團重重,他當然不信是溫大将軍領兵不擅才造成的慘狀。

可礙于朝廷幾大勢力,這幾年他暗中也沒查到什麽。

近日甄家倒臺,他的确趁機會去了刑部調卷宗,也的确幾天沒洗澡了。

這可是禦前失儀,傅公子面色漲紅,立刻跪地,“皇上!臣……臣今日會盡快回去洗澡,望皇上恕罪!”

褚彥神色不明。

他其實很想問問,傅生如此賣力,是不是為了溫舒宜。

這幾日傅蘅也在打探消息。

褚彥不是一個兒女情長的人,更是不可能因為任何事而牽動情緒。

可接二連三有男子為了溫舒宜付出,他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讓他沉悶不已。

見傅生跪地不起,上佳的容貌配上他溫潤如玉的氣質,難怪深得京中貴女們追捧。

褚彥嗓音低沉,“溫家的案子就交給你去辦,此事不必聲張,一切暗中進行。”

傅生松了口氣。

他也有正有這個想法。

溫家的事,發生在先帝在世時,如今早已換代了,好多證據都無法辨別真假。

是得暗中悄然行事。

“是!皇上!臣領旨!”

****

傅生退出禦書房,年輕的帝王随手扯了扯衣領,只覺今年盛暑格外漫長。

已經快四日了。

甄家被治罪,他也在暗中調查溫家的事。

可那心機美人怎麽還不過來讨好……或者報答他?

要知道,前朝牽一發而動全身。

甄家背後又會牽出數名官員。

眼下還不是帝王下手的時候,他提前動作,無疑會遺漏數條大魚。

但為了博美人一笑,他願意打亂精心布置的棋局。

然而,美人沒有如他預想的那樣,前來投懷送抱,再對他感恩戴德,順便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他。

帝王很煩惱。

他已經沒甚耐心繼續等下去。

尤其是想到美人與傅生、晉王那兩位美男子曾經交好,他心頭更不是個滋味,像是喝了一口變了質的陳年老酒,澀的喉結發緊。

褚彥已連續幾日沒去後宮,自然也不可能去昭華殿。

他本只有初一十五才踏足後宮,帝王可能并不想屢次破例。

年輕的身子一旦被激發了內心深處最原始的念想,再想消停就難了。

前幾回抱着溫舒宜作.弄時,他只覺怎麽都不夠。

如今幾天過去了,更是憋悶難堪,渴的慌。

但饒是此刻帝王的內心的.欲.念正如奔騰不息的黃河之水,他表面卻是淡漠無溫,清了清嗓子,問道:“溫才人的臉如何了?”

李忠上前,“回皇上,據昭華殿的探子來報,才人的臉已經痊愈了,只是這幾日身子不适,一直在靜養。”

身子不适,靜養……

呵呵……

只怕又是欲擒故縱吧!

又或是晉王回來了,她又平添了其他想法。

妖精!

褚彥自是不可能承認自己被一個十四歲的少女迷的七葷八素,夜不能寐。

征服是他骨子裏的天性,而如今溫舒宜就是一道他尚未跨過的峽谷,沒有勝利之前,他并不介意與她過招。

于是,這一天,帝王仍舊沒有踏足後宮,也不曾宣見溫舒宜。

****

又過了一日,褚彥依舊沒有“盼來”溫舒宜過來“報答”他。

這一天,帝王年輕的面龐格外陰沉,下朝後一直待在禦書房與幾位大臣議政,期間還有大臣被罵的狗血淋頭,出來時一個個面若土灰。

刑部李敖大人一頭霧水,“李公公,皇上今日到底是怎麽了?”

李公公讪了讪,“……”→_→

咱就是知道,咱也不敢說啊!

傅生今日着一身簇新錦緞長袍,身上用了香,也問,“皇上如何會這般動怒?”

莫非又是宋家在搞什麽事?可他為何沒有聽見半點風聲?

李公公瞧着傅生如斯俊美,很想提醒一下他,下回入宮可莫要再捯饬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傅大人,許是天幹燥熱,皇上勤政愛民,難免為了今年的農事操心。”

傅生,“……”

他跟在皇上身邊數年,也不曾見過皇上因為任何事而情緒如此波動啊。

幾位大臣先後離開禦書房。

李忠躬着身子入內侍.奉,他從小太監手裏端過降火茶,好心一問,“皇上,今日要翻牌麽?”

雖不是初一十五,可皇上這架勢,是當真急需去一趟後宮啊。

褚彥喝了口涼茶,沉着臉,“去宣溫才人,朕……有些溫家的舊事,需要親口問問她。”

李忠,“……”

這案子是傅生在查。

皇上有必要親口問問麽?

****

溫舒宜得了口谕,讓徐嬷嬷給她挑了一件淺水紅窄袖夾衫。

她膚色雪膩白嫩,露出的一小片脖頸以下的地方,白的晃人眼,如姣姣銀月,光輝奪目。

徐嬷嬷給溫舒宜系好腰帶,不由得驚豔道:“老奴在宮裏待了半輩子,從未見過有哪位娘娘的身段超過才人的。”

溫舒宜本能的臉色一燙。

她的相貌和身形都随了娘親。

前兩年開始長了胸.脯,起初并沒覺得有什麽,可不知怎的就一發不可收拾,沒有入宮之前,她一貫都是将脖子包的嚴嚴實實,別說露出這樣多了……

徐嬷嬷又道:“皇上大約會留下才人侍.寝,這聖寵在宮裏是獨一份的了。”

賢妃這次未能成功陷害溫舒宜,一方面是因着皇上早就不喜宋家,二來皇上或許的确有心偏袒她。

按理說,她一個小小的才人,幾天前就該去皇上跟前感恩戴德了。

但溫舒宜并不滿意這個結果。

不過她也知道,皇上暫時沒打算将宋家連根拔起,所以還繼續留着賢妃。

她耍幾天“小脾氣”也是為了吊吊皇上胃口。

一想到皇上折騰起來那樣兇,她還真有點心有餘悸,“嬷嬷……有一事,我想問問你。”

徐嬷嬷笑道:“才人直說便是,可是那些避火圖不夠看?”

溫舒宜的臉又紅了。

她這幾日的确研讀了一些書冊,但絕對不會達到忘我的地步,不過只是好奇心使然罷了。

“嬷嬷,皇上每次來後宮,大約待多少時辰?”她只聽說過皇上從不夜宿後宮。

徐嬷嬷當即明白了過來,“皇上不戀.美.色,亦不同後宮女子同餐,妃嫔侍.寝過後也就走了,不消大半個時辰吧。”

溫舒宜,“……”

她還以為皇上次次都折騰那樣久……

“才人,您為何有此一問?”

溫舒宜一噎。

她無言以對,總不能說自己勾住了皇上,以至于她總覺得皇上好像不太想讓她下榻。

****

殿外傳來動靜,是心機美人來了。

褚彥莫名端坐了身子,手中正握着奏折,他斂着眸,燭火映在他臉上,濃密的睫毛投下一道明顯的暗影。

不多時,美人靠近,鼻端暗香浮動,連帶着奏折上嚴謹的奏疏也仿佛開始起舞浪.蕩了起來。

美人沒開口,他亦裝作不知。

又是小片刻過後,他等的撓心撓肺,那沒良心的小東西終于開口了。

“妾身給皇上請安。”

輕柔的嗓音糯糯的,甜而不膩,如花蜜,如春風,蕩的人心浮躁。

褚彥沒擡眼,像個莫得七情六.欲.的聖僧,只淡淡道:“過來,替朕研磨。”

溫舒宜照做。

她一手挽袖,另一手不慌不忙的動作着,十分守禮安分,沒有一絲一毫僭越的動作。

褚彥突然無端煩躁。

本想以退為進的帝王,放下了一身傲骨,他終于主動擡頭,看着身側一襲粉裝的美人,她衣襟極低,但又恰到好處的遮住了雪膩山巒,獨留隐約的丘壑峽谷,認人遐想。

“幾日不見,怎麽好像瘦了?”說着,便似乎有了足夠的借口,親手丈量了一下美人細腰。

溫舒宜怕癢,大掌一碰觸她的腰側,她身子一晃,直接栽進了帝王懷中。

純碎只是無意為之,偏生有人認定她是蓄意的。

褚彥幽眸微眯,眉心燃燒的小火苗終于轉為淡淡的粉。

這就對了……

投懷送抱才是一個心機美人該做的事!

溫舒宜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

她已經做好侍.寝的準備,欲擒故縱過了火對她一點好處沒有。

但這一刻真真到來,溫舒宜還是有點發憷,她揪着帝王衣襟,羞澀之态如同半開的蓮花,至純至豔,“皇上,今天能不能別撕妾身的衣裳?”

作者有話要說:  褚驕傲:朕有的是錢!撕!

舒舒:→_→屬狗的麽?嘤嘤嘤……

褚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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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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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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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