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美人, 皇上他走了。“趙嬷嬷上前禀報,又寬慰道:“皇上即便去見了昭嫔,也并未逗留多久, 美人莫要多想了。”

聞言,陸詩雨心裏才稍稍好受。

今日是她頭一天入宮,皇上本該讓她侍.寝,可皇上卻又去了溫舒宜那邊,這怎叫她能咽下這口氣?!

“狐媚子!一定是她壞了我的好事!此前已害了幾位兄長,眼下又對我不利,她就是陸家的克星!”陸詩雨恨不能沖過去狠狠教訓溫舒宜一番。

可溫舒宜已經不是那個任人拿捏的罪臣之女,而是位份在她之上的昭嫔娘娘。

便是她見着溫舒宜,還得恭敬行禮。

思及此, 陸詩雨更是煩悶狂躁。

虧得她今日精心準備了半天,結果皇上碰都沒碰她。

“嬷嬷, 你說皇上到底是什麽意思?莫不是嫌我太過做作?皇上就究竟喜歡什麽樣的女子?”陸詩雨今日裝作嬌軟無力,一切全是朝着溫舒宜東施效颦。

趙嬷嬷沉思, “倘若皇上當真心心念念着隔壁的昭嫔, 也不至于這個時辰離開,許是皇上念及美人今日才剛入宮,身子骨又嬌柔, 皇上憐惜美人, 這才命了公公給您摁壓腳底呢。美人可千萬莫要多想。”

這番話總算是讓陸詩雨心頭好受了不少。

****

次日,各個宮裏都吩咐宮人送了賀禮過來。

這廂, 溫舒宜也對徐嬷嬷道:“嬷嬷, 去我私庫裏随意挑一匹料子送過去。”

徐嬷嬷聽了這話,不免一笑,“娘娘, 您這是不打算與陸美人交好?”

溫舒宜太了解陸詩雨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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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幼便是大舅舅與顧氏的掌上明珠,性子養的驕縱跋扈,即便入了宮也改不了她的暴脾氣。

溫舒宜的外祖父曾是皇上的太傅,可外祖父都過世數年了,陸家手頭已無任何實權,不過是頂着爵位領朝廷俸祿,一旦陸詩雨在宮裏多行不義,皇上必然不會保她。

溫舒宜淡淡一笑,“嬷嬷,這宮裏活的越長久的,便是越會隐忍的人。”

徐嬷嬷當即會意,“娘娘,一會陸美人給衛婕妤請安,您要過去麽?”

衛婕妤居于昭華宮主殿,溫舒宜與陸詩雨住偏殿,自是要給衛婕妤請安。

溫舒宜揉了揉懷中的小狐貍,這小東西身上香香的,半點沒有騷味,還會時不時在溫舒宜下巴處蹭蹭,引得美人一陣嬌笑。

“去,怎麽能不去,陸家那樣壞我名聲,陸詩雨入宮必然會尋我麻煩,正好閑着,且去會會她。”溫舒宜嬌笑着。

徐嬷嬷見她面若夾桃,水眸潋滟,僅是一個眼梢微挑的神情已是勾魂攝魄。

徐嬷嬷一驚,這才短短幾日,她只覺得溫舒宜一日比一日明豔,仿佛美人格外得上蒼眷顧,每一個不經意間的神态也是得天獨厚的妩媚。

這要再過幾年,真不知該會如何傾城國色,也難怪皇上屢屢在她身上破例。

****

溫舒宜去主殿時,陸詩雨也恰從偏殿出來。

陸詩雨妝容精致,穿着一身大紅百蝶穿花遍地金低領裙裝,垂雲髻斜插鳳蝶鎏金簪,眉心描了花钿,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

陸詩雨雖只是一個八品美人,但這身裝扮放在宮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哪個妃位。

陸詩雨初來皇宮,本想豔壓群芳,可她剛走出偏殿,第一眼瞧見溫舒宜,就立刻覺得自己像只開屏的孔雀。

溫舒宜只梳了簡單的發髻,用了一根翠玉簪子,眉心是一朵梅花的花钿,一襲粉裝,腰身纖細柔軟,明明是清淡到了極致的裝扮,可偏生她天生風情萬種,媚态是從骨子裏滲出,絕非是靠着妝容能夠與她比拟的。

冤家狹路相逢,陸詩雨比溫舒宜年長一歲,但擱在宮裏,溫舒宜高出了好幾個位份,饒是陸詩雨心性浮躁傲慢,也不得不屈服于宮裏的規矩。

溫舒宜抱着小狐貍,眸光倦怠,她什麽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裏,就足以令男子失神,令女子嫉恨瘋狂。

玉珠道了一句,“陸美人,怎麽見着娘娘也不行禮?”

陸詩雨氣的鼻孔都大了,趙嬷嬷用手戳了她一下,陸詩雨只好悶聲悶氣道:“妾身給昭嫔娘娘請安。”

她态度敷衍,明顯不敬。

玉珠憤憤不平,欲要再說什麽,溫舒宜打斷了她,莞爾一笑,“妹妹昨個兒伺.候皇上,難免損耗了身子,就莫要多禮了。”

侍.寝有多辛勞,溫舒宜比誰都清楚。

不過,她見陸詩雨似乎神情亢奮,并無半點頹唐之色,又對昨晚皇上的表現甚是好奇,聽徐嬷嬷說,皇上昨日當真只有半刻鐘呢……

陸詩雨的臉瞬間灰了。

她昨晚別說是侍.寝了,就連皇上的手都沒碰着!

“哼,你很得意是不是?我可告訴你,不要以為眼下你的位份高就可以為所欲為,皇上只是被你暫時蒙蔽了雙眼罷了,等皇上知道你的真面目,必然不會再多看你一眼!忘了告訴你了,我的幾位兄長即将回京,你最好別再禍害兄長們!”

溫舒宜神情寡淡。

心道,這陸詩雨真是個沒腦子的。

這話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裏,除卻她倒黴之外,陸家兄弟幾個誰又能得到皇上重用?

“放肆!不得對娘娘如此無禮!”玉珠就沒見過如此傲慢的女子。

陸詩雨甩了手中帕子,帶着她的人往正殿方向走。

徐嬷嬷在溫舒宜耳側輕嘆,“娘娘,顧家倒是心大,把這麽個人物送入宮裏,也不怕招惹是非。”

溫舒宜舉起小狐貍,放在臉上蹭了蹭,它身上的白毛,撫在臉上十分舒服,“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皇上膝下無一子,不止是陸家,恐怕燕京高門大戶都想塞了女兒入宮吧。”

徐嬷嬷附和,“也是,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是罕見的美男子,單是那氣度、相貌,便是旁的男子難以企及的,更何況……皇上是天子啊。”

溫舒宜稍稍一愣。

耳朵尖尖莫名其妙燙了起來。

她一開始只顧着護着溫府,入宮之後如履薄冰,誤打誤撞得了皇上寵愛。皇上在她眼裏一直都是情緒不定、陰骘多變,她對皇上的敬畏與懼怕占了大半情緒,倒是忽略了皇上原本的容貌……

溫舒宜并沒有因為陸詩雨的不敬而愠怒。

她那個大舅母一心惦記榮華富貴,對自己的女兒過度自信,估計眼下憧憬着陸詩雨扶搖直上,飛上皇家枝頭當上真正的鳳凰呢。

人貴在自知,但這世間并非所有人都有自知之明。

“娘娘,太後這幾日送來的湯藥,您可是都吐盡了?”徐嬷嬷壓低了聲音問,又壯膽道:“皇上二十有四了,一旦皇長子降生,必然得到皇上傾力栽培,娘娘……這可是讓溫家重振門庭大好機會。”

溫舒宜心動了。

她要洗脫爹爹的罪名,要恢複溫家往日榮耀,還要護着阿兄與阿弟。

生下皇長子的确是一勞永逸的法子。

即便日後帝王寵愛不在,她也有一個孩子傍身。

可不知為何,溫舒宜心頭隐隐發酸。

她也憧憬過這輩子與自己的夫君恩愛逾常,一生一世一雙人,從未想過用一個孩子去拴住男人。

“嬷嬷,我會盡力的。”她淡淡應了一句,神情蕭索。

****

勤政殿,文武百官分列出席,帝王冠冕上琉璃珠晃動,晨曦的光,照着帝王清隽的臉上,威壓飒氣。

三朝元老廖大人跪地,激昂呈詞,“皇上,忠言逆耳啊!老臣所言句句屬實,上月廣西洪澇,與昨夜城東走水,皆與宮中災星有關,臣命高人夜觀天象,又加以占蔔之術,得知宮中西南角煞星作祟,那位置正是溫氏女!”

随着廖大人一言,當即有人出列附和,“皇上,溫氏女命數不詳,未入宮之前,坊間就傳言溫氏乃狐妖轉世,是禍水啊!”

“五年前溫家軍于嘉林關全軍覆滅,害我大周顏面盡失,丢失嶺南腹地,皇上登基之際大赦天下,并未對溫府治罪,這已是皇恩浩蕩!溫氏女不可留啊,皇上!”

“臣以死谏懇請皇上廢谪溫氏!”

宋相唇角溢出一抹淺笑,他望向了龍椅上尊貴無邊的男人,很享受将帝王逼到妥協境地的滋味。

隔着一層琉璃珠,褚彥的一雙幽眸如深海般沉寂,裏面仿佛藏着深不可測。

他看了一眼傅生。

傅生會意,昨夜城東起火之時,他便已入宮禀報褚彥。

褚彥讓他連夜查出失火真相,并在今日早朝上揭露。

當然了,揭露的時機很重要。

傅生耐着性子,一直等到宋相一黨的大臣進谏結束,以及帝王給了他眼神暗示時,傅生才出列。

他是本朝三品以上官員之中最為年輕的一人,又是帝王從年少時候就開始培養起來的心腹,在朝中地位可謂是舉足輕重。大臣們懼他、恨他,也豔羨他。

但傅生對這些皆毫不在意。

年輕男子清冽的嗓音響徹大殿,比方才幾位年老體衰的大臣,要氣勢卓群的多。

“皇上,臣有奏!”

褚彥應了一聲,“嗯。”

傅生遂将城東走水一事詳細道來。

“皇上,臣昨夜親自巡邏,昨夜走水之時,臣恰好就在城東附近。據臣所查,真正着火的地方是教坊司,又因昨夜風向朝東,這才致使火勢一直蔓延。臣徹夜究查,發現教坊司失火乃人為所致,目前已發現五具屍首,其中一人是甄大人嫡親侄兒,而且臣還發現,此人胸口被人刺穿,應是先被人殺,而又縱火毀屍。”

傅生說到這裏,漂亮的丹鳳眼輕飄飄的掃了一眼宋相,語氣突然詭谲了起來,“甄大人此前暴斃在了瘦馬榻上,而好巧不巧,甄家的案子已交由刑部,甄大人的侄兒就被人暗殺在了教坊司,臣……懷疑,這是一個陰謀,臣懇請徹查此事!”

傅生素來直接。

這也是朝中大臣害怕他的原因。

宋相身子一僵。

而這時,傅生又側過頭看了宋相一眼。眼神直勾勾。

在場文武百官皆是數年修煉成精的人物,立刻明白了過來。

害死甄大人暴斃的瘦馬,是宋家人送的。

甄大人曾是宋相一黨。

甄大人的侄兒突然被暗殺。

宋相一黨在朝堂上針對溫氏女。

繞來繞去,又繞到了溫家頭上。

的确,怎麽瞧着都是一個陰謀啊!

既然縱火乃人為,那就和煞星、狐妖傳言沒甚幹系了。

方才還信誓旦旦,稱自己忠言逆耳的大臣們,一個個面若死灰。

對傅生更是厭惡。

奈何敢怒不敢言。

人家手裏可是握着麒麟衛呢!

傅生一慣擅長打臉,朝中一半大臣已深有體會。

一時間再無人直接稱溫舒宜是紅顏禍水、狐妖轉世。

下朝後,宋相發現傅生在殿外等着什麽人,他裝作什麽也沒瞧見,徑直往前走。

然而,傅生身形高大,腿又長,兩個健步就趕上了他。

“宋相,急着出宮麽?”傅生笑出了兩只小梨渦。

宋相一看見他就偏頭疼,“傅大人有何事?”

傅生又笑了笑,眼眸燦若星辰,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家夥只有起了懷心事的時候才會笑,他一般待人真誠時都是一本正經的。

“也無他事,不過只是想提醒宋相一句,紙包不住火,有些事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這幾日會時常出入溫府,着實不太想看見宋相的人。”

忍!

丞相肚裏能撐船,沒有什麽事不是一個丞相忍不了的!

宋相的确派了人盯着溫府。

他哪裏會料到,傅生與溫家那瘸子的情誼那樣深厚!

“哼!本相聽不懂傅大人在說什麽!”宋相甩袖而去。

剛沒走幾步,就聽見那讨厭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相爺,我這裏倒是抓了幾個人,若是相爺當真不知情,那便押入軍營吧。”

宋相身子一歪,險些崴了腳。

不過幾個探子罷了,便是直接發賣了,他也無所謂。

但今日這臉……被打的太疼了!

****

“傅生人呢?”

褚彥每次下朝後,都會留下傅生單獨交代任務。

見人遲遲不出現,褚彥問了一句,他語氣煩悶,沒甚耐心。自從偷親了溫舒宜,又被她當場發現之後,褚彥便只覺顏面無存。

李忠道:“回皇上,傅大人又去招惹宋相去了。”

傅生嘴皮子功夫厲害,褚彥但笑不語。

一想到溫舒宜裝睡,褚彥心情複雜。

她既得知朕偷親她,為何還裝睡?

給朕留面子?還是羞澀?

帝王當然希望是因為後者。

帝王的臉色更是陰郁了,“李公公,白墨澤帶入宮的那只小狐貍是不是公的?”

李忠一僵。

這才想起來,白家兄妹的确進貢了一只雪色狐貍,但皇上又轉手賜給了昭嫔。

狐貍到底是公,還是母,他如何會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褚驕傲:朕的情敵太多,除了人類之外,還有妖族的。

小狐貍:這是污蔑,人家哪裏妖了?

褚驕傲:除了朕之外,宮裏不允許出現雄性,抓去.閹.了吧。

小狐貍:嘤嘤嘤……暴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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