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完結篇(二)
三年之約對林艾來說,并不算短。
他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行,也沒說不行。
态度模棱兩可得讓傅司禮不安心,最後只退後一步說,先養好身體再議,他願意等他一個答案。
住院的這段時間裏,有了專業産後護理師的照顧,林艾的狀态恢複得還算不錯。
小奶糖也比一般早産兒長得快,僅僅住在保溫箱裏兩周,就被批準可以正常留在身邊喂養了。
傅鎮遠給他取名一個單字,“昂”。
他的模樣越長越開,傅鎮遠說很像傅司禮小時候,面粉團子似的白白胖胖,眼尾狹長,瞳孔顏色又極黑。
再看得仔細點,就會發現他的唇角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護理師笑說是在林艾肚子裏貪吃留下的印記。
新生兒身子骨軟綿綿的,剛開始林艾不太想主動抱他,覺得抱起來像是一小床輕絮,心裏空落落的沒有安全感。
傅司禮卻每日找着不同理由讓他去抱孩子,洗澡或是換尿布。
常常要等到他面對着哭嚎蹬腿的小奶糖,手足無措時,才讓專業的育嬰師上前搭一把手。
時間久了,林艾也學到了一些基本的育兒技巧,最起碼能讓奶糖在他懷裏不會哭得太厲害。
很快就出院了,回到的自然是傅家老宅。
傅司禮早就讓人收拾好了房間,布置成之前在別墅時的樣子,嬰兒房與卧室相通,家具都是暖色調為主,駝絨地毯柔軟又厚實。
奶糖夜裏喜歡哭鬧,雖然有兩個育嬰師在旁邊照顧,但林艾依然不太放心,會時不時起床去嬰兒房裏查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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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長,和他同床共枕着的傅司禮先看不下去了。
只要半夜聽到孩子哭聲,他第一反應就是伸手去摁住林艾的身子,嗓音喑啞,還帶着微微倦意輕聲說,“你睡你的,我去看看。”
再後來,傅司禮幹脆讓自己母親提前回國來照看孩子,免得林艾在身體沒複原的情況下勞累傷神。
傅司禮的母親姓沈,是位傳統的東方女士,清秀素淨,有着一張瓜子臉和梨渦,說話時語調起伏很小,溫聲細語的像在朗讀詩篇。
她初次見面就給林艾和奶糖帶了許多小禮物,稱不上多精貴,細節裏卻處處透着靈巧與貼心,看樣子也是花了一番心思去準備的。
對于白鷗和林艾之間的事情,沈女士避而不談,只是有意無意的提了幾次,希望傅司禮和林艾能盡快注冊結婚,奶糖也好名正言順的成為傅家的一份子。
林艾始終推脫着說,等一等,之後再說,現在奶糖還小。
另一方面,他還在關注自己向母校愛丁堡大學遞交的入學申請是否通過了。
他想要重回課堂,繼續之前未能完成的學業。
同時,齊頌的案子經過正常的訴訟環節,也已經到了開庭審理的那一步。
不僅是齊頌之前在公司裏的左膀右臂,還牽扯出了盛煜的兩位姐夫,幾個人均站在了被告席上。
雙方辯護律師唇槍舌戰,紛紛出示對自家有利的物證資料,但齊頌勾結盛華能源的兩個股東,裏應外合謀取暴利已經成了不争的事實。
最終判決宣告出來時,齊頌失魂落魄地癱坐在了椅子上,除了他的個人資産全部歸傅氏所有之外,還需要承擔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林艾從盛煜口中了解到,海瑟薇當初剛得到消息後就立馬和齊頌協議離婚了。
她鑽了空子,趁着雙方資産尚未完全凍結,拿着一大筆錢躲去了國外,連雙胞胎女兒都未來得及帶走,只能暫時托付給了白鷗。
聞言,林艾皺了皺眉頭,卻也沒發表什麽意見。
倒是盛煜還借着世事難料的由頭,旁敲側擊地對他說,要是和傅司禮實在過不下去了,別忘了他這個候補隊員還在等待。
林艾只當他像以前那樣說渾話,畢竟聽聞盛老爺子已經給這個繼承人安排了好幾場相親,連番讓貌美的Omega們上陣,林艾相信,不久的将來,也會聽到盛煜的好消息。
旁聽席上,聽到判決結果的白鷗僵着身子一動不動,放在膝上的手卻微微緊握成拳。
等到開庭結束後,場內開始漸漸騷動起來,獄警将齊頌從椅子上拉離,準備押送他去往看守所。
在經過旁聽席時,只聽到有人低聲喊了句,“齊頌哥哥——”
這一聲輕柔的呼喚像是點醒了齊頌,他猛然擡起頭在人群中搜尋着那人的身影。
待他的視線落到了旁聽席上時,身影頓了頓,腳步也就此停了下來。
白鷗還是那樣安靜地坐着,氣質如塵,仿佛此時此刻不是身在法庭旁聽席位上,而是午後悠悠然坐在傅家的閣樓書房裏,通體透着一股淡然。
相對無言,良久,白鷗才對他微微颔首,問了句,“你會好好的,對嗎?”
聽起來有幾分古怪不合時宜的問話,卻令齊頌已經灰暗了的眼神裏又重新釋放出了光彩。
“我會。”他嘴角噙着一絲笑容,金絲眼鏡後的目光依舊溫柔缱绻,在白鷗臉上停留片刻後,收了回來。
“別擔心我。”白鷗又說,“你知道我的。”
齊頌朝他點點頭,答了句“好”,繼而擡起腳步在獄警的押送中,緩慢走出了法庭。
暗色花紋的大門甫一打開,就有大批媒體記者在有心人的授意下湧了進來,将席間的白鷗團團圍住。
“白先生,您作為傅氏集團繼承人的前夫,可以具體談談現在的感受嗎?”
“白先生,聽說您與犯人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那麽您對這次案件抱有什麽态度?”
“白先生,請問您會選擇上訴嗎?會站在前夫的對立面去繼續打這個官司嗎?”
面對這些尖酸刻薄的提問,白鷗沒有絲毫情緒波動,更不會像他們預期的那樣,在鏡頭前聲淚俱下的指責審判的不公。
面對着刺目的閃光燈,他只是很細微的蹙了一下眉頭,又很快平靜如初。
“抱歉,無可奉告。”
他輕聲道。
眼神穿過人頭攢湧,靜靜地落在了對面旁聽席上。
那裏,傅司禮正牽着林艾的手起身,十分體貼地讓他注意腳下的臺階。
兩個人都穿着裁剪合宜的黑色西裝,晨間氣溫偏低,林艾的肩頭還披了一件尺寸偏大的呢絨外套。
他們似乎對這些吵鬧聲充耳不聞,一眼沒有看向白鷗所在的位置,只說說笑笑地走了出去。
有記者想湊上去詢問傅司禮和林艾是否已經秘密結婚,被遠遠攔在了身後,想偷摸抓拍幾張照片,又被兇神惡煞的保镖呵斥住。
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白鷗怔了怔,腦海中卻出現了兩年前大雨中的一幕。
瘦削的身形,蒼白的小臉,林艾一身黑喪服站在了殡儀館的門口送別他與傅司禮。
白鷗從車窗裏看他,他似乎也在望向車窗裏。
那個時候,他的眼裏是什麽光景。
是豔羨嗎,還是嫉妒。
白鷗努力回想了一下,卻也只記得林艾接過名片時的眼神。
“哥哥,你過得好就行。”那個人這樣說,語氣認真,“我希望你過得好。”
都不是。白鷗心裏有了答案。
原來是憧憬,是期許。
出了法院外,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林艾不動聲色地松開了和傅司禮緊握着的手,輕聲說,“我想去一趟療養院。”
事實上,他出院後的第一天,就已經抱着奶糖去見過了這位沉在夢裏多年的Omega父親。
那個時候林艾站在床頭,垂眼看他清瘦的臉頰,思索着多年前,白聞是如何狠得下心将自己的親生孩子送回老家,托人撫養的。
是否和他此刻的心境一樣,猶豫不決,卻又比誰都明白,強留下來只會拖絆住自己的腳步。
他假想了一下,重新回到校園裏的新生活,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遠離了國內這些喧嚣繁瑣。
這不正是自己期望的嗎?
林艾又垂頭看了一眼懷裏軟綿綿睡着覺的粉團子,目光緩慢從他烏黑蜷曲的胎發上略過,落到了他唇角一顆小小的紅痣上。
他這樣乖。他又有什麽錯。
……
深冬裏,療養院的暖氣開得很足。
林艾來時正趕上護工将病床挪到了窗臺邊,讓躺着的病人也可以隔着玻璃享受一會兒日光的眷顧。
傅司禮一同踏進病房,只默默守在門外,他似乎明白這種時刻,林艾是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過了良久,從裏面傳出了一陣小提琴曲,和他往日裏來這裏聽過的許多次一樣,既不慵懶,也不匆忙,更像是情人間的低低絮語,婉轉訴說着什麽。
一連拉完兩首曲子,病房門才再次打開,林艾走了出來,逆光站在門口,手裏還拎着那把小提琴,平靜而溫和地與他對視,說:
“出來太久了,我們該回家了。”
他穿着白色的毛衣,五官依舊明豔漂亮,唇紅齒白,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這張臉上已經鮮少了笑容,眸光也比往日淡了幾分。
傅司禮顯然是聽到了那句話,卻沒有多餘動作,只是靜靜回望着他。
大概已經不習慣于這種溫情脈脈的四目相視了,林艾偏移開了視線,先他一步走出去,将小提琴存放在了醫院前臺。
值班的護士連忙站起來接過,她今早剛在手機推送上浏覽了一些關于傅氏的八卦新聞,此時按捺不住好奇心,趁機偷瞄了一眼面前這個漂亮的Omega青年。
林艾仿佛被這目光刺到了,抿着唇,轉身走得很快,也不回頭看看傅司禮是否跟了出來。
這是他生完孩子後,頭一次出門與外界接觸,就已經十分不适應了。
他懼怕着外人揣測的目光和無端的猜忌。
會去怎麽描述他呢。一個擠了自己親哥哥上位生子的人,一個平平無奇的、靠着爬床功夫得到傅氏總裁青睐的人。
回去路上,沿着種滿梧桐樹的街,傅司禮将車開得很慢。
林艾坐在副駕上,身體背對着傅司禮蜷縮起來,轉頭望向窗外景色,胸廓微微起伏着,呼吸聲輕而緩慢,卻一言不發。
他的眼睫毛很長,從側面看去,在蒼白的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陰影。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卻始終不見他轉過臉來,傅司禮也跟着一同沉默起來。
在車駛入一條僻靜人少的街道時,他幹脆一打方向盤,停在了路邊樹蔭下。
不遠處的噴泉池旁正有一對年輕戀人在追逐打鬧,女孩子的笑聲遠遠傳來過來,更是顯得車內兩人關系僵硬疏遠。
此時林艾動了動身子,轉過頭來,有些疑惑地望向了他,不懂他此刻突然停車的意思。
傅司禮目視着前方沒有說話,俊美分明的臉頰輪廓,即便隐在了車廂一片陰影之中也顯得極其深邃。
“我看到了。”視線追随着窗外那對甜蜜的戀人,他無聲地笑了笑,說,“你已經向愛丁堡遞交了入學申請。”
林艾眉頭一皺,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抿緊了唇,默不作聲。
“關于……以後的事……你都想好了對嗎?”傅司禮側過臉來,看着他,斟酌着用詞,很輕聲地問。
用一種只面對林艾時才會有的專屬語氣,溫柔平靜且耐心十足。
等待回應間,他的右手也伸了過來,掌心幹燥溫熱,輕柔覆在了林艾微涼的手面上。
“那就去做吧。”林艾聽到傅司禮這樣說。
他忍不住擡頭看去,那人深褐色的瞳孔在車窗反射出的光影裏泛起澄澈剔透,神情卻又格外的認真,像是考慮了很久才下了這個決定。
“去做你自己,林艾。”
……
尾聲。
入學申請很快就被校方授理通過了。
再去飛去英國之前,林艾預約了一家私人醫院做了腺體修複手術。
手術本身時間不長,只是針線縫合過後,還要立馬用激光祛痕。
那藍色的光斑不停地照射在他後頸創口處,火燒火燎的。
因為麻醉褪去的緣故,愈發疼得鑽心了,他卻緊咬着牙關,抑制住了想要呼痛得本能。
只因為他知道傅司禮就在門外。
也許此時此刻,就會因為他細細碎碎的呻吟聲而輕蹙起了自己豐順好看的濃眉。
好在痛苦沒有持續太久,在他忍得渾身冷汗淋漓時,結束了這場噩夢。
拆線是在兩周後。
那一處凹凸不平、陰差陽錯被标記過的地方已經被抹了去,重新回歸了昔日的平滑圓潤。
他從裏到外,都将不再屬于任何人。
齊頌的案子再一次敗訴了,白鷗坐在偌大的旁聽席上,臉色灰暗。
只是比起之前的軒然轟動,這次衆媒體紛紛将注意力,不約而同都轉移到了同期傅氏的新品發布會上。
據說這次有瓶名為“鋼琴師”的車載香水,甫一發布就被預售而空,只因它別致的香水物語和文案,很受當代年輕人的喜愛和追捧。
這群人從幾行文字裏找到了共鳴,恨不得立馬就要投進這樣的扭曲火熱的感情中。
消息傳來時,林艾微微一笑,并不作什麽評判,他只是在電話裏告訴了殷彩,現在的他再也寫不出當時那種感覺了。
“最起碼不會那麽渴求,也不會急迫了。”沉吟了幾秒後,他總結道。
林艾是選在了一個天氣很好的午後,悶聲不響地離開了國內。
他沒通知任何人,只一個人輕裝上陣,拖着行李箱去往機場。
坐在候機大廳裏,他輕眯起眼,塞着耳機聽歌,陽光穿透落地窗照射進來,為他籠上一層淡淡金光,神情裏藏不住的柔和與惬意。
手機在準備出逃時就已經設置成了免打擾模式。
此時的傅家大概率會因為他的突然失蹤而陷入短暫的慌亂中吧。
不告而別,雖然不太好看,但比起他在傅司禮面前繃不住眼淚要好很多。
說到底,林艾還是慫。
提示登機的語音播報了三遍。
林艾這才起身往登機口走去,他有幾分心不在焉的站在人群裏,瑟縮着脖子,身形單薄裏透出了幾分孤立無助。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身後有一道身影伫立在不遠處,靜靜注視着他離開。
人來人往的候機廳,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那人肩寬腿長,穿着一身利落簡潔的暗黑色西裝,五官刀削斧鑿似的深邃俊美,因他看起來心情不好的樣子,整個人都顯得灰蒙蒙的,冷淡暗沉。
而他的懷裏卻違和的抱了個粉紅團子。
有好奇心重的人走近了瞥一眼才看清,那個粉紅團子裏,居然睡着個白白胖胖的小嬰兒。
不知過了多久,傅司禮像被凍僵在角落裏的身形才動了動,回過神來。
無視周遭投來探究似的眼神,他低垂着眼睫看了看懷裏的小嬰兒,目光逐漸變得幽深起來。
暖融融的襁褓中,傅昂頭戴着毛茸茸的兔耳帽,睡得正香,連嘴唇也微微嘟了起來,分外嬌憨可愛。
衆人都說他五官形似傅司禮,可傅司禮卻從他此時酣睡的眉眼裏瞅出了幾分林艾的影子來。
忍不住心頭一澀,俯身就吻了吻他的額角,香香軟軟的。
再擡起臉時,發現傅昂的小臉蛋上不知怎麽蹭了幾滴水漬。
他伸手用指腹輕柔抹了去,卻發現又一滴落了下來,正打中了傅昂的眼睫,登時,濕漉漉的就順着眼角流下,像他也流淚了一樣,拖了一道淺淺的水痕。
傅司禮這才知道,竟是自己無知無覺地落了淚。
“謝謝你。”
他的腦海裏又浮現出那天在車裏林艾攬過他的脖頸,與他輕輕啜吻時的樣子。
“謝謝你,傅司禮,你願意放我走。”林艾說。
他有幾分難以啓齒,臉頰微微升起紅暈,仿佛一朵半開的玫瑰。
緩慢張合着說。
“也謝謝你愛我。”
……
完。
作者有話說:
寫得很爛,大家将就看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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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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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