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獸性的證明（利漾）-下

青年只穿着褚冥漾的一件外衫，平躺在草坪上。他們在夜幕中注視着對方的眼，互相的呼吸似是化為了清晰可觸的脈絡延展于空氣中。褚冥漾的胸中有細微的堵塞感，是一些晦明難辨的念頭捏成的團。他覺得自己似乎太冒險了，也太草率了。青年察覺到了褚冥漾的走神，往褚冥漾的腰部擰了一下。

「哎喲。」褚冥漾的身體縮了一下。

青年又勾住了褚冥漾的脖子，強迫他的身體往下壓，縮小他們之間的間隙。褚冥漾所幸放開了做，把頭埋在青年的頸項間，鼻尖輕觸他的肌膚。

「你害怕嗎？」青年回抱住褚冥漾。

褚冥漾悶悶地「嗯」了一聲，擡起身子，看着青年：「我還是會把你當成饕餮，一想到這個就很緊張。」

「放松點。」青年笑了，「如果我是饕餮，我早就把你‘吃’了。」

在這種場合下說這種話，難免生出些旖旎的味道來。褚冥漾尴尬地沉默，沒搭腔，一切都發生得太倉促，他不知該用什麽臺詞來應對這種戲碼。

「來了。」青年低聲說了一句。

接着，褚冥漾眼睛瞪圓，青年那完美的唇線成了舌吻前的最後特寫。

地上亮起了移動陣，白光消散後，綁着雙馬尾的女生顯現出來。「你好，我……」莉莉娅哽住，她看到了地上交疊的兩具肉體。

褚冥漾縮頭躲閃猛烈的吻，窘迫地開口：「對、對不起，現在不太方便。」

「嗯，看出來了。」莉莉娅皺眉，但沒有離開的意思，她不是沒有撞見過這種場面。她仔細地觀察壓在褚冥漾身上的褐發青年——那身影，很像王兄的一位故人。就連此刻壓在身上人時的感覺都很相似，雖然也令未經人事的她面紅耳赤，但是仔細辨認，卻是沒有激情沒有柔情。在「那位故人」離開他後，休狄就變得很反常。「喂，你是……」莉莉娅想要更加走近些看，她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青年注意到了走近的身影，将手伸進褚冥漾的內褲中。

「诶……」褚冥漾手指扣住草地往前爬去，似要逃開。

莉莉娅目睹了青年猥亵的動作，臉龐微紅：「真是的，一群精蟲上腦的男人，怎麽和王兄一個樣。」說完便扔下移動符離開。

聽到「王兄」兩個字的一瞬，青年的動作停了下來。褚冥漾趁機掙脫他，爬到一邊喘粗氣。青年躺在草地上偏頭看褚冥漾，面無表情。臉色慘白如紙，明亮的雙眼合攏，溫潤的唇微啓。褚冥漾看着，覺得方才唇上留下的柔軟觸感似乎更加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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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冥漾的手中出現一把槍，被青年用那種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視着會有種令他不自在的被掌握的感覺。

青年靜默。雲塊低沉，夜色渾濁，唯有皎潔如初的月光刺穿了溷濁的介質，化為片片銀箔碎片撒在他的眼裏，映現出狀似液體流動的光感。褚冥漾的內心猛地一陣動搖。

「你太危險了。你有力量從籠中逃出來。」

青年笑了：「所以呢？」

褚冥漾将槍壓得更緊了些。心跳重重地擂着胸膛，如同狂奔了一千米：「不要試圖激怒我，你該讓我冷靜一下。」

青年擡起了手臂，将手夠向褚冥漾的臉，手指描畫着他的臉部輪廓線：「年輕的人類，我為我對你帶來的麻煩而道歉，但你不需要将我想得太可怕。」

褚冥漾緊繃的身體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放松。他不常遇到這種事，他希望能夠僅憑自己的力量獨立地解決事情，可現在看來是遇到了障礙。工作指南不會告訴他，如果一只「饕餮」變成了人形該怎麽辦，如果變成人形的「饕餮」自稱是狩人該怎麽辦，如果對方逃出了籠子放低姿态向你求助該怎麽辦。信或不信，一切只得靠褚冥漾自己來判斷。

「你很糾結。」青年的神情好像有些同情，像是教堂裏的神父在聽完忏悔後輕吐出一句寬恕那樣，「很遺憾我的手裏沒有任何東西，而我現在的處境也不比你更樂觀，不然我會很樂意用引導彷惶旅人的聲音為你引導眼前的方向。」

褚冥漾一秒就被打敗了，他的雙肩垮了下來，像被戳破的氣球，渾身綿軟無力。

「請不要打電話通知別人。」青年又加了一句。

褚冥漾艱難地扯動嘴角：「說了那麽一大堆話，就是最後一句話的鋪墊嗎？」

青年的笑意突然變得極其燦爛，隐隐可感覺到一些黑暗的物質在湧動。盡管褚冥漾是站着的而青年是坐着的，可褚冥漾愣是感受到了寒意，他打了個寒噤，怯怯地縮了一下，就差整個人縮成螞蟻大小鑽進飲料罐子裏去了。

青年很好笑地看着褚冥漾有趣的反應。

幾分鐘後，青年向褚冥漾簡要地自我介紹，略過了一些關鍵的部分。他确實是名狩人。他因為一些事情而受到詛咒，變成了「饕餮」。在夜間變回原型，這是他無法控制的。他離開了部落尋求變回原樣的方法，卻在昨天被鬼族所傷，在他戰鬥能力很弱的時候，被一群山妖精撿到，送來了「Home」。

褚冥漾以前有和山妖精接觸過，對于這個群體沒有多少好感，相反，他在外倒是有受過狩人一族的幫助。他呆坐在草坪上，大腦放空。青年也閉目養神，沒有去打擾他。大約足足過了二十分鐘左右，褚冥漾用機械的僵硬語調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可以帶你去洗澡，可以借你衣服，可以給你食物。別的免談。」他沒有看青年的眼睛，他不知道青年能不能聽懂他的暗示。

青年愣了一秒，迅即理解了他的默許，接着，他站起身，走到褚冥漾跟前單膝跪下，輕輕地擁抱褚冥漾：「等一切事情都結束了，我一定會再來找你。」

褚冥漾自我安慰地苦笑：「但願吧。」

×××

兩點整，已經把「Home」可進的地方以及周遭地理環境都參觀了一遍的莉莉娅不耐煩地來到了褚冥漾的工作區。

映入她視線的，是倒在血泊中的褚冥漾，夜色下的鮮血色彩濃重地仿佛一灘石油，但依舊觸目驚心。

連帶着插在褚冥漾腹部的一柄劍，那露在外面的劍身閃着寒光，好像嘲諷着什麽的笑。

完

作者有話要說： 結局的意思是：褚冥漾放走了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