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今個不知是什麽日子,一大清早母親就把她從被子裏拉出來,洗漱完便将她按在銅鏡前。
三月不明就裏地看着鏡中的母親,神态略帶一絲倦意,“怎麽了?”
陳素蘭高興地說:“今日要有人來提親,三月啊,這次母親可要揚眉吐氣一把了。聽說那劉公子一表人才,學識淵博,與你呀正是郎才女貌呢。”
三月還有些雲裏霧裏,“什麽劉公子?”
陳素蘭一邊解釋一邊拿起眉筆想幫她畫眉,誰知女兒卻自己接了,輕輕描繪起來。
眉若柳絲,眸如星辰。清風自玄窗灌入,發絲連綿起舞。鏡中的妙人兒,擁得一身超塵脫俗的氣韻。
好似那風也青睐她的絕世姿容,不但帶走了她眉眼間的倦意,還為她新上的妝容點綴一絲悠然的風采。
這真是她一手帶大的女兒嗎?
陳素蘭呆在那裏。
三月起身笑道:“想必那劉公子,可不是為我而來。”
陳素蘭回過神兒,一把拉住女兒的手,說道:“三月啊,如果有一天,你,你離開了我們。你還會回來看母親嗎?”
三月握住陳素蘭的手,溫柔地說:“母親待我如己出,我視母親為唯一的親人。無論日後發生什麽,我都不會棄母親于不顧。”
陳素蘭感動的掉了眼淚。
三月笑着幫她擦眼淚,一個家丁卻在門口輕聲說:“三夫人,三小姐,劉公子和陳公子已經來了。”
寧真萬萬沒想到,瓷器店的劉老板家的公子居然親自上門提親!
今日劉蘇帶了兩箱聘禮,與陳成抿結伴而來,就是想讓陳成抿間接的做個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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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娶的,就是那日在醉雲樓一見傾心的雪兒。
陳成抿心心念念着三月,着急想再見到她,但卻不能忘記今日來寧府的目的。
劉蘇對寧真微微一揖:“寧老爺,今日晚輩前來,就是想與你商定一門親事。我鐘情三小姐……”
“什麽?你要娶三月?”寧真惶惑地打斷劉蘇。
這劉蘇,怕是配不上三月!
劉蘇呃了一聲,笑道:“不。我想娶的是三小姐身邊的婢女,雪兒。”
“什麽?雪兒!”寧真沒聽錯吧?
此時廳外卻傳來一聲清冷的言語,“只怕讓劉公子失望了,雪兒要我帶話,她說不願過早出嫁。仍想留在府中,與我作伴。”
劉蘇等人一擡頭,也不知是那少女背後的光線太強烈,還是她自身的光環太耀眼。
幾人心中都在這一瞬升起一絲崇敬!
陳成抿搖搖頭,驅散這種感覺。
寧三月走了進來,仍舊一身雪白的衣,此時卻清冷的像個絕棄塵俗,不問世事的仙子。
一頭青絲随意的挽束于腦後,出塵脫俗的風采更是讓陳成抿想到了不食人間煙火這句話。
比起那滿身俗氣的寧安蓉,這寧三月簡直就是仙女般的存在!
陳成抿更加确定自己的心,他一定要得到她。
三月似笑非笑地望着陳成抿和劉蘇。
劉蘇卻是沒那麽容易罷休,道:“若這真是雪兒的心意,為何她不出來當面與我說清楚?”
“雪兒自然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三月坐下來喝茶,一派端莊娴雅之姿。
劉蘇卻哼了一聲:“寧老爺,我想你不會因為一個婢女,而破壞了你我兩家的交情吧。”
寧真自然不會,他是商人,怎麽會做賠本買賣。
只是他剛要勸說三月,卻見三月态度堅決:“父親想說什麽三月都知道,除了雪兒,府上任何一個婢女随劉公子挑選。只是雪兒不行。”
“為什麽!”劉蘇怒了。
此時大廳外傳來一個柔軟的聲音:“因為我不想嫁。”
随着蘇白衣的出現,劉蘇的氣焰也消聲滅跡了。
蘇白衣也穿着一件白衣,與寧三月不同的是,兩人的氣質。
三月是能夠給人一種端莊大氣,不卑不亢的感覺,而蘇白衣身上卻顯出一種江南小女兒家的柔雅與詩情。
兩個不同氣質的少女站在一起,便如詩畫裏的風景一般,令人癡迷。
陳成抿胸腹自有一股火熱逐漸攀升,他只能喝口茶來平息這股異樣的沖動。
劉蘇就好似忘記剛剛雪兒的拒絕之言,面露讨好:“雪兒放心,如果你肯嫁給我,便是正妻。”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個特別多!
寧真打量雪兒,瞧她淡若處子,一副謙卑模樣。一頭柔亮的秀發倒是出奇的搶眼,一張小臉清雅秀麗,彎眉寡淡,唇紅膚白。
怪不得劉蘇會看上。
上次見雪兒,似乎沒這麽仔細的打量過。
現下這麽一瞧,果真是個少見的美人胚子。
寧真心下有底了,笑道:“劉公子可真是個癡情人,聽說你已有兩房妾侍,卻至今未娶正妻。眼下,怕真是中意了我家雪兒啊。劉公子世家出身,若娶一個婢女為妻,只怕令尊不肯。”
劉蘇笑道:“這有何難?不就是身份問題嗎。只要寧老爺認雪兒為義女,她的身份自然沒話說。”
“哦?”寧真拂須,洋裝思考。
劉蘇皺了下眉:“難道寧老爺不願成人之美?”
寧真說道:“不不,你要娶的終究是雪兒,你還得問問雪兒的意見。若是她同意了,寧某自是願意助人為樂。”
劉蘇嗯了一聲,笑眯眯地來到雪兒面前。
蘇白衣卻說:“方才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難道劉公子還要我重複一遍嗎?那好,我再重複一遍。劉公子乃顯貴之人,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婢女,不敢高攀。請劉公子回吧。”
劉蘇不甘心地說道:“你真願意一輩子伺候人?”
蘇白衣笑道:“這恐怕與劉公子沒什麽關系吧。”
劉蘇似受打擊一般臉色難看,他居然被一個婢女給拒絕了!他什麽時候這麽丢人過?
劉蘇氣怒交加,竟伸手過來想抓住蘇白衣的手腕。
卻見蘇白衣一個側身,便輕易的躲過他的手。
坐在一旁的三月卻冷道:“劉公子是一言不合就想搶人嗎?別忘了,這裏是寧府,不是你劉府!”
劉蘇卻是忍着怒氣,轉身給陳成抿一個眼神。
陳成抿忽然說道:“劉兄,既然雪兒姑娘不願,你又何必強人所難。”
劉蘇沒想到陳成抿居然不幫他,這下心裏更來氣了,當着寧真的面卻也不好發作!只憋得臉通紅。
陳成抿卻道:“不知岳父大人對幾日後的選繡大會如何看?”
這話題轉的還真快啊!
寧真笑道:“自然是安蓉代表我寧府……”
“恐怕不妥啊。”陳成抿卻打斷了寧真,說道:“選繡大會結束後,就是我與安蓉拜堂之時。可我聽媒婆說,姑娘家如果在成親之前動針線會對夫家不利。岳父大人,這事兒你可要慎重考慮啊。”
似乎有這種說道。
寧真呃了一聲,瞄了眼三月,“既如此,三月就代替你二姐參加選繡大會吧。”
這陳成抿果真是有備而來!上次在醉雲樓他故意不說破,只等着今日看她的笑話!
寧三月豈能讓他那麽得意?
三月卻笑道:“既然如此,那三月就代替二姐參加吧。只是,三月的繡工怕是……”
寧真道:“沒事,還有時間。這幾天你多練習一下繡工,不會的就去請教你二姐。你二姐別的不行,在繡工方面卻是拔尖的。這次你代表我們寧家,可千萬不能讓父親失望。”
三月默然點頭。
陳成抿卻道:“還有一件事,岳父大人可曾說過要撤出與我家的合作?”
寧真怎麽會忘記陳成抿當時那副小人嘴臉,想借機坑他,如意算盤打的倒是挺響。
卻只怕沒那麽容易!
寧真笑道:“我是說過這話。”
“這可不行,那批貨已經趕制一半了。若是岳父大人撤回那批繡線,你我兩家将損失巨大!”陳成抿還想再說兩句,卻被寧真打斷。
“那也沒辦法呀,你也知道我們的繡線都是從江南運來的。最近不知出了什麽問題,江南的供應商遲遲不肯運貨給我。這運輸出了問題我還在查,所以暫時只能停止與你家的合作。此事我與你父親談過了,他亦已接受。”寧真心裏一陣暗爽,說是運輸渠道出了問題只不過是個借口。
他就是不想看陳航那副狂妄的嘴臉,和陳成抿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陳成抿氣的渾身發抖,他怎會不知這老不死是想借機坑他,可他又對寧真絲毫沒辦法。
這批貨一旦切斷,他們承諾的契約将化為泡影,賠償款巨大!
寧真這老匹夫占六成居然不滿足,難道要借機敲詐他不成?
少一筆普通的生意不要緊,但這筆生意的幕後卻是一個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如果弄砸了,恐怕還會有性命之憂!
三月卻在這時說:“陳公子馬上就要與二姐成婚了,早晚是一家人。不如我幫陳公子渡過難關可好?”
她已經看出陳成抿的焦慮,若是普通的生意賠了也就賠了,陳家家大業大還有臨縣的縣令撐腰,根本不用怕勢。
但這筆生意應該不同。
她從陳成抿的眼裏看到一絲恐慌,即便那絲恐慌如流星一般悄無聲息的劃過,卻仍被她捕捉到了。
三月心底一笑,卻生一計。
陳成抿驚訝了一下,不禁疑惑:“三月還懂做生意?”
三月笑道:“只是略知皮毛而已。陳公子家經營綢緞生意,家族勢力龐大。我寧家只是小本生意,且現在運輸渠道又出了問題,故不得已才撤出合作。那麽之前投注在這批貨上的物資,就全當我寧家的賠償吧。而選繡大會在即,松陽所有的繡莊都會在此聚攏,陳公子可趁這個機會,與另外幾家繡莊合作,短時間內幫你渡過難關。”
陳成抿不是沒想過這個,但臨時轉換合夥人,這制作出來的綢緞恐怕質量會大打折扣。
但他已顧不得許多,之前就聯絡了多家繡莊,只不過那些老板聽說是之前與寧府合作,而寧老爺又無端撤出,以為這事另有蹊跷,便紛紛不肯合作。
陳成抿覺得面上無光,這事也不好當面明說,臉色特別難看。
三月卻道:“若陳公子有什麽為難,那三月願做這個說客。但是……”
“但是什麽?”陳成抿姑且相信三月有辦法幫他渡過難關。
今日來寧府之前父親警告過他,如果這次生意泡湯,他也就不用回去了。
三月面露苦澀,道:“三月的繡工可是一般,若這次不能奪冠,三月就不能在大會上為陳公子說話了。”
陳成抿一聽這話恨不得立刻割了自己的舌頭,他為什麽非要讓寧三月參加,還不是想讓寧三月出一次醜,好不要總是那副平淡樣兒。
這下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陳成抿尴尬的臉色漲紅,但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來了。
三月這時卻道:“陳公子不用為難,三月盡力就是。若真僥幸贏了,便能幫助陳公子。若輸了……”
“三月放心,你不會輸的。”陳成抿語氣篤定。
他不會讓三月輸,無論用什麽辦法,他也要幫三月奪得頭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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