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獄卒吹了吹手上的烙鐵,烙鐵上零星焰火閃爍,發出噗呲噗呲地聲音。
當烙鐵印在寧玉風那雪白的胸肌上時,他疼的險些當場昏厥,慘厲地吼叫:“疼!疼死了!放了我,我什麽都不知道!都是我父親,都是寧三月,啊……憑什麽他們惹的事就要我來承受痛苦!”
獄卒将烙鐵扔回炭火盆,掄起鞭子開抽!
寧玉風被打的皮開肉綻,原本雪白的肌膚立時鮮血淋漓,傷口觸目驚心。
他不知疼暈幾次,卻又被鹽水潑醒。這種痛苦宛如下了十八層地獄,不,這就是地獄!
李元平站在一旁戰戰兢兢:“大人,他都已經招了,為何還要用刑?”
馮天章的表情在陰暗的氣氛裏變幻不定,從給寧玉風用刑開始,他就一直端着那杯茶。
茶冷了,他未理會李元平的話,卻說:“下一個。”
獄卒們将寧玉風拖回牢房,秋雨彤見此尖叫一聲,然後昏了過去。
寧真看着奄奄一息的大兒子,不禁老淚縱橫。
可他又有什麽辦法?他都已經說了,玉佩不在他身上,那個官他就是不信!
這次輪到寧子默受刑,寧三月豈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毒打二哥。
三月朝着刑房高聲叫道:“那玉佩是我的!別為難我哥哥。要審審我!”
三月的聲音仿佛穿透了整個大牢。
馮天章卻不為所動,說道:“先給我打。”
獄卒的鞭子揮舞起來,寧子默卻咬牙硬挺,堅決不叫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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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頭!”馮天章睨了寧子默一眼,忽然說:“把他轉過來。”
獄卒們立即将寧子默調轉過來,雪白的後背鞭痕縱橫交錯。
馮天章眸光一沉,心下煩躁起來:“繼續打!”
李元平和方崇對視一眼,均都對馮天章這種濫用私刑的人感到深惡痛絕,卻又無可奈何。
不多時,只見一少年走進來,附在馮天章耳邊說了幾句。
馮天章臉色一變,立即道:“把寧三月提上來!”
獄卒們領命将寧三月帶過來,到了生死關頭,這寧三月卻儀态平靜。
在馮天章這只猛虎的面前,寧三月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馮天章斜眼打量寧三月,姿容不俗,氣質絕非大家閨秀可比。
他之所以不對寧三月用刑,只是心中還有一絲疑惑罷了。
于是他叫子宸到寧家祠堂查閱了寧氏族譜,唯一沒有被列入宗譜的只有寧三月。
怕是這寧三月,便是主子要找的人。
馮天章沉笑道:“寧三月,好個寧三月。一個小女子當着本官的面,居然如此不卑不亢。你可知本官是誰,又是為何而來?”
三月淡聲說:“馮大人乃是京師大官,三月不懂官場,只略知大人的官職必定不小。若大人此次真為玉佩而來,恐怕大人要失望了。”
馮天章道:“三月此話何意?”
三月道:“我想大人一定認錯了,我的玉佩的确是龍鳳玉佩,那是我出生時,父親為我打造的。當年水災成患,我們舉家遷移到松陽,這才避免一場災劫。我父親希望我的出生能給這個家帶來安穩,所以為我打造了玉佩,預示龍鳳呈祥,一家安康。”
馮天章拍手道:“三月姑娘講故事的功力倒是爐火純青,想以這套說辭來蒙混本官,你還嫩了點。”
“你……”三月內心氣急。
馮天章眼神忽閃不定,說道:“你好歹在寧府待了十八年,就算沒有血親,但至少也有恩情在。我給你一個選擇,一是你跟我回京城,二是,以盜竊罪為名與寧府衆人一同論處。如何取舍,三月心中必自有衡量。”
馮天章不能對三月用刑,甚至不能傷害三月一絲一毫。
他身負重命,必須得将三月完好無損的帶回去見主子。若然三月不肯,為寧府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場面必不可收拾。
他從第一眼看見三月他就知道,三月和一般的女子不同,此事他只能緩着來,不可急功近利。
三月忽然笑了,她說:“原來大人是與我和談的,好吧,放了寧府所有人,我跟你走。”
馮天章思慮半晌,說道:“好。本官可以放人。但若三月姑娘想耍什麽花招,記住寧府的命脈掌握在本官手中。相信你自有考量。”
三月沉默點頭。
寧府衆人得救,帶着兩個傷員回了寧府。
三月扶着陳素蘭與她告別:“母親,原諒女兒不孝。我若不能回來,您,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陳素蘭的眼淚噼啪往下掉,抓着三月的手不放,“為娘不想你走啊!”
三月嘆道:“我不走,寧府便會陷入水火之中。”
寧真扶住陳素蘭,對三月說:“三月,你是否埋怨過父親。若不是我戴着你的玉佩,寧府也不會遭此一劫。”
“只要玉佩在,只要我在,這一劫是早晚的事。”三月平淡地說:“我只想傾我一人之力,保住寧府。父親,替我照顧好母親,他日若能相見,三月必會報答這十八年來您對我的養育之恩。之前我對您或許有諸多的埋怨,那是三月自以為是。如今才知父親用心良苦,三月慚愧。”
深陷牢獄之中,寧真對她都不曾有半點怨言。
就算将寧玉風打的近乎只剩一口氣,寧真仍舊未對她抱怨哪怕一句。
非親生女,若能做到這種程度也真是不易,可見寧真早已将三月當成自己親骨肉來疼愛。
何況在寧真心中,三月不是平凡人,就如同那朵昙花一樣,總有一天會騰飛九霄。
養女十八年,今日離別之苦又豈是三言兩語所能說盡。
告別父母後,三月上了馬車。
三月身份不俗,駕車的自然不能是普通的馬夫。
由誰來駕車三月一點也不關心,只是蘇白衣為何沒了音信?難不成是走了?
三月進了車廂,外頭駕車人一聲輕叱:“駕!”
馬車緩緩上路,後頭跟随幾匹馬,馬上均是一衆輕衣仆從打扮的人。
三月上車前曾留意過這些人,瞧他們各個神情嚴謹,身姿利落,必有功夫在身。
好吧,現在她是被人團團圍住,想逃走也得斟酌斟酌。
馮天章的馬車就在前頭行駛,後邊一票“高手”看守,就算她會飛天遁地,此時怕也施展不開。
駕車人突然掀開車簾,看着三月說:“姑娘,等會過了官道便是一段山路,你可要坐穩。”
三月卻只瞥了駕車人一眼,只這一眼,便讓三月愁眉頓展。
這車廂的空間倒是很寬敞,中央擺放一方矮桌,桌上有甜品和上好的茗茶。
三月閑來無事,便給自己倒了杯茶。
車簾輕卷,三月倚在車窗旁,一邊品茶一邊望着遠處的高山峻嶺。
她說:“駕車是個勞苦的活,你辛苦了。”
駕車人微微一笑道:“不辛苦,能為如此漂亮的姑娘駕車,是在下的榮幸。”
三月撲哧一笑,轉頭打量駕車的少年。
少年身材纖瘦,穿着一件樸素的長褂,窄袖挽起,露着雪白的手臂。
青絲松束于頭頂,餘下的發如潑墨般垂背而落,額側幾縷蕩在清風中飄搖。
如此風姿婉約的一個妙齡少年,馮天章等人居都未曾留意,真是好笑。
她原本猜測蘇白衣不辭而別,想着自己的身世還未弄清,便也不想連累他人。
走了便走吧,彼此相識全當做是夢一場。
可當她看見這個少年的眼睛時,才知,蘇白衣一直在她身邊,從未将她抛棄。
沒錯,駕車的少年便是蘇白衣。
告別雪兒那張清秀的臉,換上一個陌生卻很幹淨的清冷面龐。
只是蘇白衣的眼神,三月一直都銘記在心。
哪怕蘇白衣換千張萬張面孔,三月仍能第一時間看穿她。
蘇白衣小聲說:“一會過山路之時,你要打起精神。”
三月知蘇白衣的想法,她卻說:“不要為我做什麽了,我既然答應去京城,便不會反悔。”
“平時你那麽會變通,怎地今日這般執着?”蘇白衣皺眉看她。
三月仍舊一副慵懶的姿态,看都沒看她一眼,她執着的目光仿佛只眷戀那如畫的萬裏江山。
殘陽如夢,夢幻般的光澤投射在三月的臉上,她目中掠過一絲厭倦。
如此落寞像一只孤鴻。
蘇白衣看得失神起來,車輪碾過一塊碎石,車廂搖晃,她才恍然回神。
蘇白衣目視前方,低聲說:“既然你決定了,那我便随在你身側保你周全。”
三月卻道:“你還不準備告訴我實話嗎,你和飲風到底是什麽人。”
蘇白衣沉默一陣,說道:“我們是沐王府的門客。”
“沐王府……”三月呢喃這三個字,皺眉道:“你們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我究竟是誰。”
蘇白衣說道:“你的真實身份我們不知。等日後見到王爺,他會告訴你所有的事。我想馮天章背後之人,也想知道這些。只不過現在沒有真憑實據罷了。”
三月冷笑道:“真憑實據,便是那塊玉佩吧。”
十八年來,從未有人找過她。最近許多事端卻接踵而來,叫她無從招架。
看來她的身份還真是不普通呢,不但京師要員對此重視,連權傾天下的沐王爺都對她這麽上心。
卻聽蘇白衣道:“玉佩只是引子,真憑實據就在你身上。”
“在我身上……”三月恍然一驚:“難道是我背後的刺青?”
“沒錯。”蘇白衣淡笑道:“你的刺青就是最好的證據,到了京城,馮天章一定會給你驗身。之所以不選在大牢裏驗,就是不想那麽快讓你知曉自己的身份。一旦到了京師重地,你便身不由己。”
“不是還有你嗎,一旦有個意外,你會保護我的哦~”三月對蘇白衣燦爛一笑。
蘇白衣微笑說道:“我的職責便是如此,三月盡可寬心。”
她早已傳書飲風,告知這裏發生的一切。
相信飲風亦會早到京城安排一切,屆時裏應外合會容易許多。
而寧府那邊她也做了安排,一旦事發,必讓三月無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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