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宣德殿。明明外頭春風日暖,這宣德殿裏卻冷氣密布。龍案後的師未明冷着一雙眉眼,他身上自帶一股逼人的寒氣,許是與生俱來令人心生畏懼。或許他天生就是一個冷血的人,無論是面對效忠他的文武百官,還是叛亂的戰場仇敵,他都是這副陰冷的姿态。或許有一個人能令他放下冷漠溫柔以對,可是她,卻是那麽的不解風情。
今日的奏折量有些巨大,師未明卻慢條斯理的一一處理。他從來不會為處理奏折之事煩躁,這是一個君王最基本的責任。他身旁靜立着一個青年,青年一襲黑衣,面容冷峻。他的眼神始終向下,他的氣息如此平穩,平穩的甚至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可他依然是存在的,他是皇帝的影衛,名叫顧冷。
師未明揮筆的手突然一頓,說道:“他找到她了嗎?”
顧冷恭敬地回話:“之前找到了,卻又被弄丢了。”
師未明目光中厲芒閃爍,冷笑道:“朕這個兒子沒事就喜歡與朕作對,很好。朕想要得到人,他偏偏要插一腳!顧冷啊,你說說,朕該如何處置這個逆子。”
顧冷道:“陛下,他是您唯一的兒子。”
師未明嘆道:“不錯,他是朕唯一的兒子。朕膝下子嗣單薄,只有他這一子,他深明這點才會肆無忌憚忤逆犯上。這些年他私底下籠絡朝臣暗中壯大勢力,當真以為朕半點不知?他真以為不會天威降臨?”
師未明自顧自地說着,顧冷就在一旁靜默地聽着。他知道此時不宜插言,陛下只不過是有些事情還未想通罷了。等陛下想通了,他就更不用多言只需領命做事即可。
師未明目光深遠:“顧冷。”
顧冷道:“屬下在。”
師未明收起目光斂了心緒,仍舊是那個冷漠鐵血的君王。他說:“他是不是已經懷疑你了?”
顧冷卻道:“屬下并未露出馬腳,屬下想,他只是還未想到下一步。”
師未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笑的很得意:“恐怕他做夢都不會想到,朕的利劍已懸在他頭上。給朕好好地盯着他們,師雲,師少松……他呢,他會不會也成為別人的走狗?”
“是。”顧冷心知皇帝口中的他是誰,那人掌管天下兵馬大權,是朝中舉足輕重之人。無論是對皇子師雲亦或沐王,他都是兩股勢力争相拉攏的對象。而他,卻時刻保持中立,不知最後他心中那座天平到底會傾向誰。
惜花樓後院有處僻靜的亭子,亭內的石桌旁坐着一個姿容清雅的少年。就像那晚一樣,空靈優美的曲子将她襯托的更加美若谪仙。手中的笛子只是一個情感的寄托,她仿佛沉浸在與世隔絕的環境裏,只是她眼裏多了一種悲傷的意味,這才是真正抒發情緒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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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溪手中也有一支笛子,她卻無從着手。她會吹笛子但不精,因為平時沒人陪她玩。教授她琴棋書畫的老師又太死板無趣,弄的她每次都打瞌睡。三月哥哥卻不一樣,吹出的曲子悠遠而寧靜,似乎還有些別的情緒在裏面她聽不出來。末尾收曲,竟有一絲淡淡的憂傷自胸中湧起。
馮溪被三月的情緒所影響,不禁問道:“三月哥哥是不是想家了?”
三月呢喃道:“家……”她還有家嗎?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寧府,想起了疼愛她多年的母親陳素蘭。她心中一暖,卻又聯想到她素未謀面的生母。一想到母親正在深宮裏受苦,她就沒辦法平複自己的心!
馮溪見三月臉色有變,急忙道:“是不是我問錯話了?三月哥哥我不問你這些了,你別生氣好嗎?”
三月輕聲一笑,摸了摸馮溪的頭,“這首曲子你聽會了嗎?”
馮溪吐了吐舌頭,小聲道:“我能吹出個大概,但整首曲子的精髓卻是難以學成的。”
三月誇贊道:“已經很不錯了。你自己回去好好練習一下,不會的再來問我。”
馮溪一聽此話便連忙抱住三月,第一次見三月時她就感覺三月好親切。有一種,我怎麽在你面前撒嬌耍賴你都不會生氣的錯覺~馮溪眼珠一轉,慢慢靠近三月。三月哥哥身上有一種淡雅的清香,令人着迷。
蘇白衣在不遠處見此一幕心中一驚。
對于馮溪的“熱切”三月明顯并不反感。她真的可以接受一切嗎?包括馮溪那赤.裸裸的傾慕。蘇白衣心中不是滋味,雙腳卻沉重無比挪不動半分,只能緊盯三月的舉動。
三月卻忽然一笑,對馮溪說道:“你喜歡哥哥?”
馮溪眼眸一亮,重重點頭:“喜歡!我最喜歡三月哥哥了。”
三月笑道:“你喜歡我什麽?”
馮溪想了想道:“你身上有一種氣質讓人着迷。第一次見你我就好喜歡,你就像一個仙子降臨凡塵!尤其是你吹笛子的樣子特別迷人,我想多親近親近你。三月哥哥,你能讓我親親你嗎?”
三月眼中有笑:“好啊。”
馮溪心跳的頻率驟然增加,緩緩地湊近三月的臉。近看三月的側臉,竟然美的不似凡塵!冰肌雪膚,柔軟清香。馮溪的嘴唇很軟,觸碰到三月同樣柔軟的臉頰時,她的心跳突然慢了一拍。
蘇白衣轉身靠在廊柱後面,深吸口氣卻未能平複心緒。她胸口起伏着,眸子裏一片氣惱!
三月瞥了眼長廊的方向,笑着拉下馮溪,仔細地告訴她:“你跟我學吹笛子這件事千萬不能讓你父親知道,明白了嗎?”
馮溪激動地難以言喻,她點點頭:“嗯!我會守口如瓶的。我不會讓父親打擾三月哥哥的清淨,三月哥哥,你,你好美,好香!好軟……”
三月被她逗笑了,伸出手指點了點馮溪的鼻子,輕聲說:“方才你的舉動我就當是你的拜師禮了,以後莫要如此了。”
馮溪聽話地點頭。即便三月哥哥這麽說,但她心裏還是甜甜的,她居然真的親到了三月哥哥的臉,天哪她好幸福!
三月心中卻暗想,若非看見蘇白衣站在那,她是說什麽都不會讓馮溪胡鬧。只是心中略有一絲懊悔,白衣會不會生氣?她轉頭卻不見蘇白衣的蹤影,忽然心慌了!
蘇白衣心亂的很,所以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喘口氣。她不是不在意嗎?為何看到馮溪親吻三月她心裏會不舒服?三月有她的聰明才智且才貌無雙,馮溪會傾慕一點也不奇怪,難道三月也喜歡馮溪?女人和女人之間,可以嗎?
“你在這做什麽呢?”一個清淡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蘇白衣呼吸一頓,轉身行禮道:“少主。”
三月眯眼道:“這個稱呼可真奇怪,我怎麽又成了你的少主?”
蘇白衣輕聲說:“王爺走時交代了,要我們尊你為少主。”
三月嘆息地搖了搖頭:“你們王爺可真有趣。什麽主子少主,聽着像是一股勢力的內部關系。”頓了一下又眯起眼湊近蘇白衣,“或者,你們除了是沐王的門客之外,還有別的不為人知的身份?”
蘇白衣不卑不亢地退了一步與三月拉開距離,仍舊低着頭:“少主若有疑問,還是等王爺來了親自問他為好。”
三月卻笑出了聲,突然上前幾步将蘇白衣逼到假山旁,笑道:“之前我們還姐妹相稱,此刻卻如此生疏,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好。白衣,你擡起頭來。”
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蘇白衣有些猶豫。三月又輕聲說了一次:“擡起頭。”
蘇白衣穩住心緒,緩緩地擡頭,卻對上三月的眼眸。她心中一顫,三月那似辰星般燦亮的雙眸,此時萦繞着一種溫情。酒醉那夜之後三月便把畫重的眉洗掉了,此時配上溫情的眼神,讓蘇白衣産生了一種錯覺。就好像在三月面前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件令她十分珍愛的寶貝。
蘇白衣有些呼吸困難,轉身便要離開卻聽三月說:“我那天後悔了。”
蘇白衣愣住:“什麽?”
三月走到蘇白衣面前,溫柔的看着她:“我說我後悔了,那日對你說了假話。我不想你和朱弦走太近的原因是因為,我想你身邊只有我。你懂了嗎?”
這是表白嗎?蘇白衣愣在原地。三月大膽地握住蘇白衣的手,用手指在她掌心上寫下兩個字。
蘇白衣似是被驚吓住了,閃電般地抽出了手:“不可以!”
三月着急地說:“為什麽不可以?難道你嫌棄我?”
蘇白衣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三月在她手上寫下的那兩個字是,惜情。雖輕如風,卻如泰山般沉重。她連忙否認:“我沒有!”
三月松了口氣,平靜些說道:“那你必須給我個理由。”
蘇白衣卻道:“此事不容天理倫常且悖逆世俗。三月是主子又是女子,為何如此胡鬧!”
三月皺眉道:“你認為這是胡鬧?蘇白衣,你真的沒想過?我不信。”
蘇白衣淡聲道:“信與不信全憑三月,我只做到問心無愧。”
三月看着蘇白衣淡然自若的模樣,突然苦笑道:“我知道了。”當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時,卻未想到蘇白衣也許并非與自己相同。蘇白衣可能喜歡男人,也對,男歡女愛才是正常。她不過是個異類罷了。
朱弦看三月失魂落魄的樣子便道:“你怎麽了?看起來好像失了魂兒一般。”
三月看了朱弦一眼,說道:“我現在與行屍走肉無異,算了,你不懂。”
“行屍走肉?這麽嚴重!”朱弦真的很好奇三月和蘇白衣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于是試探地問:“蘇蘇呢?”
蘇白衣?好像她們分別之後便不知去向。三月說了句不知道便欲離開,卻聽朱弦嘆道:“那晚可苦了白衣了照顧你那麽久,我原以為你是千杯不醉,哪曾料想你和白衣一樣,你只是比她能喝一些而已。醉成那樣居然……”
三月突然轉身道:“那晚我醉酒之後怎麽了?”
朱弦卻故意賣了個關子,笑的暧昧:“你親自去問蘇蘇吧。今後呀要對人家好一點,可別欺負我家蘇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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