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禍害達人心動一刻
程聲這一覺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他揉着眼睛從床上爬起來時發現整個屋子只有自己一個人,連旁邊的枕頭都被收進衣櫃裏,仿佛從未有人在這裏睡過一樣。
聽到卧室裏的動靜,李奶奶圍着圍裙掂着個黑鐵鍋進來了,她一向胳膊肘往外拐,最看不得可憐人,對自家孫子倒是罵的下嘴打的下手,一張嘴就要先把程聲數落一頓,“你還知道起床?人家小張早上六點半就起來了,又幫我洗菜又幫我收拾家,幹完才走,你看看你,還比人家歲數大,像不像個好吃懶做的賴皮豬。”
程聲腦子還鏽着,先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他腦子裏不斷閃過昨晚的尴尬畫面,眼睛直愣愣看着自己前面的牆皮,幹巴巴,白得發灰,小聲嘟囔:“這就走了?也不說一聲?”
李奶奶不知道他叽裏咕嚕在說些什麽,掂着鍋回了廚房,一面走一面催促程聲:“趕緊起來洗洗,中午吃西紅柿打鹵面。”
程聲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身上是昨晚張沉遞給他的睡衣,程聲緩慢把鼻子湊近自己的睡衣,用力嗅了嗅,卻沒聞到一丁點別人的味道,只有一陣純棉布料和沐浴露混合的味道。他有點兒失望,蔫着臉下床洗漱去了。
中午的西紅柿打鹵面被李奶奶做成了西紅柿湯面,程聲嫌棄地拿兩根筷子在瓷碗裏挑來挑去,忍不住評價:“您這做飯技術和我吉他技術有一拼。”
“你可得了吧,我做飯可比你吉他強,你少吃點零食,嘴都養刁了。”
李奶奶本想接着數落她這個親孫子,話說了一半忽然想到什麽,放下手裏的筷子,擡起頭朝對面的程聲說:“哪天小張再來家裏,讓他給你做一次,他做飯可比我強,我上次還跟他學了道過油肉,你別看人家一白白淨淨小夥子,幹活特利索,切菜切肉那架勢比你媽和你大媽還厲害,幾下功夫就把我教會了。”
程聲正往嘴裏塞了一筷子面,鼓着腮幫子,口齒不清地問他奶奶:“他到底幹什麽的?不是學生嗎?怎麽又來修東西?”
“他告訴你他是學生啦?”
李奶奶驚奇地看了自己孫子一眼,感嘆:“同齡人就是不一樣,一晚上就敞開見底兒了。小張以前都不愛跟我聊天,悶悶的,幹完活就走,時間長了才願意跟我講講話。”
“您說正事兒,他到底幹嘛的?”
“掙錢的,還能幹什麽?你以為跟你似的每天有力氣沒處使?”
程聲把碗放下了,又問:“他家大人呢?高中生就放出來掙錢了?”
“他媽下崗了,他爸在的第三鋼鐵廠,就火車站往北走那個,也正鬧下崗呢,好幾個月沒發工資了,烏央烏央的工人在廠子裏站着,被領導挑來挑去決定留下哪個,和下崗也差不多。家裏都要揭不開鍋了還管學生不學生?
程聲沒再耍貧嘴,筷子攪着面條,把一瓷碗吃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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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意間,他擡頭朝窗戶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遠處一輛運煤火車,十幾節漆黑的老舊車廂擠在一起,裏面堆滿煤塊,多得幾乎要溢出來,車頭冒出的黑煙正好勾出一個氤氲的黑色勾子,緩緩融化進空氣裏。
程聲看得入了神。
但他此刻只是個旁觀者,像攝影賞析課上欣賞資料裏枯槁孱弱的難民身體一樣,他隔着一道透明的牆,怎麽也無法真正進入這裏。
他不懂,他還是不懂,他當然不懂,像稗子不懂冬天,犀牛不懂沙漠,志在星辰大海的人看不到地底流動的熔岩一樣,他是個養料充足的人,找不到任何辦法去懂枯竭城市下行走的人。
但那晚上難以忘懷的一眼始終折磨着程聲,他總在白天抱着并不熟練的吉他,生疏地彈幾個和弦,然後那一眼就順理成章進了他的樂譜,甚至連張沉難以啓齒的生活現狀都變成他想象力的來源。當然他彈不出什麽花樣,只是靠幾個和弦不斷回到那一天晚上。
他晃悠了一整周,渾渾噩噩的一周,幾乎無時無刻在想那個和他完全不同的男孩,那就叫窮人嗎?可窮人會那麽幹淨好看嗎?窮人都那麽冷漠自矜嗎?錢和情緒是同進同退的共同體嗎?程聲搞不明白這些,他身體裏那股燥熱的火又升上來了,正好堵在那天晚上被張沉那輕飄飄的一眼刺出來的針孔上。程聲找遍渾身也沒找到那個針孔,它藏起來了,或者原本就是隐形的。
夏天的日子走得慢,白晝被扯成一大片黏糊膠水,程聲終于忍不住了,他跑去問奶奶張沉家的地址,奶奶卻說不知道具體地址,只知道是三鋼家屬院,張沉一向自己拎着工具箱上門服務,沒人知道他家具體住哪兒,所有人只有一串張家的電話號碼。
這話讓程聲急了眼,他又毛躁躁去冰箱開了瓶汽水,咕咚咕咚,幾口喝了個幹淨。
打電話?這可不行,他們只有一面之緣,連認識都算不上,打電話說什麽?
冰鎮汽水只讓程聲冷靜了一小會兒,很快他就急躁地在這間老房子裏四處環繞,白刷刷的牆皮,一臺老電視,繡着牡丹花的沙發罩,還有沙發後面銀亮的暖氣片。
掃到暖氣片的那一刻,程聲渾身繃緊了,他屏着呼吸走近這排看起來有些歲數的暖氣片,嘗試性摸了摸,鑄鐵表面粗粝得很,程聲把手指放在上面來回摩挲時體會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他回過頭看了看,奶奶已經在廚房忙活起來,鍋碗瓢盆叮鈴咣當,這是在準備今天的晚飯。
程聲站起來走到陽臺,憑小時候的記憶,在和他幾乎一般高的軍綠色鐵櫃裏翻來翻去,終于在最裏層找到了一把幾乎生鏽的鐵斧子。他小心翼翼握起木制手柄,掂了掂這把斧子的重量,不算特別沉,幾斤的樣子。
廚房抽油煙機轟隆隆響起來,刺耳得緊,奶奶把門關起來,絲毫沒看到程聲剛才陽臺走出來,正拎着斧子,蹲在暖氣片前打量。
暖氣片兩邊連着細長的鐵管,程聲的目光在正中間的暖氣片與兩側的管子之間來回游蕩,終于在掃蕩幾回合後咬牙下了決定,一只拎着斧子的胳膊倏地舉起來,哐地一聲砸在暖氣片底部一角。
這一下程聲沒敢使盡全力,怕動靜太大把廚房裏的奶奶引出來。可這輕飄飄的一下只讓暖氣片表面裂了幾道細微的小口,裏面的水還裝得穩當當。
程聲看着上面幾道縫隙,額頭開始冒汗,但他沒忍住,秉着氣再次揮了一把斧子。這次他卯足勁,鐵質暖氣片立刻發出咣的一聲響,裂縫口子順着鐵層又蔓延出一大截,裏面的水終于淅淅瀝瀝從裂縫裏漏出來,滴在瓷磚上。
廚房抽油煙機的轟隆噪音仍在繼續,偶爾傳來幾聲颠勺和奶奶哼歌的聲音。
程聲拿胳膊抹抹額頭上的汗,把斧子重新撂回陽臺櫃子裏,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走回自己卧室,卸了全身力氣倒在自己床上。
自己這是在幹什麽?瘋了?似乎不是,他只是迫切需要一個機會,一個再次見到那一眼主人的機會,他只不過選擇了一種不那麽美好的方式創作這個機會罷了。
廚房抽油煙機的巨響停了,提提踏踏的腳步聲響起來,程聲望着天花板,然後聽客廳裏的動靜。果不其然,他還沒數完天花板上究竟有幾道剮蹭痕跡就聽到奶奶的驚呼。
“怎麽回事?大夏天暖氣片怎麽裂開了?”
沒隔幾秒鐘奶奶就開始朝卧室裏吆喝:“聲聲!你出來幫奶奶去衛生間拿個盆,咱家暖氣片不知道為什麽裂開了。”
程聲翻身跳下床,一邊裝模裝樣念叨着“怎麽回事”一邊跑去衛生間挑了個大紅塑料盆,端着它跑到客廳,遞給蹲在暖氣片前面檢查的奶奶。奶奶把盆挨着不斷往下淌水的地方放置好,對着那幾道裂口左看看右看看,再回頭用懷疑的眼神看看自己孫子,開口了:“怎麽忽然出現幾道口子?你是不是碰暖氣片了?是不是你那些個樂器不小心砸在上面了?”
“哪能啊?您別冤枉我!”
程聲立刻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辯解:“我剛剛一直在屋裏躺着,況且我那吉他鼓都是木制的,怎麽可能砸出一道口子?”
李奶奶半信半疑收回目光,往程聲後背拍了一巴掌,催促他:“趕緊給小張打個電話來看看,一會兒越漏越多就麻煩了。”
程聲“哎”了一聲,樂颠颠跑去茶幾翻電話本,眼睛順着字母順序劃拉下來,終于找到張沉家電話號撥了過去。
接到程聲電話時,張沉正在和張立成李小芸圍着小茶幾吃晚飯,涼拌麻油土豆絲,一碟花生米,還有幾碟小菜,一家三口慢悠悠吃着晚飯,話題正巧聊到城西設計院的李奶奶家。
張立成往自己杯子裏倒了滿杯白酒,又給張沉面前的小玻璃盅裏添了半杯,神秘兮兮地給母子倆講起最近聽來的八卦,“老找咱家修東西那個李老太太記得麽?”
說起這個,張立成立馬換上一副沒見過世面的語氣,“老太太來頭可不小,她男人是咱雲城設計院的總設計師,那個姓程的,前幾年在北京不在了,她大兒子現在是北大教授,文/////革那會兒還被批鬥過呢,就跟咱這兒火車站那個跑車老劉似的,被人家拿繩子五花大綁吊起來,一個教書的,那會兒連學生都敢打他,啧!她家老二可比老大厲害,是個軍區的文職官,家門還有警衛員守着哩!聽說一個月能拿這個數……”
張立成伸着脖子比了個誇張的手勢,繼續念叨起來,“你說這人生怎麽這麽不公平?一生下來就已經分好三六九等,咱們怎麽就投胎不到這種人家?”
母子倆都沒吭聲,默默各吃各的。
張沉對鄰裏八卦沒一丁點興趣,只顧拿筷子捉盤裏的花生米,一顆一顆放進嘴裏,再抿幾口他爸剛剛給他倒的白酒。
可張立成講起街坊鄰居的閑話來像只嘴抹油的烏鴉,就算沒人搭理他,粗糙的嗓音也能嘩啦啦往外流,“這老太太也夠倒黴,大兒子媳婦生不出孩子,倆人又離不了,那二兒媳婦倒是給她生了個孫子,跟沉沉差不多大,可是古怪得很,總搞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要我說這就是上大學上的,越有文化腦子越有病,你看對門楊明明早早下礦裏就沒那些屁事。”
他正在興頭上,原本還打算接着往下說,茶幾上的紅塑料殼電話卻忽然識相地叮鈴鈴狂響起來。
張立成只好作罷,喝口白酒潤潤剛嚼完八卦的幹嗓子,食指往電話那兒一指,自然地使喚張沉:“接一下電話,估計又有活兒來了。”
張沉撂下筷子,走過去接起電話,他的一句“喂”還沒說出口就先被對面熱情的聲音鎮住了,是個說不上陌生更談不上熟悉的聲音。
張立成抿着酒,豎起耳朵,時不時往兒子那裏瞥幾眼。張沉接起電話後皺着眉頭聽對面說了很久,才開口叮囑幾句,“先把入戶閥門關了,我馬上過去。”
對面好像又絮絮叨叨說了不少細節,張沉依然皺着眉頭聽,等全部聽完才詳細教那邊的人怎麽做,“在暖氣片旁邊有個扳手樣的東西,那個就是入戶閥門,把它扳上去,剩下的等我過去處理,不要亂動。”
等張沉扣下電話以後,張立成才若有所思地開口問兒子:“不是李奶奶家?我聽是個年輕小夥子的聲音。”
張沉順手拿起沙發上一件寬松黑短袖,随意套在背心外面,有些敷衍地回答張新成:“是李奶奶家,剛剛那是他孫子。”
張立成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又漫不經心道:“大院那個?你記得跟人家打好關系,沒準以後用得到,現在走哪裏都吃關系。”
張沉抿着嘴,說了句“又不認識”就去陽臺櫃子裏挑揀了幾個工具,塞進自己的黑色雙肩包裏,拎起背包帶往肩上一挎就打算出門。
張立成一只胳膊撐在餐桌上,不滿地朝兒子背影喊:“你聽點兒大人的話,你爸又不會害你,交個有權有勢的朋友少打十年工,現在全是吃關系哩!”
張沉攥緊書包背帶,重重呼了口氣,砰地一聲把大門合上了,耳朵裏流進來的最後一句話是張立成在和李小芸念叨:“這倔脾氣遲早要吃虧,遲早要吃虧……”
張沉沒理會,下樓給摩托開了鎖,把原本松垮挂在一側肩膀上的雙肩包背好,蹬一腳摩托撐子,翻上摩托,在車把手上熟練擰幾下,潇灑地奔城西程奶奶家揚長而去了。
程聲特意把睡衣換了下來,穿着件薄襯衣,在沙發上坐立難安等了快二十多分鐘才終于等到一陣輕緩的敲門聲。他唰地站起來,做了兩組深呼吸才跑去開門。
奶奶家還是原先的老鐵門,拉起來叮鈴咣當響,這陣刺耳響動給了程聲安全感,他嘩地一聲把門全拉開,人還沒看清就先一步主動打招呼:“你終于來了,再不來奶奶家要被水淹了!”
說完他才瞥了眼門口的張沉,比他高不少,穿着件寬松的黑t恤和工裝褲,肩膀一側搭着雙肩包,垂着眼睛看他。
“不是已經把閥門關了嗎?淹不了。”
程聲被他看得緊張,掩飾性“嘿嘿”兩聲就把他請進家,正巧這時候奶奶從客廳探出頭,看到倆人并排進門,熱情地先招呼張沉:“沉沉來啦?你給看看,是不是要換新的?”
張沉和奶奶打了招呼,沒怎麽搭理一旁的程聲,兀自走到暖氣片那裏蹲下,回了老本行,仔細瞧着幾處大裂口。
他看了還沒一分鐘,就轉過頭,若有所思地看向程聲,對祖孫倆說:“人為的,應該是斧子之類的工具砸出來的。”
這話一出來祖孫倆人都懵了圈,程聲心底一個凄慘的聲音逐漸升起來:完蛋了,全被發現了,太丢人了。
“程聲!”
一旁的奶奶忽然直起腰,一巴掌拍在程聲背上,罵他:“是不是你幹的?你砸暖氣片圖什麽?你爸那兒還不夠你禍害?”
程聲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百口莫辯。
如果給程聲人生低智瞬間排個序,砸暖氣片這事一定帶着第一的名號永遠釘在他人生的恥辱柱上。他下意識瞥了一眼旁邊的張沉,發現他正抱着胳膊在一旁看戲,一副早就看出來的樣子。
奶奶已經認定暖氣片一定是他砸的,在旁邊數落了他好一頓,連帶初高中的舊賬全一起翻出來,什麽初二爬樹摔成輕度腦震蕩、高一踢足球一腳踢到班主任腦袋上,挨着個罵,把程聲這個姑且算書香世家的高材生罵得一文不值,不如一個修水電的高中生讨人喜歡。
奶奶罵累了才察覺出丢人來,旁邊還有個外人全程圍觀哪,她後知後覺不好意思起來,收斂剛剛教訓人的氣焰,拍了拍旁邊張沉的胳膊,說:“正好我家暖氣片也舊得厲害,是時候換個新的了。”
說着她就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票子,塞給張沉,說:“幫奶奶換個新的,不夠問程聲要,這小兔崽子私房錢可多了。”
張沉攥着手裏的錢,沒多說什麽,利索地把東西收拾好就打算出門。
“哎!你去哪兒?”程聲在後面喊他。
“火車站北邊的建材市場。”
程聲“哦”了一聲,什麽也沒拿就快步追上張沉的節奏,自來熟地攬上他一半肩膀,“我跟你一起呗,替你跑腿,你教教我這些東西。?”
李奶奶一聽,立馬在旁邊應和撺掇:“你讓他跟你去吧,他什麽常識都沒有,你沒來的那會兒差點把閥門認錯。”
李奶奶一發話,張沉就沒轍,他側過頭瞧瞧程聲,滿臉期待的樣子,絲毫沒有一丁點為自己糟蹋東西而羞恥的意思。張沉這會兒終于有點理解他爸說的那句話,這人腦子大概真有點病。
他們兩個一前一後下了樓,張沉把摩托開了鎖,自己先卸了書包坐上去,轉身把書包扔給程聲,說:“你坐後邊,這個得你拿着。”
程聲應了一聲就趕緊跑過去,接住自己背上。他對着這倆黑色摩托好奇地左看右看,他坐過老桑塔納也坐過二八大杠,唯獨沒坐過摩托,不知道該從哪兒上去。前面張沉等了很久,見後面沒有動靜出聲提醒他:“踩蹬子上來。”
程聲這才飛速“哦”了一聲,踩着蹬子,把腿岔得老高才順利爬上後座。
摩托車位置小,兩個人離得極近,後背前胸幾乎要貼在一起,程聲有點發慌,兩只手老實抓着摩托兩邊保持平衡。前面那人卻好像沒一點兒感覺,只是提醒程聲:“要走了。”
程聲“嗯”了一聲。
前面人又說:“你摟住我腰,不然會摔下來。”
程聲緊張地把兩只手從摩托兩邊撤下,移到前面人腰的兩側,他猶豫了幾秒,才緩緩順着前面人的腰線收緊手臂。可他還沒來得及真正摟緊,耳邊就忽然傳來一陣嗡嗡的摩托引擎發動聲,下一秒他的身體就跟随慣性猛地撞在張沉後背上。
這次程聲沒有起來,他把腦袋貼在張沉的後背,兩只胳膊緊緊摟着他的腰,他不敢做得太明顯,只能裝作一副怕摔下來的樣子。前面的人沒說什麽,只是一心看路,擰着車把在這座小城的水泥道上來回穿梭。
傍晚的風不斷在他倆身上穿過,把兩個人的薄衣服吹得像兩邊樹葉一樣迎風擺動。他們額前的頭發全被吹亂了,程聲這次也沒在意,他貼着張沉後背,心想:這暖氣片砸得可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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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