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我動手了

“陛下——”鄒晉聞言上前,警覺道:“可是項家那對父子倆察覺出我們要棄城的意圖,有所圖謀了?”

“項興言、項弘父子倆,只是無能鼠輩,朕從一開始轉移糧草人員就沒有對他二人藏着掖着過,這麽久了,你看他們兩個又敢做什麽?”趙宏胤滿面不削,言罷轉身同進來報信的親衛問道:“火勢從何處起?”

“回、回陛下……屬、屬下……”那親衛支吾半晌才垂首道:“不知……”

見趙宏胤眸色生愠,他立刻上前解釋道:“院內四處皆有火光,目測有十處不止,府內衆人都趕着滅火,手忙腳亂,暫時還不清楚究竟這火勢起于何處。”

“不清楚?那就去查清楚了再來報!”趙宏胤不耐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陛下——”親衛跪下行禮,“大雪漫天,走水絕非意外天災,實乃人為,您還是先躲躲罷!”

“絕非意外天災?十幾處起火,朕難道瞧不出是有人故意在制造混亂?”趙宏胤仔細揣摩着,沉聲低語,“有人想讓朕亂了腳步,朕便要留下來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

“派人去各個城門處給朕查——”他起身吩咐道:“城內已然肅清,若是有人造次,想必是天外來的‘客人’。”

親衛趕着去傳話,一溜小跑出了房門,他前腳剛跨出門檻,趙宏胤後腳也跟着準備往外走。

“陛下——”鄒晉無不擔心地小聲提醒道。

“鄒卿——”趙宏胤冷抽嘴角,表情動作裏意味難明,“可有興趣陪朕去瞧瞧,這面具掀開,底下藏着的那張臉,究竟是黑是白。”

趙宏胤說話間回頭,卻看到他身後正要跟上的鄒晉突然渾身一滞,目露驚恐,他立刻警覺地回身,卻只看到一個極快的黑影閃過。

他情急之下後退兩步,不料剛好為來人讓出了門邊的當口,那黑影閃身進門,轉身間閉緊了房門。

來人雖是蒙面,但這身形速度在天下間算得上是獨一份,趙宏胤立馬就認了出來。

“老熟人了——”他謹慎地後退兩步拉開距離,輕笑道:“朕允諾的一品柱國大将軍的位子,還給白将軍留着的,将軍若是想見朕,随時随地着人帶話兒便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白鷗也沒打算再做掩飾,一把扯落遮面的黑綢,勾唇一笑,“那若是——”

“殺你呢?”

說話間指虎薄刃已彈出機闊,他身形極快,而趙宏胤眼下手無寸鐵,看似高下立辨。

就在這生死一瞬間,身邊突然有人不要命似的沖了出來。

白鷗無法在這轉瞬之間立刻分辨鄒晉是要開門求援,還是要以身救主;他正前方面對趙宏胤,被鄒晉從側面撲上,幾乎是憑借人類最本能的反應,他擡肘還擊。

“有——”

鄒晉一屆文臣,當頭挨下這一記肘擊,當即倒地,人事不省,喉嚨裏“刺客”二字被生生撞了回去。

可即便只是這短短一瞬分神,也給了趙宏胤足夠的時間。

他倒地一個翻滾,以最快的速度接近了牆角的武器架,抽出木架上插着的一柄紅纓長/槍。

白鷗抽身趕上,一記淩厲的揮拳,指虎薄刃沾風帶芒。

趙宏胤手中長/槍直刺遞出,并不封擋指虎拳峰前進的路線,卻是直取白鷗腰跡;這一招,像極了當初嘉承殿演武臺上,白鷗高位踢腿自己賣出破綻,想要引對方上鈎的伎倆。

白鷗心中暗道一聲不妙,趙宏胤對他的研究之透徹,甚至連心中所想都揣測過。

他一個側身堪堪躲開這一記直刺,趙宏胤倒也并不順勢追擊,反倒收回槍身,做防守狀。

一番險境雖被化解于無形,但白鷗不禁眸色漸沉——

方才他指虎鋒刃離趙宏胤的要害足有接近一尺遠的距離,完全沒能形成有效的威脅。

不可能。

他不甘地再次上前,速度一次比一次更快,卻最終不得不在得手前為躲避趙宏胤的攻勢所逼,收勢作罷。

幾番來回間,房中二人的氣息都漸漸急促起來。

白鷗看似淩厲的攻勢總被趙宏胤以攻為守攔腰斬斷,他現下終于可以肯定趙宏胤對他的一切研究有多細致、透徹。

對方手中一杆紅纓槍耍得大開大合,利用槍身本身的距離優勢,讓他根本無法近身。

“白将軍近身纏鬥技巧之高絕,就算是朕貼身的高手只怕也難敵萬一。”

二人拉開距離的喘息間,趙宏胤似是看出白鷗眸中思慮,他抱槍而立,言語間盡量放平呼吸。

“這杆專為你備下的紅纓槍——”他伸手撫過槍頭紅穗,“将軍可還滿意?”

槍穗赤然,無聲挑釁。

方才一番纏鬥,白鷗雖未能得手,但卻不難看出是趙宏胤落于下風。

紅纓槍大開大合,雖有本身長度優勢讓白鷗難以近身,但舞動更加消耗體力;而且動作越大,意味着速度更慢,在白鷗的詭異身法與驚人速度面前自保已是極限,根本毫無勝算。

盡管趙宏胤的聲音已經盡可能壓低粗喘,但白鷗卻還是能聽出對方體力已漸漸不支。

如此下去,只要一旦體力透支,露出破綻,之前的防守便全部功虧一篑。

可為何這樣敗局已定的前提下,趙宏胤還可以雲淡風輕地與自己啰嗦對談?

白鷗仔細回憶方才細節,很快便有了答案。

方才進門前,在這廂房的窗邊,趙宏胤與親衛的對話白鷗聽去了八/九分;既然派人去查,城外關卡的變故和城牆之上的計謀早晚都會被揭穿——

趙宏胤這是在與他拖延時間,靜待援軍。

對方畢竟也是一方帝王,就算現下屋外一片兵荒馬亂,無人發現房中異常,但派出去打探的人一旦得信,立刻便會有人來報,屆時房中一切都會被拆穿。

就算白鷗帶來的幾百人暫時控制住了待城府衙,但只要不能在援軍趕到前直取敵軍主帥,到時唯恐雙拳難敵四手。

被方才趙宏胤一番纏鬥拖延,留給白鷗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後腳蹬地發力,再次急速上前;趙宏胤提槍相擋,微微後撤,幾番纏鬥之後,退向榻邊。

時機正好。

白鷗再次蓄力,揮拳出擊,指虎裂風,薄刃森然;趙宏胤一記挑刺,這次正對的是白鷗的左胸。

這一次白鷗的出拳比之前的都更狠更快,趙宏胤選擇進攻的方向也換了白鷗心窩最要害的地方,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

白鷗這次沒有再收勢閃避,而是直接躬身,讓槍尖避開了心髒的要害。

“噗嗤”一聲悶響,趙宏胤被槍柄上傳來的強大沖擊力帶得後退兩步,腳跟抵上床沿才堪堪停住。

然而他停住了,白鷗卻沒有停下。

槍尖已經沒進他左肩胛的皮肉,鮮血淌在他這身玄色勁裝上并不顯眼,只帶來灼人熱度。

他迎着身前的滾燙向前,走向他心尖兒上那個小美人兒最後的希望,他步履堅定。

趙宏胤身後是貼牆根放置的床榻,他已經避無可避,只能看着眼前喪心病狂的亡命之徒迎着槍尖朝他走來,手中指虎淩厲的鋒刃越發靠近眼前。

白鷗握緊槍柄紅穗的一端,終于在槍尖頂穿他後背肩胛骨的同時,将薄刃遞到了趙宏胤喉前。

他用身體縮短了武器本身長度之間的距離。

趙宏胤已經無路可退,他松開了手中的槍柄,跌坐在榻間,看着鮮紅纓穗上的血珠漸漸彙聚成串,跌落地上鋪着的氍毹紋理,留下暗紅一片。

他死死地盯着白鷗,眼底仿佛也被那串血珠染紅,咬牙擠出三個字:“為、什、麽——”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和事——”白鷗終于讓薄刃貼上了趙宏胤頸間的皮膚,眼神比手間寒芒更冷,“比命還重要。”

“這就是所謂——”趙宏胤冷哼一聲,“士為知己者死?”

“知己?”白鷗勾唇淺笑,突然眼波溫柔,輕聲道:“他是。”

“你的口音并非出自江寧,你不是陳琸的兒子,甚至不一定是殇寧人。”趙宏胤眼含不甘,突然震聲,“那為什麽你不替朕賣命!”

“因為你——”白鷗眸色一沉,不削道:“不配。”

“你要棄待城于不顧,連一粒米都不肯留下,待城入冬已深,你讓幾萬百姓如何熬過這一季嚴冬?”

“幾萬百姓?哈哈哈——”趙宏胤突然朗聲一笑,眼神輕蔑,“你都聽到了?”

“北胤陛下還不知道嗎?”白鷗輕挑一笑,“白鷗最會聽牆根兒了。”

“呵——”趙宏胤不以為然,“殇寧偏安江南,江寧城在這一隅紙醉金迷,你們又可曾想過北方幾十萬百姓是怎麽過的?”

“北方諸國林立,兵禍連連,每一季都會有比待城更大的城池易主,每一次死的人都可以堆滿整個待城!”他突然咆哮道:“他們又何嘗不曾經是李氏大寧的子民!”

“唯有以戰止戰,一統十國,才能讓更多的人活下去。”他漸漸放低聲音,“而這一切,李遇和殇寧都做不到,只有朕——”

“才是這亂世的霸主!”

千古一帝如何的氣勢如虹,兵刃寒芒抵喉仍面不改色,宏圖壯志,青雲震天,白鷗看在眼底,神色卻淡然如水。

這個問題在他第一次決定替李遇出手時便有了答案。

沒有人該為另一群人做出抉擇,他只能盡可能讓眼前的人活下來,讓歷史做出它自己的選擇。

他手腕發力間只輕聲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作者有話要說:明後兩天繼續萬更,這裏想跟大家問問番外的問題。

老規矩,如果小可愛有想要看到的番外梗可以在評論區留言給阿魚,能力所及,盡量安排上!~

阿魚已經準備了兩篇卡車拉糖的番外,一篇是解決白哥和小遇兒一直沒有個像樣婚禮的番外,究竟是誰嫁誰娶呢?

一篇照舊是婚後老夫老“妻”甜蜜日常。

你們還想看其他什麽嗎?讓阿魚早點準備一下~

感謝在2020-09-24 21:36:00~2020-09-25 19:01: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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