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祝東風

“要是我是在十七歲的時候聽到這句話,指不定得激動老半天。”

林雪寄好像沒聽到這句話,又好像是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是靜靜地望着他。

不知道為什麽,易見青總覺得他仿佛比先前自己說要離開的時候,還要難過。

易見青也很難過。

此刻,林雪寄坐在池子裏,他蹲在池畔,因為方才要給對方渡靈力的關系,兩人挨得極近。

無言地對視了片刻,易見青吸了吸鼻子,小聲說:“你親我一下吧。”

林雪寄的眼睛裏便倏地劃過了一絲幽微的光。

他撐起身子,慢慢地湊近易見青,卻在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停了下來,似有所遲疑。

易見青竟然神奇地明白了他在遲疑什麽,嘀咕道:“不知道你哪來那麽多講究,有血味兒又怎麽了,我方才不還是親過了。”

林雪寄神情微慌,道:“我并非……”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磨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易見青大度地不跟他一般見識,把手伸到他面前,“來,先起來吧。”

林雪寄的目光跟着落在他的手上,一時片刻,沒有動作。

易見青奇道:“怎麽啦?這兒這麽冷,你難道就喜歡泡在池子裏?”

他這麽一說,林雪寄終于擡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卻沒有借着他的力道起身。

——他低下頭,在易見青的指尖上落下了輕輕的一個吻。

一觸即分的吻,唇也冰冷,然而他低頭的時候,眼簾也跟着垂落,因失血過多而白得幾乎透明的臉上,表情簡直是虔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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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見青手指微顫,壓下心頭莫名的悸動:“你真是……”

他一把将他拉了起來,沒說“你早幹嘛去了”,只是道:“先出去吧。”

出了密室,催着林雪寄去換了身衣服,等兩人坐下了,易見青方才若無其事地問:“對了,我還沒問過你,趙七是怎麽回事?”

林雪寄:“趙七?”

易見青狐疑地看着他:“上回你還帶我去見他呢,別說你不認識啊。”

林雪寄這才想起了什麽,抿了抿嘴,說:“我的确不認識他。”

易見青挑眉:“真的假的?不認識,你怎麽還一副有難言之隐的表情?”

林雪寄注視着他,表情沒什麽變化,眼底卻漸漸浮現出一層哀色。

他說:“十一年之前,是他殺了你。”

易見青第一反應是不信。

趙七是什麽人,一個還算聰慧的普通人而已,而他死得時候,修為已是此世頂尖,那時就連林雪寄都不能正面贏下他,即便趙七這麽多年來也有奇遇,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可能膽敢對他拔劍。

就算拔了劍,也沒法傷到他。

更何況,他與趙七早已是陌路人,無論如何,趙七都沒道理對他下殺手才是。

但他潛意識裏又認為林雪寄是不會說謊的——雖然說起來,林雪寄其實已經騙了他一次了,可易見青還是覺得,他不至于為了這種事騙人。

于是他道:“我要知道全部真相,你從頭到尾給我說一遍。”

林雪寄仍靜靜地凝視着他,好半天,才下定了什麽決定,道:“好。”

假如要追本溯源,這件事得從幾百年前說起。

家族裏已經好多年沒出過守門人了,盡管在外人看來,李氏風光一如既往,但只有身處高層的人知道,李氏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

再不想什麽法子,李家或許就要衰落了。

這個時候,他們在古籍中翻閱到了一道殘缺的禁術,請神術。

上面說,如能喚醒神明,就是與神明結了契約,複蘇的神

明将會答應契約者一個請求。

都是無所不能的神了,想來,向他請求李氏幾百幾千年乃至永不衰敗的榮光,也算不得什麽吧?

可是請神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首先便需要為神明的降臨準備一具天賦頂尖的身體,不然,凡軀如何能容納神明光輝純潔的魂魄?

于是,他們把目光移向了所剩不多的姒族女,因為姒族女生下的孩子,從來沒有庸人。

但這依然不夠,要想有一個天賦頂尖的孩子,父方也得是百年難遇的天才才行。

那一代的李氏掌權人挑來挑去,挑中了林易,當時族長親妹妹的養子。

林易與李氏毫無血緣關系,只是被收養的孤兒,然而現實就是這麽難堪,一個出處不明的孩子,天分卻碾壓了那一代的所有李家人。

但是也還好,好歹林易名義上是李家的孩子,為了家族的未來,掌權人們壓下了心頭的不悅,表現出了對這個孩子無與倫比的重視,不僅把他接回族內仔細培養,更是早早地宣布,林易就是下一代的族長。

而那美麗無比的姒族女,是他未來的妻子。

一時之間,林易風頭無倆,原本的天之驕子因他的到來淪為陪襯——是真正的陪襯。他們的父親對他們千叮咛萬囑咐,務必要籠絡好林易的心,否則,人培養出了,心卻不向着家族,豈不是要壞事?

這些人中,有後來的皇帝,也有後來的閑王。

按照掌權人的本意,是要即刻便把那女子娶回來。但是林易拒絕了。

因為他在驚鴻一瞥中對那女子有了好感,他心裏明白自己不可能拒絕家族的安排,但是他想,假如他一定要娶她為妻,那麽他希望他能慢慢地打動她,讓她心甘情願地嫁給他。

林易很樂觀地想,只要他心夠誠,想必就還是有機會能換取意中人的芳心的。

所以他去央求家族隐瞞下那個決定,而由自己去接觸她。他向家族保證,一定會把她娶回來。

那時的他,也才二十來歲,自小在養母身邊長大,便下意識地以為,母親的家人,必然也和母親一樣本性溫柔。

他并不清楚大家族裏的水有多深。

也并不知道,他身邊對他言笑晏晏的夥伴,心裏有多痛恨他的到來。

假如一切順利,也許當真會如他所想,他會有心儀美麗的妻子,未來還會有可愛聰穎的孩子,他會一直順遂地過一生。

可惜沒有如果。

因為他的小夥伴之一,未來的皇帝,李覃同樣喜歡那位姒族女,如果沒有林易,她名義上的未婚夫,本來會是他。

在他看來,林易是搶走他的一切的罪魁禍首,他如何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敵人獲得幸福?

林易得到的已經夠多了,不是嗎?

所以,在姒族女開始對林易表現出好感的時候,李覃做了一件事:

他先是把林易的身份告訴了姒族女,對她說,林易接近她,就和其他男人一樣,是為了把她娶回去生下天分高德後代,又在姒族女傷心動搖的時候,體貼地表示,他可以替她把林易約出來,讓他們兩個人好好談談。

他說:“也許這其中有什麽誤會呢?”

之後他當真把林易約了出來。

并且給林易下了無解的藥。

于是那一天,滿懷期待又不安的姒族女遭到了想都沒想過的,至為粗暴的對待,而林易,則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的意中人。

他确實得到了一個孩子,這讓家族十分滿意。

但也只得到了一個孩子。

姒族女自那以後再也沒說過一句話,她試圖尋死,但已經檢查出她懷了身孕的李家人又怎麽會允許她死?他們給林易辦了一場熱鬧的婚事,一片刺目的紅裏,林易看見

那個罪魁禍首對自己虛僞一笑,說:

“恭喜表兄得償所願。”

是的,家族說,李覃也只是一時沖動,何況只是一個女子,日後等你做了族長,要多少美麗的女子沒有?

心就是在那一刻冷的。

李家不許姒族女尋死,等她生下孩子,卻又立刻把她抛到一邊不管。

因為精神狀況不好,姒族女難産了。她生産的時候,林易從前幾天開始就在焦慮,等到最後,終于沒熬住,暈過去了一下。

就是這短短片刻,他醒來時,産房裏已空無一人,外面人聲鼎沸,都在恭喜當時的族長,多年謀劃終于有了結果。

林易心裏忽然生出無邊的恐懼,他發了瘋一樣沖進去,見到的是妻子還溫熱的屍體,鮮紅的血淌了滿床。

她是自殺的。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這幾個月裏,她一直都渾渾噩噩神志不清,在産後這樣虛弱的時候,卻會忽然清醒,自我了結。

也沒有人在意。

就連之前口口聲聲因愛生妒的李覃,此時也已有了未婚妻。

只有林易站在滿室的血腥味裏,在一片天旋地轉中明白了什麽。

從前無知時對家族的愛,終于在這一刻徹底地轉變成了蝕骨的恨意。

他對着亡妻發誓,李家想要什麽,他就要毀掉什麽。

李家想要榮華永存,他就偏要李家三代而亡;

李家想要請神明降世,他就……要給李家請來魔神。

林易作為請神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自然也接觸過那殘缺的請神術。甚至,因為他天份奇高,他還是負責補全請神術的主要人物。

于是接下來十幾年,他不問世事,連兒子也不管,只嘔心瀝血地鑽研摸索,終于被他給寫出了一份天/衣無縫的請神術。

只不過,用此術請來的,不會是什麽光明仁慈的神明,而是惡欲滔天的魔。

為了降低李家人的戒心,他甚至忍下了惡心,依然笑容滿面地和李家人來往,家族要他做什麽,他也從不拒絕。

他表現出對家族忠心耿耿的樣子,一演就是十多年,果然一切順利。

唯一的意外是,他的兒子林岫,在十六歲的時候知道了自己母親去世的真相,負氣離家出走。

林易本來可以讓人把他抓回來,但是想了想,他還是沒有。

這是他對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動恻隐之心。

第二次,是林岫為了他的那個朋友,答應要斬去情根的時候,林易看着他,覺得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于是他對林岫說:“你不要沖動。”

但是其他的,他一個字都沒有說。

他的心已經冷硬得和其他李家人沒有差別了。

林雪寄說到斬情根這裏,重點只是說林易和李家的計劃,但易見青捕捉的重點卻不是這個,他一下子抓緊了林雪寄的手臂,打斷他說:

“所以你當初是為了救我,才徹底修成的無情道?”

林雪寄頓了頓,低聲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放你媽的屁。”易見青罵了一句,“你再說一句應該,我就……”

他本來習慣性地想說“我就非禮你了”,話到了嘴邊才想起兩人什麽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一時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詞來威脅林雪寄,詞窮之下只能幹脆站了起來,揪着林雪寄的衣襟,強行逼問:

“我問你,你是不是那個時候就對我有想法了?不然随便哪個人救了你,你就願意這麽回報他?我就不信你林雪寄真有那麽菩薩心腸。”

林雪寄有些無奈地把他的手掰開,撈在手裏握着,說:“你想問什麽,直接問我就是,我答應了

你會把一切告訴你,便不會騙你。”

“我不信。”易見青一句話堵了回去,末了又道,“那你說,你是不是早就對我有想法了?”

林雪寄看着兩人交疊的手:“是。”

易見青便又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小聲說:“我就說我沒有自作多情。”

林雪寄黯然道:“是我的錯。”

“關你什麽事。”易見青失神地擺擺手,強壓下心口的酸澀,轉移話題道,“那我那天去魔界見到的那個魔神……”

林雪寄手一緊:“對不起。”

他是既定的魔神的祭品,魔神在他的身體裏複蘇,因為契約的關系,要答應李家人一個條件。

所以,在擂臺上,他操控着林雪寄的身體,重傷了易見青。

也是因此,留在魔界的那部分神念,才會認出易見青。

魔神清楚一切前因後果,也十分明白,易見青此去,必然求不到他想要的結果。

他瞬間知道,這是一個不可多得,修魔的好苗子。

強橫出衆的天賦和悟性,無可排解的強烈的負面情緒與執念。魔神寄身于林雪寄體內,許多事情不是那麽方便,易見青,就成了他看中的棋子。

在魔神的設想中,此後,易見青在明處吸引無數魔修攀附,他在暗處以林雪寄的身份攪弄風雲,假以時日,何愁魔道無法光複?

但他失算了。

自古以來,哪個魔修不是放浪形骸,作惡多端,易見青本來也該這樣才是。

但他千算萬算,偏偏沒算到,易見青在對林雪寄多次糾纏卻求而不得後,居然沒有一怒之下血淹白玉京,而是……大徹大悟,去修行了。

他居然真的去修煉了!

哪個魔修會一心一意修煉的?

這不是找死嗎?

但是易見青就……自己找死去了。

眼看着易見青就要渡劫飛升了,自己的計劃卻還沒實現一半,魔神惱羞成怒,便想殺之而後快。

“可是這和趙七有什麽關系?”易見青問。

林雪寄的聲音明顯淡了下去:“因為趙七從前不知在哪裏見過我。”

易見青懂了:“所以他就對你一見鐘情了?”

林雪寄搖搖頭:“我未曾過問,只知他那時已是李家分支的一個客卿。”

易見青又想到了什麽,趕緊問:“那我去找你的時候,你是林雪寄,還是那個魔頭?”

“是林雪寄。”林雪寄說,“他想吞噬我,但是沒有成功。”

除了擂臺上的那一次,易見青見到的,一直是林雪寄。

一個,把易見青忘得一幹二淨的林雪寄。

“那就好。”易見青松了一口氣,坐了回去,“然後呢?”

然後。

魔神雖然在和林雪寄的較勁中占了下風,卻也沒有就此磨滅。魔頭最是擅長趁虛而入,為了對不受控制地易見青略施小懲,他侵占了趙七的心神,讓他去刺殺易見青。

易見青聞言,怔了怔:“可是我明明記得我看到了你的臉……”

而那一天發生的事也傳遍了修真界。

誰不知道易見青是死在林雪寄的驚天一劍之下?

林雪寄微微別開了眼睛,聲音很輕:“我那天也去了,因為我誤打誤撞知道了祂的打算,我本來……”

“你本來是打算去救我的?”

林雪寄默默颔首。

誰知卻晚了一步。

這晚了一步,大概就是親眼看着他死在他面前。

所以他,就是在那樣的沖擊下,道心才會支離破碎吧?

那麽,想起所有之後的林雪寄,再面對着他的屍體,心

裏該有多難過?

易見青有點心疼:“那你為什麽不說呢?”

林雪寄道:“我……你的一切不幸皆因我而起,我說不出口。”

易見青說:“胡說八道,你早說出來,就不用挨那一刀。”

林雪寄卻說:“那是我應該受的。”

便是這一句話,讓易見青忽然起了疑心。

以他對林雪寄的了解,對方根本就不是那種自怨自艾的人。倘若林雪寄方才所言是真,那麽他們的一切遭遇,分明就是因為天意弄人,因為運氣不好,因為李家人的那個不該有的計劃,因為……

無論是因為什麽,總不該是因為林雪寄。

而以林雪寄的性格,本也不會把一切歸咎于自身,更不應該說“這是我應該受的”。

因為他已經為他做了能做的一切。

易見青忍不住想,林雪寄真的沒有瞞他什麽嗎??

他道:“林雪寄。”

林雪寄“嗯”了一聲。

易見青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說“我懷疑你有事沒對我說”?

可是林雪寄已經這麽難過了。

何況,他也能把事情串聯起來,即便是有什麽,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吧。

于是他在林雪寄看過來的目光裏搖了搖頭,笑道:“沒什麽,我只是想問你,你打算把李家怎麽辦?”

林雪寄道:“父親不會放過他們的。”

“我也不會。”

此刻,白玉京裏的貴族們尚且不知他們即将面臨什麽,皇宮仍沉浸在霄河仙君大婚的喜悅裏,穩坐龍椅好多年的皇帝,正在攜着他最近新寵的愛妃在宮內舉辦宮宴。

赴宴的不只有他的朝臣們,還有閑王,李家的一些族老,甚至是……

已經百年不曾踏出祖宅一步的林易。

皇帝神采奕奕地向林易舉杯致意,朗聲打趣道:“表兄今日怎麽舍得撥冗來朕這邊?這麽多年都沒見你來皇宮一步,朕還當表兄仍在為當年那件事跟朕生氣呢。”

林易淡淡一笑:“我過來,是為了給陛下一個驚喜的。”

皇帝:“哦?什麽驚喜?朕倒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了。”

林易意味深長道:“你當真想現在就看?”

皇帝眯了眯眼睛,改口道:“表兄這麽說了,那就……”

林易打斷:“那就依陛下的意思吧。”

說罷,他輕輕一拍掌。

霎時間四周雷動,寬廣的宮殿內頃刻湧進無數軍士,更有着黑衣的修士,領頭的眨眼間便到了林易面前,單膝跪地,抱拳行禮:“見過族長。”

皇帝突然明白了過來,厲聲喝道:“林易!你要造反?!”

“什麽造反。”林易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乃李氏族長,你是李家子孫,我現在做的,只不過是清理門戶。”

語罷,不再廢話,輕輕一擡手:“殺。”

有心腹問他:“族長,李家族老……”

“殺。”

“皇上他……”

“殺。”

“那這些皇子公主……”

“留着幹什麽,将來造我的反嗎,都殺了。”

于是,當天皇宮血流成河,哭聲震天,凡是與李覃有血緣關系的,一個不留;妃嫔與朝臣則視情況去留,一番屠戮,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勉強消停。

林易便踩着遍地流淌的血水,獨自走了出去。

從這一天起,綿延數千年的大衍帝國突然就走到了結局。

他不覺得有什麽可惜的。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明白了,為什麽李家有資格叩響仙門的人

會越來越少。

像這樣沉醉于權力與利欲的家族,即便當真是有什麽特殊的血脈,只怕也早就被污染透了。

他漠漠然地走到了宮外,昔日把守宮門,威武不凡的守衛們已經倒下了,大紅的宮門上也濺上了血滴,一派蕭條凄涼。

他聽到旁邊有人叫他:“林易。”

林易循聲望去,是閑王。

他點了點頭,表情依舊是冷淡的:“是你啊。”

閑王目光複雜:“方才在宮內,你為什麽不讓你的人殺了我?”

“有這回事麽。”林易沒什麽反應,“人太多了,殺不過來。”

閑王一震,艱澀道:“我以為……”

林易忽然看向他,道:“那一天,你知道李覃要對我下藥,是不是?”

閑王便倏爾失了言語,面色轉為蒼白。

林易移開了視線:“你要是想死,就自己進去吧。”

他走遠了。

閑王在原地站成了一塊木頭。

那一年發生了什麽,他記得清清楚楚。

他和李覃不一樣,他是真的佩服林易這個新來的夥伴。但年輕那會兒,他和林易性格都不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是常有的事。

出事的那天前夕,他路過李覃的院落,隐約聽到了李覃打算對林易不利,便想着去告訴林易。誰知見了面,還沒說到正事,就被還沒氣消的林易一通刺,他頓時也怒上心頭,兩人再次大吵一架,林易摔門進房,他則掉頭離開。

中途他本來有過猶豫,但是他想,林易的本事不知強過李覃多少,到時還有他看着,就算李覃真想對林易做什麽,他總不會讓他得逞就是。

所以他停了一下腳步,最終還是沒回頭。

然後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到現在形同陌路的結局,又能怪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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