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告別晚宴
過了今天,離7月28日便只剩三天了。
陳柏看着日歷牌上一個連一個的紅叉和圈在數字“28”上的圓,久久未挪動腳步。
圈日歷——這個習慣源自父親,在父親生活的那個年代,手表屬于奢侈品,手機電腦尚未問世,日歷便成了每家每戶的必備品。陳柏記得小時候每過一日,家裏的日歷上就會多一個紅叉,那是父親獨有的計時方式,他說唯有這樣,才能更清晰地體會到時間的一去不複返和未來的步步逼近。
最近的幾個月颠覆了他過去近三十年的平靜生活,日子開始變得飄渺而不真實,有時一覺醒來望着頭頂的天花板,這種不真實感會極具膨脹,讓他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他特意買來日歷牌,學着父親的樣子每過一日便在上面打一個紅叉,果然,幾日下來他仿佛又找到了時間的律動,日子不再忽短忽長,而是以他熟悉的節奏進行下去。
父親在他眼中曾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終其一生都不曾給自己放過一天假,就連母親出殡那日,他也是處理完公司裏的事情才匆匆趕到火葬場。也是從那時起,對父親的恨意從陳柏心中萌生,他故意疏遠他,跑到遙遠的歐洲管理一個并無需費力氣打理的子公司。若不是父親的突然離世,他或許會在兩三年後選擇離開華騰,徹底離開他厭惡的商界。
而現在,當他以這個龐大集團的唯一繼承者坐上父親曾經的位子時,他忽然理解了父親曾經的苦衷。這是一條滿是深溝險壑的道路,一路上有太多的猛虎豺狼守在道旁,稍不留神便會萬劫不複。父親從未在他和母親面前訴過苦,他寧願被家人誤解,也不願讓他們涉足險境。他沉默地度過了一生,也用沉默守護了屬于國家的技術機密。陳柏不知道他是如何挺過了那麽長的時間,或許在無人可以訴說的日子裏,他也如他現在這樣,用一只紅筆将自己與現實捆綁在一起。
他的理解來得太遲,但至少不算晚。盡管僅剩的最後一步連他自己也沒有贏的把握,不過他會全力以赴,像父親一樣守護他深愛的家人和信仰。
想到三天後的最後一搏,陳柏腦海裏不禁浮現出甘藍的身影。幾天前,她将一封辭職信交到了他手裏,時間卡的剛剛好,仿佛事先知曉他的計劃而故意要在“最終決戰日”到來之前抽身似得。心中曾被壓制下去的疑團再次浮起,她究竟因何目的來到他身邊,又為何會不早不晚地選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對于她,他始終有太多的看不透,他在她眼裏看到過一閃而過的愛意,也看到過長久盤踞的焦慮,可始終看不透她的心。不過能在六年的苦苦等待之後再次見到她,他已是心滿意足,環繞着她的種種謎團又算的了什麽?就算她是一劑奪命的毒藥,他也會欣然吞下。
面對命運安排下的未知結局,沒有人可以半途而廢,也沒有人可以全身而退。正如他無法回避最後的對決,她亦無法在這一刻轉身離去。
此刻,甘藍正在梳妝臺前為今晚的宴會精心打扮,這時的她并不知道,幾個小時後,她的命運将再一次與陳柏緊密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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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聖路易斯酒店熱鬧非凡,平日裏僅供少數高級會員出入的酒店今日門庭若市,七點剛過,身着華麗晚禮服的男男女女開始陸續走進酒店大廳。在酒店廣場正中的旗杆下,年輕的門衛正緩緩懸起一面新旗幟,旗幟以白色為底,正中赫然綻放着一朵火紅的無窮花。近幾年來,白底紅花的徽标屢屢出現在國內外的各大媒體上,幾乎無人不知,這面在耀眼的探照燈下迎風飄展的旗幟,便是華騰公司的社旗。而今晚在聖路易斯酒店舉辦的這場豪華晚宴,其主辦方正是華騰公司。
這個周末甘藍過得并不輕松。她在晚飯後便被許師姐推到了梳妝臺前,可是出門時還是晚了時間。比起她來,許明媚似乎更看重今晚的宴會,不僅熱心地将自己壓箱底的禮服借給她,還自薦成為了師妹的化妝師。甘藍乖乖地坐在梳妝臺前任由師姐擺布,心中滿是對她的感激。
盡管在臨時站點待的時間并不長,與特別行動小組的隊友們也沒有太多的交流,但甘藍總覺得自己與許明媚之間有種特殊的默契,這種默契或許來自于女人之間妙不可言的心有靈犀。N國與陳柏的最終接頭信息上報之後,甘藍的任務正式宣告結束,收尾工作将交由他人完成,而組織給她的命令則是盡快撤離。所以今天是她作為華騰職員的最後一天,也是她留在陳柏身邊的最後一天。她将複雜的情緒深埋心底,但這些卻依舊逃不過許明媚敏銳的目光。正因為知道師妹曾對陳柏懷着怎樣的感情,又是如何決絕地将這份感情親手扼殺,許明媚才會在心底如此強烈地想讓甘藍在這個特殊的夜晚變成璀璨奪目的唯一。
最後一次的亮相,就讓他記住她最美的樣子吧。
甘藍趕到聖路易斯酒店時,宴會已進行了一半,同事們正舉着高腳杯,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談笑,在輕音樂的伴奏下,會場內的氣氛舒緩而融洽。而當她提着長裙後擺,踏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走進會場時,幾乎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談,紛紛将驚訝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這種驚訝不僅來自于某人的驚豔出場,更蘊含了明白無故的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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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甘藍站在會場入口處兩扇敞開的、高約三米的原木木門中間,身後天花板上的豪華水晶吊燈為她打造了最完美的出場燈光,她穿着裸色露肩禮服裙,白皙的肌膚在裸色衣裙的襯托下仿若瓷器般迎澤有光,裙子的前擺剛剛及膝,後擺卻如燕尾一般飄逸灑脫,在她身後拖出一道美麗的長弧。齊肩的烏發被柔和地挽起,一把小巧的琉璃夾優雅地将其固定在腦後,齊整的留海掩住了她的眉,卻将她的鵝蛋臉襯托的更加玲珑,再配以精致妝容的點綴,今晚的林甘藍美得宛若天人。讓與她朝夕相處了兩個月的同事們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這樣的絕代佳人,真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林甘藍嗎?
林同學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出場會引起大家如此強烈的關注,她單純地以為衆人的注視是因為自己的遲到,于是尴尬地站在門口,不知是進是退。
就在這時,人群裏突然鑽出一個穿着銀灰色小西裝打着方格領結的正太,邊興奮地朝甘藍疾步走去,邊略帶不滿地大聲嚷道:
“蔬菜媽媽你愣在那裏幹什麽,再不進來好吃的都沒了!”
什麽……蔬菜媽媽?
剛才總裁大人的兒子叫了林甘藍媽媽?
同事們的注意力齊齊轉移到多多口中的“媽媽”二字上,仿佛有一陣驟然而起的飓風席卷過會場,層層遮擋物下掩蓋的真相終于以一種悴不及防的方式大白于天下,所有人面面相觑,像是無意間窺視到大人秘密的孩子般興奮而無措,短暫的停頓後,大家如同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心有靈犀地繼續起剛才的交談。只不過此時他們心裏都多了一個不能說的秘密:怪不得小秘書今天這麽招搖,原來是成功勾搭上了總裁大人!
這一次,甘藍準确理解了衆人短暫沉默後的視而不見,美麗的臉蛋上立刻紅一陣青一陣的變換起顏色,這種事情又不能堂堂正正地站出來跟大家解釋,只好打掉牙齒往肚裏咽。她終歸是要離開這裏的人,就算被誤會也暫且忍忍吧。
多多拉着甘藍的手走到空無一人的自助餐臺前,樂颠颠地盛了一大盤子各式小蛋糕□□地吃了起來,林同學這才幡然醒悟,原來小正太急着拉自己過來不是擔心她餓了,而是自己想吃蛋糕卻又不好意思獨自過來拿。真是個小滑頭!
一大一小兩人靠在遠離人群的自助餐臺前大快朵頤。不遠處財務科兩名上了年紀的老職員正在争論着什麽。隐約可以聽到他們口中偶爾蹦出的“賭注”、“兒子”、“結婚”等詞語,兩人的目光還不時瞄向甘藍。林同學充耳不聞,全當沒注意到二人奇怪的視線,邊吃邊在會場裏搜尋某人的身影。
一小盤生魚片下肚,她還是沒看到陳柏,心裏不禁泛起嘀咕:在公司六個月才辦一次的年中會上,陳柏究竟跑去了哪裏?
“多多,你爸呢?”
多多嘴裏塞滿了蛋糕,含糊答道:
“去接小叔叔了。”
“小叔叔?”
“嗯,姑奶奶家的小叔叔,說今天要來參加宴會。”
“他來做什麽?”
“我怎麽知道~”
多多被甘藍問得有些不耐煩,端着空空如也的小盤再次奔向餐臺上的蛋糕。
甘藍在記憶裏搜索着關于這位“小叔叔”的信息,陳柏唯一的姑姑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自己有家小公司,小兒子似乎很受陳柏父親器重,從幾年前起便在華騰跟着陳父做事,陳父過世之後,他去華騰歐洲子公司頂替陳柏,坐上了歐洲子公司的第一把交椅。此時他應在某個風景如畫的北歐城市安心當boss才是,怎麽會突然跑來參加今晚的宴會?
疑惑間,陳柏從會場的側門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看上去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人,男人留着拇指長的板寸,長相較為粗犷,不過眉眼卻與陳柏有幾分相似。他們不知在談着什麽,兩人不時哈哈大笑。甘藍從多多盤子裏夾過來塊慕斯蛋糕放在嘴裏,心想此人八成是多多的“小叔叔”了。
看到小叔叔,多多高興地将心愛的蛋糕盤丢在一邊,熱情歡呼着奔向了短發男子。目光順着多多的方向尋到甘藍,陳柏立時怔愣住,站在不遠處細細欣賞起甘藍今天的裝扮,嘴角慢慢挑起一抹在甘藍看來不懷好意的笑。在他毫不掩飾的注視下,林同學只覺胸口發悶,剛剛吞進去的蛋糕卡在食道裏怎麽也不往下走了,她被憋得直咳嗽,手忙腳亂地尋找水源。
不知是誰把一杯淡黃色液體送到她跟前,顧不得多想,甘藍接過杯子仰頭将杯中液體一飲而盡,胸悶感終于解除,她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才回味過來剛才喝下肚的竟然是啤酒,而遞給她酒的除了總裁大人還能有誰?
氣惱的甘藍剛要興師問罪,誰知一張口便頂出了個酒嗝,某同學登時羞成了大紅臉。此刻就連傻子都能看出總裁大人臉上的幸災樂禍,可他偏偏還要裝出一副體貼狀,嗔怪道:
“唉,多多又不跟你搶,吃這麽快做什麽~”
林同學一口老血險些噴薄而出。
這會兒功夫,短發男子已抱着多多來到二人身旁。不等陳柏開口,他先向甘藍做起了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陳松,是陳柏的堂弟。很高興見到你!”
說着,陳松友好地朝甘藍伸過來一只手。
林同學一邊微笑着和陳松握手,一邊暗自感嘆陳家竟然還有這麽謙遜有禮的小夥子,實屬不易!不過甘藍忘了,陳柏在別人面前也是這副溫文爾雅的德行,流淌在血脈裏的遺傳基因哪是那麽容易就能改變的?握完手後,只見陳松突然朝陳柏擠眉弄眼,拍着堂哥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笑道:
“哥,你眼光不錯哪!”
說完兄弟二人均笑得氣定神閑,徒留林同學無語凝噎。
幾人閑聊沒幾句,陳柏便走開了。幾分鐘後,會場裏傳來敲擊玻璃的清脆聲,舒緩的音樂停了下來,大家循聲望去,只見陳柏正站在會場最前方的高臺上,揮動着一只金屬小勺敲響了手中的高腳酒杯。見衆人的目光已聚焦在自己身上,陳柏将手中的勺和杯子遞給臺下的侍者,畢恭畢敬地朝所有人深鞠一躬。
大家知道總裁大人的晚宴致辭即将開始,熱烈的掌聲随即響徹全場。陳柏在衆人的掌聲中,開始了他的講演。致辭內容無非是回顧總結公司上半年的重大事件和取得的成就,這就不可避免的要提到已過世的前總裁。說到父親時,陳柏眼中深深的落寞刺痛了甘藍,這樣的眼神她并非第一次見到,但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在與他相處的幾十天裏,似乎從未真正關心過他,甚至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說過,而今後,她将永遠不再有機會和立場去撫慰他的悲傷。
在回顧完公司上半年的歷程後,陳柏又滿懷信心地展望了下半年的前景,就在大家以為致辭即将結束時,他忽然朝臺下招了招手,一直候在底下的陳松意氣風發地走到陳柏身旁。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中,陳柏宣布了一個另所有人震驚的消息:
“經董事會決議:從下月開始,将由陳松代替我擔任華騰總裁一職,謝謝大家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也請各位一如既往地支持陳松。”
消息一出,如同一枚重磅炸彈落向原本平靜無波的大海。人群裏登時掀起一股騷動,陳柏為何會突然辭去總裁職務?這樣巨大的人事變動究竟是何時決定的?大家試圖從身邊的同事那裏找到答案,但得到的卻是同樣迷茫而疑惑的眼神。衆人中最震驚的,莫過于甘藍。陳柏的這一唐突決定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如果說陳柏是N國的下線,那麽留在華騰總裁的位置上必然是接觸核心機密的最佳選擇,何況三天後就是他與N國的交易日,在這個節點上他突然辭去總裁職務究竟意味着什麽?難道說他要金盆洗手,在此次交易後徹底遠走高飛?
不等甘藍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陳柏緊接着宣布了另一個讓所有人吃驚的消息,而這一次,消息的主人公竟是她。
“另外,明天我将最後一次以華騰總裁的身份去國外參加一場重要會議,林甘藍小姐将随同參加,同時在這次會議結束之後,林小姐将辭去總裁秘書一職。”
陳柏說完,似是不經意地沖愣在餐臺旁的林同學狡黠一笑。
此時,甘藍的大腦裏早已空白一片,有太多太多的不合常理接踵而至,讓她無法正常思考。陳柏為何要将秘密準備的出行公之于衆?他又為何要拉上她同行?難道是因為她的真實身份已被他揭穿,所以想借最後的時機将她連根抹掉?
甘藍默默望着陳柏那雙含笑的眼睛,心中卻已是寒冷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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