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一城風(上)
這一句突地把所有悶笑聲都噎在了喉嚨裏,當先的幾個長者更是臉色陣青陣白,怒不可遏。陳觀守當即拔劍,“姓段的小子,好話歹話都說盡了,你毀我兒清譽,老夫絕不可忍!”
段平涼笑道:“誰要你忍了?”陳觀守怒喝一聲,長劍刺來,劍花千轉,是比陳子逝更高一籌的快劍路數。段平涼側身避過,長劍殺氣将他眉睫上凝出了一層霜,向來輕佻的目光頓如玄冰斂藏。他折扇出手點陳觀守握劍手腕,陳觀守身形一旋,劍交左手,自背後刺向他手肘。段平涼飛身躍起,折扇在彼劍上借力一按,雙足便踢向陳觀守後腦。衆人見此奇特身法,不由發聲驚呼——
驀地掌風從右脅襲來,迫得段平涼放過陳觀守,身如青蓮在空中一旋落地,再看過去,卻是蒼凡子雙袖挾風,出掌迅捷,來幫陳觀守。段平涼冷冷一笑,“果然是長者風度。”
院中長者聞言,無不老臉發熱,心中确實覺得己方以二打一不夠光明,但這厮似乎知道了太多秘辛,若不除之必難安枕,當下也就無人指摘蒼凡子。但見蒼凡子雙掌挾帶風雷之勁,陳觀守長劍席卷波濤之怒,齊齊向段平涼身上招呼。段平涼只一把折扇,左擋右刺,前推後仰,絲毫不見窘迫,那師承難辨的武功比之二老的急躁暴怒,更多幾分飄逸不群。
二老一少鬥了半晌,宋明前忽然叫道:“段公子,請教尊師名號!”
段平涼一仰身避過陳觀守劈空一劍,折扇拍向他手臂,右腿順勢踹向蒼凡子下陰,後者急急滑開。這一招極其陰損,院中人無不皺眉,段平涼卻朝這邊一笑,漫然道:“你這小兒,連你師公名號也不記得了?”
宋明前一呆,旋即反應過來這句話純屬占人便宜的辱罵,啐道:“小子休逞口舌之快,我且問你,你和白馬銀槍別七郎是什麽關系?”
這回卻換段平涼怔住了。他本無師承,武功路數實系東拼西湊,學得莫名其妙,這段經歷他自己也從來不願多提。現下他已知身世,再一想來,似乎……
“去!”陳觀守見他失神,不願趁人之危,來招一喊,抖落漫天的劍光忽凝成一痕銀白煙氣,細而不絕,柔而不弱,看似漂浮無定,實則迅如閃電,徑自向段平涼膻中氣海刺來!
恍惚之間,段平涼折扇一擋,卻被強悍劍氣逼退了幾步。他運氣于掌,猛一揮扇,生生将這劍氣逼得偏向,自己跳開一步,但覺氣海翻湧,幾要破裂,面上卻不知死活地扯出笑來:“好一招‘照我滿懷冰雪’,老子果然比兒子強上萬倍。”
陳觀守以為方才一招已重傷他,此時見他坦然說話,又好似全然無礙,當下把心一橫,劍化刀勢,直直向段平涼左肩砍下。他曾聽楚伯說及段平涼左肩有舊傷,此刻想也不想,便是要取他死命。
段平涼心中暗罵,欲往側旁躲避,蒼凡子雙掌卻已攻至。段平涼一咬牙,出右掌接了蒼凡子雙掌,左手折扇全開,死死抵住陳觀守逼來長劍。
如此情勢,他內力必分兩股,一股貫注折扇,一股催入右掌,二老成名江湖數十年絕非幸至,兩相夾逼比拼內力,段平涼絕難熬住。陳觀守的長劍雖利,但尚不如蒼凡子一掌,若捱他一掌擊在腰腹,勢必終身落疾。
段平涼身當絕境,便不願再作多想,即刻閉上雙眼,不言不動,仿佛僵死一般。反正死了便死了,還管什麽死法,不是自找麻煩麽?
然而一閉眼,腦海中便浮現那張平淡無奇的臉龐,雙眸清亮如星,靜靜地、從容地看着他……該死,你為什麽永遠這麽從容?你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對我哭,對我笑,對我喜,對我悲,你到底什麽時候……才會……
驀然心中劇痛,痛得他好一陣眩暈,氣息全部走岔,陳觀守的長劍将折扇刺穿,蒼凡子掌中陰力也觑得空隙,鑽入他四肢百骸。眼看得他就要斃命此地了,衆人無不屏氣凝神,注目戰局,空氣一時靜得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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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
“哧”地一聲,一件物事擊在陳觀守的劍上,陳觀守面色陡變,長劍竟然脫手飛出!與此同時,蒼凡子竟突然撤掌後退,口吐鮮血!
“好小子,你暗算傷人麽?”宋明前喝道。
段平涼睜開眼,完全不明所以,但他心中氣不過,便自承道:“我是暗算傷人,和爾等行徑可不半斤八兩!”
“不對……”蒼凡子手捂胸口,面色蒼白地搖頭,“這不是他做的……”手指顫巍巍地一動,竟從胸前夾出了一根染血的細長松針!
衆人無不變色!
陳觀守本在尋找方才擊打他長劍的物事,一見此松針,心下便已慘然明白,長劍往地上一插,高聲呼喝道:“何方神聖,請現真身吧!”
“往上看。”一個溫和寧定的聲音在他的頭頂上方響起。
衆人驚駭望去,那人竟在陳府堂屋的飛檐之上,黑衣黑紗黑鬥笠,發絲不飄,衣角未揚,幾乎便要與夜色融為一體。那人潇潇然起身飛下,身姿清絕,直走到段平涼面前,衆人都不敢阻攔。
黑衣人一笑,手中卻亮出一塊瓦來,對段平涼微微無奈地道:“我也不知你為何要他家房上的瓦,反正我幫你取來啦。”
段平涼一怔,而後哈哈大笑,笑聲牽動全身疼痛也不省得。他接過那瓦片,掌運陽力,但見那紅漆堅瓦一點點碎裂,卒成他手心中一把灰粉。他揚袖一抛,漫天便如落了一場凄凄慘慘的塵埃之雨。塵雨之中,他的身形如玉山将傾,聲音卻兀自冷凝:“你少爺在此,誰要再來?”
黑衣人聞言卻似乎不大高興,“我費好大氣力救你,你卻還要鬥下去?”
段平涼看了黑衣人一眼,那一眼卻是深不可測,若含煙隐霧。頓了一頓,他說道:“承蒙足下援手,段某銘刻在心。”袖中手向陳觀守等人一指,“但這些人害阿雪至深,今晚我必要從他們口中得到阿雪下落。”
他沒有擡頭,仍仿佛感覺到黑衣人鬥笠下的眸光變幻了許多次,終歸于悲怆的空無。而後,黑衣人往後退了幾步,讓出了場地。
“畫兒……畫兒……”昏迷中的老乞丐卧于寒衣教的高床軟枕,不斷掙紮呢喃着。郁歡重重地“哼”了一聲,将手中藥臼重重地擱在床頭案上,扭過頭去。想來想去,思緒潮湧,卻終究回過頭來注視着他,明眸裏漸漸地凝出淚水。
“歡兒……”老七忽然改口了,郁歡猛一醒,傾身去聽,“歡兒,我見你都生白發了……”繼而,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其中幾許溫柔留戀之意,讓郁歡聽得呆住。
她不自禁伸手去撫自己鬓角,想自己即使駐顏有術,也總不能挽回韶年,而即使容顏依舊如春月,成灰的往事也再不能複回……老七忽然翻了個身,緊閉雙眼,似哭似笑地念叨:“一身皆是錯,百死亦何辜。一身皆是錯,百死亦何辜……”
郁歡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她當即抱緊了他,泣道:“七郎,七郎……”然而也只是喚他名字,根本不知何從勸慰。他心苦,她又何嘗不知,但她又何嘗不苦?若非她自己心苦之極,此刻又如何體會得到他的苦?
她将他救出迷歸山後,便徑自帶回了湘西寒衣教,找教中巫醫盡心醫治,至今已是月餘。老七全身多處燒傷,臉上更疤痕錯縱、起伏不平,雖經醫者縫合,到底是面目全非;燒傷漸愈後,不知怎的又感上風寒,時昏時醒,高熱十天不退。巫醫說,虧得他武功高強、內力深湛,若凡人熬上這十天,早就燒成灰了;但以他這樣的資質,竟會感染風寒,也實在是奇哉怪也。
郁歡聽得不耐煩,對那巫醫厲色道:“到底怎的,不要含糊敷衍我!”
那巫醫一抖索,戰戰兢兢地道:“我、我以為,他是有意作踐自己,不肯醒來,任由風寒加重……”
郁歡怔怔許久,終是不再責怪巫醫。
他既愛做夢,那便放他做夢吧。若醒來只見得四壁荒涼,鬼影幢幢,又何妨長睡不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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