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和親
楚慕嫣看了獨孤淩好久,才緩緩開口道:“聽說獨孤教主喝酒了?”
“他們給公主講了麽?”獨孤淩輕聲笑道,“七哥的酒窖被我搬了一大半,他是心疼的不得了。”
“獨孤教主先前是不沾酒的,”楚慕嫣開口有些猶豫,“是......”
“我不過是想嘗個鮮罷了,怎的,”獨孤淩看着楚慕嫣淡淡道,“可是礙着公主了?”
楚慕嫣低頭沉吟一陣,擡頭道:“白駿奉旨去了前線,前些日子傳回消息來,說是雙腿中了毒箭,已是廢了,現正往京城裏送。”
獨孤淩笑道:“他們辦事倒是合我心意,”獨孤淩看了楚慕嫣一眼,“公主可是怪在下傷了你的青梅竹馬?”
楚慕嫣輕聲道:“那日動手,是我不對,只是,”楚慕嫣頓了頓,“我卻不是因着他打了你,我當時只是心煩意亂,一時不自覺才動了手,淩兒盡可打我罵我,只是別生氣了,好麽?”
獨孤淩歪着頭笑道:“若公主是為這件事來的,卻是可惜了,在下早已不計較了,倒是教公主白跑一趟。”
“那為何......”
“白駿心中所想之事,公主想必也是清楚的,只是這般,公主仍要與他接觸,卻是為何?”
“只是與他談論軍務,迫不得已。”
“是了,公主知他人心思,卻是迫不得已,為的是這個魏國。這魏國可給了公主什麽?錦衣玉食?榮華富貴?這些五公主、六公主、七公主是好好享受了,但這魏國的大公主卻是勞神費力,所耗心神,遠不是這些浮華之物所能抵的。這些日子裏,公主可睡好一覺,可吃好一餐?全副心思放在了魏國上,替弟妹謀來諸多福利,到頭來妹妹卻是不領情,趁着姐姐不在,勾引姐夫,弟弟也是不争氣,全然沒有半點擔當。公主這般付出,可是值得?”
“這......本就國家大事,談何值不值得.....”
“我雖是頑劣,平日裏諸多把戲,但自問不算虧待了公主,公主對我那一掌,又應做何解?”
“那是......”
“好,我便算作是公主為了國家打了我一掌。現在只是幾句話便是惹得公主心煩,有朝一日,若是我與你們皇家,與魏國為敵,公主又當如何抉擇?”
“怎會?”
“怎的不會,我乃魔教教主,現下趁着亂世時局,起兵造反,分的一杯羹,又有何不可。”
“定有兩全的法子......”
“不必了,”獨孤淩慘笑道,“公主既能從天道中脫身,答案不是已然清楚了麽?說到底,那一掌不過是讓我看清了許多事罷了。”
楚慕嫣聽獨孤淩提及天道幻境,臉上一紅,随即又在心中嘆了口氣,那時獨孤淩要她留下,若不是忽的思及前線戰事,怕已是答應了下來,一直沉在那幻境之中。
獨孤淩見楚慕嫣沉默下來,冷笑一聲:“公主事務繁重,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楚慕嫣忽的擡起頭來,看着獨孤淩的眼睛道:“我若說那一掌是為情,淩兒又當如何?”
獨孤淩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握緊了拳頭,良久方才松開:“情之一字,最是自私,公主一心不能兩用,還是早些放了為好。”
楚慕嫣逼近一步:“若是已然深陷其中,放松不得呢?”
獨孤淩側開頭去:“那便如手中握沙,越是用力,越是不得。”
楚慕嫣看着獨孤淩,認真道:“淩兒之前答應過的獎賞,可還作數?”
獨孤淩轉過身去,背對楚慕嫣,又是許久。楚慕嫣一直盯着那背影,眼中帶了些希冀,最後賭這一把。
最後,楚慕嫣終于聽到眼前那人一聲輕聲笑:“若每個承諾都能兌現,世間的事倒是簡單了不少。”
最後這把,輸了。
楚慕嫣眼神暗了下去:“打擾獨孤教主了。”
“夜,替我送送公主。”獨孤淩仍未轉身,夜從一旁的樹上跳了下來,走近楚慕嫣。
楚慕嫣也不推遲,只道了聲謝,便由夜帶着飛下了山。山下春梅冬竹已然醒轉,又同騎在夜背上,六日的路程,夜只用了一夜便到了。
之後,夏蘭秋菊只覺着公主出去一趟,雖是未能帶回驸馬,卻也正常了許多,對那假驸馬也不再逼迫,只是放在府中做做樣子,以免漏了風聲。回到府中仍是向往常一般處理國家大事,習武,練琴,直到夜深了,累的睜不開眼了才歇息。如此,生活是充實的很。
春梅冬竹是與楚慕嫣一道去的,只是在天道便被困住,公主與獨孤淩講了些什麽,自是不知,只是公主一路上一言不發,回來又是這般将行程安排的這般充實,卻是不能讓人不起疑。又想到獨孤淩女子身份,也只能閉緊了嘴,将所見所聞爛在心裏。
接下來的半年,楚慕嫣每日都排的滿滿的,便是如此,也是處理不過來那些事務。這半年裏,鄭國一路所向披靡,已是拿下魏國大半城池。魏國國庫空虛,後繼不足;前幾年朝中争權,能人将士已被殺光,剩下的全是酒囊飯袋,見了敵軍,撐不了十日便開門投降。鄭國由北打來,此時魏國中定西王劉成起兵造反,平南王抵禦南方犬戎入侵,東邊一些小國在鄭國鼓動下,也是起兵進犯。如此一來,形成四面包裹之勢。楚慕嫣見勢不妙,請求披甲上陣,楚季以“若是女子上戰場,豈不是笑我大魏男子無能。”給駁回。
兩年之後,鄭國聯合了其他三股勢力,将魏國團團包圍。是年冬,鄭兵逼至魏國京都城外,魏國一衆君臣,無路可逃。
圍城十日,拼的禦林軍死命抵擋,鄭軍再未能進的一寸,只是在鄭軍眼中,魏國已是囊中之物,倒也不急在一時,在城外駐紮得也是悠閑,最後終在第十一日上,帶軍将領提出要見魏國皇帝。楚季本已是想着魏國要滅在自己手中,現下聽得将領要入宮,思得此事定是有轉機,心下大喜,當即便應允了。
當日進宮,文武大臣全是靜立在殿上,楚慕嫣也是藏在殿後屏風中,氣氛甚是緊張。進宮的是此次帶軍的副将劉威及兩名謀士袁恒,吳光。若是往常面聖,定是要高位的穩重之人。只是此時,鄭國已是全然不将魏國放在眼中,這劉威是鄭國兵部尚書之子,此次征戰也只是最後兩月才參加進來,為的不過是到時回國分點功勞,雖是本事尋常,憑着自己背景,為人甚是狂妄。這兩謀士中吳光也是狂妄,袁恒卻是狡詐,這等陣容,此番少不得要受羞辱。楚慕嫣在屏風後暗自搖頭。
“恭喜皇上。”劉威進殿後也并不行禮,張口便大聲說道。
魏國大臣自是不滿,自是現下形勢,卻也不敢出聲斥責,倒是楚季聽到劉威話語之後。便是兩眼放光,忙問:“敢問将軍何喜之有?”
劉威哈哈大笑道:“要我說,魏國現下已是風中殘燭,一吹即滅。只是前兩天我們才的了命令,說是要退還你們幾座城池,這難道不是喜事麽?”
楚季聽得可退還城池,當下大喜,站起身來問道:“将軍此話當真!”
袁恒笑道:“這是自然,全是因着皇上你生了個好女兒啊,哈哈。為了這位公主,宮中幾位皇子争得不可開交呢。”
楚季讨好的笑道:“不知幾位皇子看中的是六公主還是七公主。”
袁恒笑道:“這天下雖是要易了,但這第一的名頭卻是變不了的,”楚慕嫣聽得心頭一緊,果然袁恒随即說道,“幾位皇子看上的,正是天下第一美人——大公主楚慕嫣。”
“這......”楚季猶豫道,“大公主已有了驸馬,這可......”
“這倒是無妨,”吳光打斷楚季道,“太子是喜歡大公主得不行,要納做側妃,這雖是吃虧,但皇上也只能是随了太子的意,這倒是救了大魏一次。”
“這......”楚季看了一眼殿下低着頭的大驸馬,見他只是低頭,并不開口。
“我看是劃算的很呢,皇上,”袁恒笑道,“只一人,換下七座城池,想必公主也是識大體的吧。”
楚季初聽得和親之人是楚慕嫣時,确是有些吃驚,但又轉念想到可借此得些喘息之機,也不是為辦法,加之朝中并無人出口反對,料想楚慕嫣定然也是忍辱負重,心中已是有了打算,再聽袁恒一說,“好”這一字正要說出口,卻是被一個聲音打斷。
“父皇,兒臣以為不妥。”
楚季低頭看去,正是先前一直低頭不語的大驸馬,心中不滿:“驸馬不必擔心,公主識得大體,自是不會怪你。”
“非也,”殿下人仍是低着頭,“我既為公主驸馬,在其位,謀其政,自是要護得公主周全,怎能眼睜睜看着公主受辱。”
“大事為重,”楚季已是有些發怒,生怕殿下那人不小心便讓着難得的機會溜了去,“此乃天下大事,兒女情長何足挂齒。”
大驸馬仍是低頭,固執道:“臣乃是公主驸馬,非這天下驸馬,萬事自是以公主為重。”
“那朕便休了你這驸馬,退一邊去。”楚季怒道。
“便是休驸馬,也是臣與公主兩人之事,這個主,皇上怕是做不得了。”大驸馬緩緩擡起頭。
楚慕嫣先聽得有人說話,已是一驚,料想以現今情況,斷不會有人出頭,但聽得說話之人是被囑咐了要低調行事的假扮獨孤淩之人,想來是為逞一時之氣,大膽說出的話。只是心中也有些好奇,便稍稍探出屏風看了一眼,正是看到那人擡頭,身體一震,恍惚之間幾乎是要倒了下去。
那個眼神太陌生,陌生的兩年沒見,卻又是這兩年多,自己時時想念的。日子很難熬,即便是每天安排的滿滿當當的,也總是不禁想起,想起那些事,那雙眼睛,那個人。楚慕嫣緊緊咬住了嘴唇,手緊緊的拽着衣袖,扶牆而立,生怕一個不留神,這股思念之情将她沖昏了過去。
那夜之後,楚慕嫣再沒找過獨孤淩,也沒想過能再見她,自是想象不出相見時,是何感受。現在,獨孤淩忽然便是出現在了眼前,活像一把刀子,将楚慕嫣生生壓在心裏兩年多的思念劃開了一道口子,一瞬之間全都溢了出來,楚慕嫣此時,便要溺于其中。
獨孤淩歸來,除了楚慕嫣,他人自是看不出來,只道是驸馬對公主情深意重。劉威自是看不慣:“驸馬連皇上的話都幹違抗,說不得,是要造反了吧!”
獨孤淩掃了一眼劉威,平淡道:“我不過是做分內之事。”
劉威見獨孤淩态度之中毫無恭敬,心中大怒:“我今日便來替皇上收拾這亂臣賊子!”說罷,一拳砸想獨孤淩肩膀。
朝中大臣平日裏本就不喜大驸馬,此時見他要被異國将士毆打,心中竟是起了一絲喜悅,全是等着看好戲。
劉威這一拳是用了十成的力,滿心要讓這不長眼裏力的人好好受受皮肉之苦。哪知那人卻是不多不避,負手笑看着他。劉威正自奇怪,不及西廂,下一刻,手上卻是一陣劇痛,打在獨孤淩肩上上,只覺着想砸中了一塊大石,所使力道,全是返到了自己手上。獨孤淩如磐石般伫立不動,劉威卻是一連後退了三步,跌坐在了地上,再檢查手時,右手手腕處已然脫臼,手指也有三根骨折。
這是看得衆人大驚,先前眼見劉威一拳下去,大驸馬定是躺在地上,再也起不得身來,哪知卻是出拳之人倒在地上哇哇大叫。
劉威大怒,起身以左手提刀劈向獨孤淩頭頂,只覺中途一滞,便再也下不得分毫,定神一看,卻是獨孤淩以右手拇指食指穩穩抓住刀刃。劉威當着衆多人失了面子,正要開口大罵“妖人”,話還沒出口,只覺着胸口如受千斤重錘一擊,整個身子向後飛去,身子一貼地,噴出一口血來,模糊之中只見得獨孤淩又垂下左手負在身後,向他走來。
獨孤淩走向劉威,一腳踩在他左手上逐漸用力,笑嘻嘻的問道:“将軍方才說幾位皇子為了公主吵得不可開交,敢問是哪幾位啊?”
劉威此時只覺左手上如馬車碾過,一根根骨頭正在獨孤淩用力中節節斷去,十指連心,這正是鑽心的疼。劉威已是顧不上說話,只能吼叫出來,稍稍緩解,倒是讓殿上衆人聽得心驚肉跳。
獨孤淩微微皺了眉,擡起腳來,劉威正覺着好受些了,忽又聽得獨孤淩輕聲道了一句:“好吵。”便見得才擡起那只腳又狠狠的落在了胸口,比之先前的一拳,更是重了幾千斤,當下噴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獨孤淩在一腳下去時,已是以袖掩面,待劉威那口血噴出之後,方才放了下來,看着衣袖上星星點點的血跡,又展開笑顏,向吳光,袁恒走去。
“二位大人,能說說,是哪幾位皇子為了公主争執不休呢?”獨孤淩笑着。
吳光看着獨孤淩下手打暈了劉威時,已是雙腿打顫,站也站不穩了,此時又見獨孤淩走來,笑着問自己,只覺得的一個吃人惡魔沖來,腿更是顫的厲害,話也不成句了:“你.......你......這般對談判使者......你.......”
“不說麽?”獨孤淩笑道,反手一掌打在吳光臉上,打得吳光倒在地上,那頭轉了大半圈,脖子也扭得不成形,看那樣子,已是死了。
“袁大人是聰明人吧?”獨孤淩轉頭對袁恒笑道。
袁恒也是瑟瑟發抖,權衡之下,顫顫道:“五位皇子皆為公主傾倒。”
“哦?”獨孤淩笑得有了點生機,“是沒人管着,太閑了麽?好了,大人任務也完成了,請回吧,回去照實了說便是,不必替我隐瞞了。”
袁恒得了赦,屁滾尿流的沖了出去,獨孤淩緩緩走到劉威跟前,提起他衣領便向殿外走,此時殿上異常安靜,衆人皆是看着獨孤淩做事,無人敢出聲。
獨孤淩走到殿門口,忽的停下,轉頭對楚季裂開嘴笑道:“皇上,在其位,謀其政;皇上若是不欲謀其政,大可退下也無妨。”說罷又邁步走了。
此時大殿上的人才舒了口氣,方才大驸馬的壓迫太大,心中也起了疑問,這還是那個萬人鄙夷的大驸馬麽?
楚季則是扶着龍椅才勉強坐穩,獨孤淩說話那時,她嘴裏那兩顆尖牙他是看清了的,這人,莫不是妖怪......
作者有話要說: 貓主要是為了朝堂上的這個場景,然後開了這個文,現在終于寫到這裏了,感覺好愉悅啊,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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