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小姐,你怎麽還有閑工夫在這兒練字?外頭可熱鬧了。”阿蓮是王家陪嫁來的丫頭,伺候了長安十年,今一大早是被胡府人送了過來,連同王家的一百零八擔嫁妝和二十家仆。
“我聽外頭的老婆子說,昨夜姑爺離開後被王爺和王妃叫了過去,在屋子裏談了半個時辰才出來,今早王府又收了小姐的嫁妝,像是默認了小姐為南平王府的世子妃。”
長安将手中宣紙吹幹,才道:“你倒是個包打聽。”
阿蓮縮了脖子,當初她就是因為嘴碎,被管事趕出王家,要不是七少爺和表小姐,她如今早不知道餓死在哪個城隍廟裏了。
“可還有哪些消息?”
見小姐沒有生氣,阿蓮又來了勁兒:“今早柳家大公子去了胡府,将胡齊大人狠狠揍了一頓,鼻青臉腫的都不敢上朝了。”
長安笑了笑,低語:“柳豐倒是比鄭蘇易多些血性。”說罷又想着若是七表哥在長安,此時的鄭蘇易怕也是鼻青臉腫的。
“可是小姐,這都快過了辰時了,還不去拜見王爺王妃麽?新婦第一日便得在卯時拜見舅姑的,如今晚了這麽許久,可是要被訓斥不知禮數的。”阿蓮着急說着,生怕自家小姐日後在王府各種冷落。
長安又平鋪開一張宣紙,道:“還不過來研墨。”
“小姐!”阿蓮輕嘆一聲,卻又無可奈何,只得乖乖走進書桌前,嘴裏嘀咕:“這首詩連阿蓮都能背下了,小姐卻怎每日都要寫一遍。”
才剛提筆,便聽見敲門聲,長安回首,便見站在門外的侍女恭敬道:“世子妃,王爺王妃有請。”
穿過回廊,轉了九曲,才是被侍女領入霜華院。
南平王府的院落多喜歡用人名,南平王妃閨名霜華,而沈長安如今住着的院落為“翩跹閣”,聽說,十多年前,這裏還有一處院落喚“如園”。
進入大廳,端坐上座的便是南平王與王妃,昨夜雖已見過,可畢竟夜間昏暗,如今才來得及看清。南平王已過不惑之年,蓄着絡腮胡須,眼角額間都是皺紋,很是嚴肅,南平王妃保養得宜,竟一點瞧不出她比南平王還大上幾歲,皇家的公主,自是一身富貴氣質,身上深紫暗紋的貴服,頭上珠光耀人。
二人皆是打量着走進來的長安,雲髻峨峨,明眸善睐,丹唇外朗,靥輔承權,雖非流風扶柳之姿,卻芳澤無加,鉛華弗禦。
再見王庭西,長安是意外的,前陣子洛陽連發數封信催他回去,按理他該是今晨便要離開長安城。
長安跪拜了南平王與王妃,才是對着王庭西欠身行了禮。
王庭西只與沈長安對視了一眼,便轉頭笑着對南平王與王妃說道:“長安自幼長在王家,與庭西親妹無異,此次來京也是為了長安的親事,可如今長安既入了南平王府,便是你鄭家婦,長安一人遠嫁,我這做哥哥的自不放心,還望王爺王妃體諒我的不請自來。”
“王公子客氣,本王與你父親也是舊識,昔日鄭家得王家家主照拂,這恩情本王是記得的,今日長安嫁入我府,自不會虧待了。”
南平王才說完,一旁王妃卻是笑着接話道:“王家是洛陽大戶,自是家教嚴謹,表姑娘卻不知新婦拜谒舅姑,跟前奉茶的禮數麽?”
話是對着王庭西說,卻是直指沈長安,長安立即跪地:“長安自幼熟讀《女戒》、《內訓》,自知今日失了禮數,奈何昨夜世子曾吩咐讓長安自行回府去,長安是王府八擡大轎擡進來的,不敢也不能獨自回去,此時已失了分寸,不知該如何自處,才不敢前來。”
王庭西看向南平王妃:“哦?既是這樣,今日庭西便将表妹接回去,長安城雖容不得我家姑娘,回了洛陽,王家養一輩子也無妨,告辭。”
上座的南平王面色已有些尴尬,王妃也是歉意地說道:“王公子且慢,長安是我王府的兒媳婦,可是全城人瞧見了的,我兒昨夜喝多了些酒,難免胡言亂語,不過,我易兒卻……”
王妃話未完,王庭西卻是接道:“得王妃此話,庭西才是放心,今日前來,還有一事。”說完招呼了家人擡入一個大木箱,十六人擡着的木箱,讓廳內人都是詫異,卻聽王庭西說道:“這是今晨才從洛陽運到,爺爺給長安的嫁妝。”
箱子打開,衆人都是深吸口氣,白玉屏風,是王家的至寶。
沈長安震驚地看着王庭西,對方卻只是淺笑,投以安撫的眼神,而南平王與王妃卻是起身走到白玉屏風旁。
輕薄透明的白玉上,雕刻的是洛陽長街的景象,有沿街叫賣的小販、有變着戲法的江湖術士、有拖着板車的石匠;有醫館有客棧、有鐵匠鋪有雜貨店;小小的屏風上人物栩栩如生,事物豐富多姿,浮現了洛陽最繁華的姿态。
如此寬長的原玉已是難覓,何況此番精湛手工,讓人啧啧稱奇。
“早聽聞洛陽王家有塊白玉屏風世代相傳,果真是稀世之物,美哉!妙哉!”鄭源驚喜說着,內心卻是巨大起伏,白玉屏風為王家至寶,歷來只傳家主,莫說是滴女出嫁都不可能擁有的嫁妝,如今卻贈給了個遠房親戚,鄭源擡頭看着沈長安,來回打量,意味不明。
倒是南平王妃反應過來,起身拉着長安,雙手輕輕拍撫,柔聲說着:“吾兒,今後你便是南平王府的世子妃,是我鄭家明媒正娶的媳婦兒,易兒的正妻。”
和王庭西一同離開霜華院,兩人一前一後走着,步履不急不緩。家仆遠遠跟在身後,無人上前打攪。
許久,長安才是停下步子,回頭:“那屏風……是阿公送給你的。”
三年前,王家家主将屏風送給王庭西,已是默認王庭西為下一位家主。這件事情,整個王家人皆不知情,卻獨獨當着沈長安的面,之後,長安晚上再不會跑到王庭西的院子裏與他一起看星星,王庭西也再不會與她并肩行走,總是落後一步跟在身後。
“可我想送給你,長安,我的長安,我王家都舍不得委屈的人,怎能在南平王府受他人欺侮。”王庭西上前一步,将沈長安臉側的發絲繞過她而後,眼睛卻是看向前方:“長安,我要回去了,馬車已在門外等着。今後的路你一個人走,表哥只能幫你至此,從今以後,王家不再是你的靠山了,你姓鄭,與王家再無幹系。日後,也莫再回洛陽。”
沈長安抿着唇,她知道王庭西與她側身而過,漸行漸遠,她卻不敢回頭,她知道表哥送給她的是南平王府世子妃的位置,是她原本便沒有奢望過的東西,她只是想回來南平王府,即便是個側室也不在乎,她只要回來。
而今她卻害怕了,她知,那個轉身離去的身影,那個白衣飄飄,溫潤如玉的男子,那個眉眼彎彎,嘴角淺淺的男子,那個第一個擁抱渾身泥濘髒臭的她,第一個同她泛舟江中,第一個揉她發頂喚她小傻瓜的男子,她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見不到了……
她一生所懼,便是枝無所依,流離他鄉,如今她回了長安,她的故土,進了王府,她的家園,卻真正體味着枝無所依,流離他鄉……她如今才知,唯心安處是故鄉,而她的心,落在了洛陽,那個明媚,透着牡丹香氣的地方,那個有你的地方。
夜間,沈長安不知疲倦寫着那首越人歌,任由淚水打濕了宣紙,暈開了墨跡,卻仍是一遍一遍寫着,燭光裏,是凄清的面容,迷離的雙目——你可知那日被你抱上船,我心中的惶恐與悸動,你是那樣好看,那樣溫柔,我卻不敢将心中情意說出,恐将美夢驚醒: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作者有話要說: 王庭西是我最喜歡的人物,洛陽百年氏族世家走出來的男子,自有一種風骨,旁人不及;可也有一份責任,割舍不去。有時想想,若他不是王家最出衆的那一個,該有多好。
我寫文沒有基友一起讨論、互相琢磨,可謂是瞎子摸黑一般,所以希望看文的各位可以留言,指出不好之處,也發表自己的意見,拜托拜托(grace姐姐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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