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日日抄寫經書的日子畢竟枯燥，慕靈很快便就尋了捷徑，想着幾百卷經書，掌教真人總也不會讓人一頁頁仔細看過去吧，于是總是少抄那麽幾頁，速度相比之前倒也快了許多。

而屠蘇這幾日心思都是放在化解妖毒上，到最後，竟也與她差不多時間抄寫完經書。

慕靈在離開藏經閣後就是雀躍地跑回自己與芙蕖房間，剛進門就是見桌上已放了好些飯菜，她眼中立刻就是一亮，忙不疊跑到桌前，拿起筷子把菜都塞進嘴裏，費力卻又一臉滿足地嚼着。

“喂，”準備了這些飯菜的芙蕖見她眼中只看得見這些飯菜，而将自己給忽略了便是一臉不滿，“我知道你在藏經閣吃得不好才給你準備了這麽多飯菜，你倒好，”芙蕖氣鼓鼓地坐在凳子上，将她正在吃的菜往自己這邊一挪，“連謝都不謝我一聲。”

“唔……唔……師姐你真好！！”她繼續專注地吃着，想起什麽便聲音含糊地說道，“師姐，悶葫蘆師兄不是中了妖毒嗎？他今日離開藏經閣的時候我見他臉色也很差，我聽聽少恭講似乎挺麻煩的樣子，那我……能不能幫上什麽忙啊？”

“你啊，”芙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後就是嗤笑一聲道，“你給我好好修練就是幫忙了，不過，”她又嘆了一口氣，手支着下巴憂心忡忡道，“妖毒之事的确麻煩，少恭雖已去求紅玉姐将丹爐借他煉丹，但紅玉姐執意不肯，少恭現在只能跪在劍閣外等紅玉姐應允，只能等他煉出丹藥後看能不能解除妖毒了。”

“那為什麽一定要用丹爐啊？”慕靈也是停下筷子好奇地問道。

“傻瓜，煉丹當然要用丹爐啊，”芙蕖手指撥弄着茶杯，一臉惋惜道，“只可惜，另外一只姑獲鳥已經逃脫了，不然取得它的內丹加以煉化，屠蘇的妖毒便更容易解了。”

“內丹？姑獲鳥的內丹那麽有用嗎？”她從未聽過妖毒，也不知內丹可以解妖毒，倒也覺得挺新奇，默默地也就記在了心底。

“好了，不讨論這些了，”芙蕖卻是岔開了話題，“現在我們連姑獲鳥在哪都不知道，又談何去取得它的內丹，你還是多吃些吧。”她微笑着将菜夾到了慕靈的碗裏。

“哦……”慕靈應了一聲，若有所思地往嘴裏塞着菜。

夜空中綴着淡淡的彎月，澄澈如明鏡的湖面被撒上銀色的光輝，幾片嬌嫩的粉色花瓣随風起舞，緩緩落在湖面，漾起淺淺波瀾。

悠揚的旋律從湖邊響起，只見屠蘇獨自坐在那裏，口中輕吹着葉片。

月光下的他面冠如玉，五官精致俊逸，漆黑如墨的眸子中一晃一晃映着水波。

只是不知為何，葉片吹出的旋律中卻是帶着一份寂寥與迷惘之意。

半晌，他将葉片緩緩取下，将一旁碗中的五花肉拿了一塊扔給了盤旋在空中的阿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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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翔鳴叫一聲，精準地叼住了那塊肉。

看着阿翔吃的正香他的臉上才是浮現了些許笑意，正想再遞去一塊肉時就是看到慕靈鬼祟的身影，正往着後山的一處小跑去。

他手中的動作頓了頓，自言自語道，“她怎麽來這了？”

他望着她的身影沉思了會兒，然後便也是站起來跟了上去。

晴雪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手中拿着的糯米糕，腳步輕盈往臨天閣跑去，剛跑到門口時一下子就是撞到了一個堅實的胸膛，趔趄了一步便是被人拉住了胳膊。

“呼——好險。”她忙看自己手中的糯米糕有沒有掉，見它們沒掉才是舒了口氣。

“你怎麽來了？”

身前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她擡頭便看見屠蘇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

“師兄，這麽巧，”她展顏一笑，将手裏的糯米糕遞給他，“這是給你的。”

他的目光移向她身後的小道，被晴雪這麽一撞，已是看不見慕靈的身影了。

這麽晚了，她為何要去那邊……

在他失神之際，晴雪又是開口道，“我想師兄你剛從藏經閣出來應該還來不及吃飯，這些糯米糕是肇臨師兄送給我的，反正我也用過膳了，就給師兄你吧。”

他看向她手中的糯米糕，腦海中卻是不自覺回想起那日在藏經閣慕靈遞給他糕點的場景。

嘴角的弧度逐漸加深，他從晴雪手中拿過糯米糕，話語不多卻也是懷着真摯道，“謝了。”

晴雪也是對着他盈盈一笑，望着他嘴角難得流露出的一抹笑容，心中則是暗自腹诽了一句“原來師兄也會笑”。

“赤璃……赤璃……”

特意壓抑着的喚聲從草叢中傳來，可乍一看卻又沒什麽身影，若此時，有人在這漆黑一片的夜晚經過這裏，聽見這聲音時必會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草叢中傳來，随後又是傳來幾聲“呸呸”，草叢中陡然伸出一雙手來，将雜草往兩邊撥開，從裏面困難地爬了出來。

只見慕靈精疲力盡地坐在地上，臉上沾着些泥漬，正“呸呸”吐着吃進嘴裏的草。

“這會兒倒是找不到它了，到底去哪了……”她不甘心地回過頭又撥了撥草，卻仍是沒找見赤璃。

“嘶嘶——”

“嘶嘶——”

蛇吐信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她一聽見這聲音便是驚喜地回過頭，果然見赤璃輕昂着信子用金色的豎瞳正瞅着她。

“赤璃！”她驚喜地叫了一聲，想起自己現在還在天墉城便又忙捂着嘴巴，将赤璃小心地捧了起來，“原來你真的還在天墉城，我正好還想找你，南華哥哥那件事我以後再問你，現在，你得先幫我一個忙！”

聽到慕靈說起南華，赤璃的身子就是顫了下，忙不疊沖她點了點頭。

她的眼眸頓時如同星光般閃耀，将赤璃藏于袖中，又是偷偷摸摸朝一處隐蔽地方走去……

暮色中的翡翠谷存着一絲靜谧與幽深，自上次天墉城弟子與姑獲鳥纏鬥一番後連山精都是鮮少出現。

一道紅色光芒從天際快速掠過，一條紅色巨蟒驟然出現在谷內，背上還坐着一個身着淡紫色衣裳的嬌小身影。

慕靈滿意地摸了摸赤璃的頭，“赤璃，這次多虧你帶路了。”語罷她就是輕松地從赤璃身上跳下，赤璃也是逐漸恢複成小蛇的模樣，纏繞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她往前走上幾步，看着地上殘留的妖血，眼底逐漸泛着冷光，然後便是慢慢閉上。

一陣狂風自地而起，她的頭發亂舞在空中，後脖的圖騰閃爍着深邃的黑色光芒，逐漸覆蓋在她全身，等她再睜開眼時額頭已有一個黑色的奇特印記，陌生的神情布在她的臉上。

她眼神堅毅，食指輕輕點向那妖血方向，剎那間，血色光芒從那妖血中竄出，朝着一處快速掠去，不一會兒便聽見一聲驚慌的啼叫，一只滿身通紅的怪鳥被似鎖鏈般的光芒纏繞，從一處升起，在半空中掙紮，那光芒形成的鎖鏈一寸寸崩壞着，眼看着就要掙脫開來。

她原本想直接對它動手，想起這裏是在天墉城腳下，現在封印全部解開，若與它纏鬥起來，極易發生什麽動靜被天墉城的弟子發現。

“就讓你再多活一會。”她的聲音依舊清脆悅耳，卻是多了絲不屑。

她的手向上拽住那道鎖住姑獲鳥的光芒，貌似随意地向左側一揮，那只近千斤重的姑獲鳥竟就像個球似的被甩到了更遠的地方，甚至連慘叫都未來得及發出一聲。

她飛身上前，身形頗有淩厲之勢。

刺耳的摩擦聲在離翡翠谷有些遠的林子中響起，渾身血跡的姑獲鳥狼狽地在地面翻滾着，這已不知是它第幾次被那個看起來嬌小柔弱的女子給一巴掌甩過來了。從一開始的暴怒到後來的驚疑再到最後的驚恐，也不過時一刻鐘的時間罷了。

正在它還想掙紮着逃走時呼吸就是一窒，還來不及反應，背後就是一陣巨疼，它粗壯的脖子竟是被一只小小的手給扼住，毫無招架之力地被它一開始還輕視的女子給抵在樹幹上。

慕靈的手鉗制着它的脖子，眼眸逐漸變得幽黑深沉“之前不能對你用全力，現在到我手裏，算你倒黴。”

姑獲鳥見她動了殺意慌忙掙紮起來，但只見手下一用力，那龐大的身軀顫抖了番，然後便是化作了灰燼飛散開去。

她擡眸望着幽遠的夜空，平靜的臉龐上流淌着看不懂的神色。

手掌攤在身前，一顆紅色的內丹被吸入掌心，灼熱的溫度從內丹上散發開來，緊繃着的表情卻是一下子放松了，淺淺的梨渦再次浮現在她的臉龐上。

“這下，應該能夠幫上悶葫蘆了吧……”

夜色愈發深沉，整座天墉城被統籠在寂靜的氛圍中，所有的弟子都已是滅了蠟燭休息。

可惟獨，只剩下芙蕖房裏的燭火尚未熄滅。

輕微的腳步聲突然在房外響起，只見慕靈面色蒼白，已不複之前的精神奕奕。她的氣息萎靡，只能拖着步子扶着牆壁往房間裏走去。

赤璃的修為雖因南華的懲罰有所降低，但自身的氣息已被完美掩蓋，便仍是化作紅色玉镯纏繞在慕靈的手腕上。此時它見慕靈呼吸微弱就是擔憂地閃了閃光芒。

“赤璃，你不用擔心我，不過是損耗了些靈力，多吃一些也就補回來了。”她沒心沒肺地說道，倒反是一點都不擔心。

很快便到了房門外，慕靈深吸一口氣，盡量使自己看上去精神些，然後才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中蠟燭仍是燃着，芙蕖也并未就寝，只是背對着她在梳妝臺前梳着頭發

“師姐……你還沒睡啊。”她讪讪地說道，生怕芙蕖會追問她這麽晚去了哪裏。

芙蕖從鏡中望了她一眼，臉上的神情卻越發詭異，然後便繼續梳着頭發說道，“我等會再睡，你先休息吧。”

“嗯……”她實在太過疲倦，于是昏昏沉沉地應了一聲，連外裳都未脫就是一頭倒在了床上。

芙蕖緩緩站了起來，冷眼望着已經昏睡過去的慕靈，語氣中透着絲陰森，“既然是你自己找上門來，就也別怪我吸你的精氣。”

她一步步靠近着慕靈，眼中紅芒閃爍，赫然就是那姑獲鳥的妖靈。她手掌化作爪正要落在慕靈身上時就見一道黑芒萦繞在慕靈身上，一陣古樸的嘯聲響起，那黑芒就是直接襲向她，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攻勢給吓了一跳，身形一換趕緊退後。

“那是什麽……”她驚愕地說道，過了會兒才又是壯起膽子再次走到慕靈身前，只見慕靈側了個身，露出脖子後的圖騰。

在看見那圖騰時她身子就是一陣顫栗，心中更是驚疑未定。

天墉城何時竟來了這麽一尊要人命的活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