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陽光晴好，推開門便能感受到暖醺的日光在地上投射着淡淡的光暈。

“咯吱”一聲，門被人緩緩打開，一雙緞面靴露了出來。

因為妖毒影響屠蘇的臉色有些蒼白，卻越是顯得他的眸色深沉。他正想邁步出去便看見門口放着一只荷包，雖然心有疑惑卻也還是俯身撿了起來。

剛打開荷包，一陣灼熱氣息便是散發開來，等他将荷包中的東西取了出來後臉上便浮上驚詫之意，“內丹？”

在他手中的赫然是一枚有百年道行的紅色內丹，其中蘊含着大量狂暴之氣。

可是，怎麽會有一顆內丹放在他門口……

“屠蘇，”少恭此時端着藥向他走來，正要與他說話時便看見了他手中之物，眼中滿是驚訝，“這是……姑獲鳥的內丹？”

“姑獲鳥的內丹？”屠蘇擡眸疑惑地望向他。

少恭走到他跟前将那內丹拿在手中仔細端詳了一番，“沒錯，的确是姑獲鳥的內丹，可是……”他不解地望着屠蘇，“屠蘇你怎麽會有這個？”

“我一出房門就見它在地上了，不知是誰放的。”屠蘇也是老實地回答。

少恭也不是十分在乎究竟是誰将這枚內丹放在此處的，嘴角噙着一絲笑意道，“罷了，先不管是誰的放的，有了這枚，我有信心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解除你身上妖毒。”

聽聞自己身上的妖毒能夠解除屠蘇心中也算是放下一樁心事，最近因為這妖毒，煞氣似乎也隐隐有暴動之勢，他真怕……未等師兄回天墉城就被煞氣給控制了，那樣的話，師尊和師兄必定會對自己失望的。

他低下頭凝視着那枚內丹。

只是，這到底會是誰送來的……

“不必多想，”少恭拍了拍他的肩膀，唇邊的笑顯得溫暖，“我先替你去……”

“少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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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他說完就是聽見一個焦急的呼聲，兩人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芙蕖氣喘籲籲地跑到了他們跟前。

“芙蕖師姐？”少恭見她跑得着急，想開口卻又一時喘着氣說不出話來，便忙道，“師姐，你別着急，出什麽事了？”

屠蘇目光中也是帶着絲隐晦的關切，芙蕖師姐除了大師兄的事還尚未流露出過這副模樣。

芙蕖微張着嘴深呼吸了一口，這才是忙不疊說道，“你……你快跟我去看看慕靈吧！”

屠蘇聽此臉色微變，搶在少恭之前追問道，“她怎麽了？”

少恭暗自瞟了屠蘇一眼，這才從容不迫地對芙蕖說道，“芙蕖師姐你先別着急，我現在就随你過去看看吧。”

“嗯！”芙蕖重重點了點頭，快步走到前頭，屠蘇和少恭也是緊跟在她身後往前走去。

芙蕖房中，少恭正端坐在床邊，見慕靈像是一具沒生機的木偶般昏睡着也是流露出一絲驚詫神色。

屠蘇站于床側，見少恭神色變得愈發凝重便忍不住問道，“她到底怎麽了？”

芙蕖也是慌忙問道，“慕靈是不是得什麽病了？從今早我就見她一直昏睡着不醒，怎麽叫她都沒理我，呼吸也是異常微弱，這跟上次她跟屠蘇從山下回來的症狀很像……”

“奇怪，”少恭卻像是聽不見他們二人的話般，手指搭上慕靈的脈搏，過了半晌才喃喃說道，“上次我替她把脈時，她靈力的确有些耗損但并無大礙，但此次……為何連靈力根基也變得極為不穩，是靈力虧空之兆啊……”

“怎麽會這樣……”屠蘇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黑眸中掠過一道晦澀的光芒，垂在身側的手也是慢慢握緊。

少恭嘆了口氣複又站了起來，見芙蕖已是着急地快哭了便寬慰道，“不過我會先熬制一些充盈靈力的湯藥，希望對她能有些作用。”

“那我跟你一起去熬藥！屠蘇你在這先幫我照看一下慕靈。”芙蕖素來将慕靈當作妹妹看待，現在見她這副病恹恹的模樣早是心急如焚，匆匆對屠蘇留下一句話便是拉着少恭往廚房跑去。

偌大的房中，此時也只剩下他們兩人。

屠蘇低眸凝望着她，眼中光芒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麽，忽然又見她不安穩地皺着好看的眉頭，嘴巴動了動不知呓語了些什麽。

“你醒了？”他以為她醒了便直接坐在了她的床邊，耐心等着她睜開眼卻見她又沒了動靜沉沉睡去了，纖長的睫毛在宛如透明般的肌膚上覆上淡淡的陰影。

他神色似乎有些失望，眉頭微鎖望着她，見她呼吸甚輕，病怏怏的不再複往日的模樣。

不再總是那麽神采奕奕的四處胡跑。

不再總是語出驚人，将他的話都噎進了嘴裏。

不再總是鼓着腮幫子将吃的都塞進嘴裏，護着自己吃的不讓別人碰。

也不再……笑的那樣溫暖好看。

他将手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只覺得她的手涼得似一塊冰般，再看她毫無血色的嘴唇，手便握得緊了些，默默地将靈力從自身經脈傳送到她體內……

昏睡中的慕靈只是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

大家夥在湖裏歡快地游動着，好像這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見它這麽快樂。

南華哥哥坐在湖邊安靜地吹着她最愛聽的簫聲，嘴角的笑意像是三月裏的陽光般清新溫暖，不再像以前那般深沉讓人不敢靠近。

還有娘親，笑意吟吟地替她剝着一顆顆晶瑩似寶石的葡萄，一臉寵溺地遞給她吃。

還有大師兄，也沒有一直逼着她修練星蘊。

芙蕖師姐和陵川師兄送給了她一屋的好吃的！

有晴雪，有少恭。

還有……悶葫蘆？

可是夢裏的悶葫蘆，為什麽還是冷冰冰的一張臉，還不肯把阿翔的五花肉給她吃！

死悶葫蘆，臭悶葫蘆……

…… ……

少恭為慕靈之事忙活了半天，到了黃昏時曉才是有了時間替屠蘇送去藥丸。

他走進屠蘇的房中剛将藥丸與水放下，就見盤坐在床上的屠蘇臉色微白，緩緩睜開了眼睛。

少恭心中明白如明鏡，嘆了口氣，回過頭取出藥丸，走到他身邊遞到他跟前，揶揄道，“我倒沒想到你對慕靈師姐倒是甚為上心，竟将自身靈力傳與給她。”

屠蘇接過藥丸，并沒有看向他，語氣淡淡道，“她是我師妹，我自然要幫她。”說完他就是将藥丸塞入嘴中咽下。

少恭輕笑一聲，“就當是如此吧。”

屠蘇動作頓了頓，掃眼望了他一眼，見他似笑非笑着，又是默默将視線移開。

瞧見屠蘇的小動作少恭也是淡笑着搖了搖頭，“既然你的妖毒已經解決，我便再去芙蕖師姐那裏看看慕靈。”

“嗯，”屠蘇點了點頭，聲音頓了頓後便擡眸真摯地望着他，“少恭，多謝你。”這聲謝，卻是替慕靈所說。

少恭臉上似有動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日，別再對我說謝字，我可是将你當朋友。”

聽見他所說的話屠蘇卻是愣了愣。

朋友……

他……也能夠有朋友嗎……

日近薄暮，劍場旁一叢叢綠草仍是沾染着晶瑩剔透的露珠，嬌豔的花瓣受着夕陽最後的滋潤，散發着淡淡香味，教人不禁駐足。

天墉城的弟子們從早上到黃昏一直聚集在此處練劍，只是有着不少弟子臉色灰暗，一臉疲憊地打着哈欠，有時還出現着精神恍惚的狀态。

晴雪緊皺着眉頭捏了捏酸痛的肩，見身邊的弟子都是精神萎靡的模樣便好奇地問着身邊的少恭，“少恭，他們一個個怎麽都沒精打采的，也是覺得練劍太累了嗎？”

少恭打量了番衆人，見他們無一例外眉宇間都是染着灰氣，雙眼無神，連體內氣息也是有些紊亂。

他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過了片刻才淡笑着對晴雪說道，“或許吧。”

在劍場修練結束後少恭便是直接往芙蕖與慕靈的房間在走去，等快到門口之時就看見屠蘇手中拿着一盤玉梨酥走了過來。

屠蘇看見少恭便駐足停了下來，看了看手中的玉梨酥，還是不着痕跡地将它往一側遮了遮，然後才開口道，“少恭你來了。”

“屠蘇，你拿着這盤玉梨酥做什麽？”少恭漫步走到他跟前。

“我……”屠蘇語氣有些不自然，“她一向愛吃的，我想她見到這吃的，也許會醒的快些。”

聽到屠蘇所說少恭促狹的笑看了他一眼，“她醒不醒，可與這吃的沒關系。”

“那我就不帶進去了。”他說着就要将這玉梨酥放在一邊。

少恭揶揄地望着他，“既然都帶來了，就拿進去吧，不然等慕靈師姐醒來知道因為我一句話而少了盤玉梨酥，可是要恨死我了。”

聽少恭這麽說他似乎也是能想到她以後氣得跳腳追着少恭的模樣，嘴角也是彎了彎。

“我們過去吧。”少恭說完就是往房門方向走去，屠蘇便跟在了他的身後。

就在少恭要推開門時一陣陰冷的風不知從何處吹來，他臉色微變停了下來。

“怎麽了？”屠蘇見他突然停了下來便開口問道。

“我們先別進去。”少恭壓低了聲音，将屠蘇拉至屋側的窗口。

屠蘇雖對他的行為存着疑惑，但還是跟随着他過去。

只見少恭用手将竹篾窗支起了些，透過縫隙往裏望去，屠蘇不自覺也是屏住呼吸往裏面看去。

屋中只見芙蕖與慕靈都是安然地躺在床上，突然一陣紅芒從芙蕖身上閃現，她驀地睜開眼，眼中盡是戾氣。

“這是……”屠蘇一陣詫然。

“果然與我猜想的一樣，”少恭并沒有多少驚訝，低聲道，“被妖靈附身的人是芙蕖師姐，天墉城弟子精神萎靡想必也是被她吸了精氣所致。”

“妖靈？”屠蘇喃喃重複了一遍，再往裏看去已見被妖靈附體的芙蕖已經坐了起來，而她的床離慕靈也就只有幾步只差，他臉色立刻一遍，“不行，慕靈還在房裏，萬一有危險……”

少恭見屠蘇已按捺不住忙按住他的手，“你別沖動，我們還不能打草驚蛇，再看看情況。”

聽他這麽說屠蘇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沖動，耐住性子往屋裏看去。

芙蕖從穿上鞋從床上走了下來，卻是連瞧都不瞧慕靈一眼，眼中反而是藏着深深的忌憚般，一站起來便是快速往門口走去。

見狀少恭與屠蘇皆是松了一口氣。

芙蕖一只手已經放在了門上，正要開門時……

“芙蕖師姐……”

身後突然傳來了慕靈的聲音，只見慕靈已經醒了過來，有氣無力地擡起頭望着她，“師姐，這麽晚了你去哪啊……”

守在窗外的屠蘇覺得自己的表情都是僵了，少恭也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大氣不敢出一聲。

芙蕖在門口停了許久，然後才是僵硬地轉過身，聲音輕飄飄的，“怎……怎麽了。”

“師姐你還不睡嗎……”慕靈又糊裏糊塗地問了一句。

“我……我……”芙蕖的眼珠轉了轉，快速道，“我出去一下，你快睡吧，睡吧睡吧。”她又小心地催促了一聲，只覺得冷汗從背後不斷地冒出。”

“哦。”慕靈應了一聲，腦袋一歪又是睡死了過去。

芙蕖：呼——（松了一口氣）

屠蘇/少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