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整座天墉城萦繞在一片緊張的氛圍之中。

因昨晚鳴鐘之事，天墉城一下子變得戒嚴起來，不時就有一隊弟子巡邏走過，警惕地探查着每一處角落。

因為來往的人變多，慕靈也不敢再在禁地待太久，眼看着就要進入藏有那東西的地方卻又不得不離開她心中也滿是郁悶，但鳴鐘既響，萬一真的出了什麽事……

她心中一片忐忑，避開禁地周圍的弟子，不知不覺就是走到劍場，正逢陵越、屠蘇和少恭從大殿中走出。

“慕靈。”陵越見她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着，連他們幾人也沒看見便喚了她一聲，三人一同從石階上走下來到了劍場。

“大師兄？”慕靈聽見陵越的聲音下意識就側頭望去，見他與屠蘇和少恭已走到她面前便驚訝地說道，“大師兄你什麽時候回來了？”

“昨晚剛到，”陵越想起她好動的性子又加了一句道，“昨日天墉城有盜賊出沒，這幾日，你還是好好待在房間，不要随意走動。”

“盜賊？”

她眉頭一擰，原來昨天的鳴鐘是因為天墉城進了盜賊啊！就因為那盜賊，害的她半途而廢沒有拿到東西！

“是哪個盜賊這麽不長眼竟然在我……”她一陣懊惱，忿忿地說了半句便見他們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又連忙改口道，“……在我們天墉城高手如雲的地方來偷東西！”只是心裏這口惡氣實在沒地方發作，她又是氣急敗壞地踢了一陣石欄，握緊拳頭狠狠地道，“要是被我撞見了我一定把他打成一個豬頭！豬頭！豬頭！”

“就你這點功夫，還想抓賊？”屠蘇環胸看着她一臉忿恨之色，想起昨日半途中遇到的鬼面人，他們行蹤軌跡，就連他和少恭在一起也只是堪堪抵抗，更何況連星蘊都還沒凝聚出來的她，于是忍不住就是潑了一盆冷水。

“怎麽，”慕靈癟着嘴不滿地看向屠蘇，“悶葫蘆你可別小瞧我！好歹我……”她的話頓了頓，眼中寫滿了郁悶之情。

好歹她也取了姑獲鳥的內丹，還重創了魇魅，但是這些事，又不能告訴他們，真是憋屈！

陵越見她這模樣似乎也忘了鬼面人盜劍所帶來的煩擾，失笑一聲道，“好歹什麽？我看你啊，如果想抓賊的話，那還是從今日起好好在房中修練……”

“大師兄，你怎麽一回來就跟我提修練的事啊。”她忙捂着耳朵。

“你到現在可是連星蘊都還沒……”

Advertisement

“哎，師兄，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找芙蕖師姐，我先走了！”她趕忙擺了擺手阻止陵越繼續唠叨下去，然後嘻嘻一笑就是轉身跑了。

陵越見狀一時語噎。

一直未說話的少恭見陵越吃癟便忍不住搖了搖頭，輕笑道，“師姐當真是率真的可愛啊。”

屠蘇看着她跑遠的身影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她只是不願修練罷了。”

陵越也是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好了，你們昨日一戰也累了，都先回房休息吧，我還得去查清一些事。”

屠蘇與少恭齊點了點頭。

房間中香爐飄着淡渺的煙霧，帶着栀子花微甜的香味，使人的心漸漸恬淡寧靜下來。

晴雪靠着床榻，失神地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鏈子。

那個人究竟會不會是哥哥……

大師兄剛才來問了那些話，似乎也是對她的身份也有所懷疑，可是她還沒找到雲溪，大哥的事也是剛有了些眉目，不能就這麽下山……

芙蕖見她心不在焉便倒了一杯茶遞給了她，“晴雪，你在想什麽呢？”

她收回思緒，勉強笑了笑，“我……我在想那鬼面人到底是誰。”

“晴雪，你是不是還在介意大師兄剛才所說的，”芙蕖撇了撇嘴，“不過，大師兄也是多疑了，你怎麽可能認識那鬼面人啊。”

晴雪注視着芙蕖清亮的眸子，只是低首點了點頭。

“不過啊，只要這鬼面人還在天墉城，就一定會被抓住！”芙蕖眼中充滿着自信，偌大的一個天墉城，要是連一下盜賊都抓不到的話，那可就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了。

晴雪聽此臉色卻是微變了變，手慢慢覆上了自己的手鏈。

…… ……

慕靈原本是要回房的，但在路上正巧遇見了肇臨，聽他說晴雪受傷了便連房間都沒回，直接就是着急地朝晴雪的房間跑去，剛急急地走到院中時就見大師兄推門從晴雪的房中走了出來，頓時吓得一縮頭蹲在了一棵樹後。

大師兄怎麽這麽快也來這邊了！

她小心地往外看了看，見陵越眉頭深鎖地走開後才是松了一口氣。

“啊，幸好幸好……”她慶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要是被大師兄遇到了，說不定又要說修練的事了。

“咯吱——”

枯枝折斷的聲音從慕靈身後不遠處響起，只見陵越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後的不遠處，看着她一臉慶幸的模樣便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還以為是誰偷偷摸摸躲在那裏。

這丫頭，到底是多怕他念叨修練的事……

次日清晨，朝陽自天際噴薄而出，湛藍的天空之上洋溢着幾朵被染紅了的朝霞。

而天墉城在這時，也是迎來了數年來的第一位外客。

來往的弟子看着那位拄着木杖被陵越親自帶領着的婆婆便都紛紛駐足，朝陵越做了一個揖，等二人離開後才是紛紛讨論開來。

“那個白發婆婆是誰啊？竟然由大師兄親自引領？”

“我剛才見她和大師兄從掌教真人殿中出來呢，想必是貴客吧……”

“還真是看不出來啊，一個老婆子，有什麽厲害的……”

“我倒聽說她好像是幽都來的……”

“幽都？沒聽說過……”

…… ……

幽都婆婆修為不淺，自是聽見了那群小輩所談論的，也只是嗤笑一聲，拄着木杖跟随在陵越身後前往廂房。

來到劍場之上時她卻又突然停下，從劍場睥睨着天墉城腳下，只見雲霧一片缭繞，卻也可見清氣直沖雲霄，将一些邪佞妖氣都鎮壓了下去，心中便不禁感嘆着。

天墉城如此規模，倒也有底蘊可言，或許，這焚寂留在這比幽都要妥當。

只是，沒有看到這焚寂之前，她卻仍是心難安啊……

“您在看什麽？”陵越見她停下也是跟着停了下來，語氣恭敬。

“無事，”幽都婆婆搖了搖頭，“繼續帶路吧。”

…… ……

等陵越将幽都婆婆安置好才是往自己房中走去。

他一路眉頭便未展開過，幽都婆婆突然臨至天墉城，實在令他感到頭痛不已，師尊曾說過不能讓屠蘇與幽都之人有所接觸，而這幽都婆婆現在奔着焚寂而來，焚寂又與屠蘇有密切聯系，也不知此事會對屠蘇有什麽影響。

他在門口長嘆了一聲，平靜了下心情後才是踏入門內，只見屠蘇坐在案踏上認真看着劍譜，身側則是放着一只白色的香囊。

陵越走到他身側坐下，取起那只香囊，眉頭微挑道，“屠蘇，你什麽時候有這麽一只……”陵越看着不忍直視的繡工，斟酌了下言語後說道，“這上面的繡花還真是……獨樹一幟啊……”

屠蘇放下劍譜，視線看向那只香囊，目光滞了滞。

之前曾想把它還給慕靈的，但之後發生了許多事一直沒來得及還給她，結果一直保留到至今。

“這是誰送你的？”陵越開口問道，他還從未見過屠蘇會把一個香囊放在身邊。

屠蘇猶豫了一下才是說道，“芙蕖師姐之前一起送的。”

之前他答應過她的，還是不要告訴師兄好了。

“可是，芙蕖的繡工應該沒那麽差，”陵越翻來覆去将那香囊看了一遍，想起芙蕖送給她的香囊，于是便篤定道，“這……是慕靈送的吧。”

屠蘇沉默着不說話，過了會兒才垂首開口說道，“對不起，師兄，我不該跟她們一起騙你的。”

陵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無妨，只是有一件事我想問你，陵川他們說，前些日子，你曾違背戒律私自帶慕靈下山了？”

“是，”屠蘇的話頓了頓，擡眸迎上陵越的視線，“屠蘇……是不是辜負了師尊與師兄從小的教誨了。”

陵越故意板起臉，“自然是，既知門規又為何而犯，不過，你們也已都得了責罰，我也不再追究，可是，我同時也很高興。”

“師兄……”屠蘇不解地望着他。

陵越将香囊放回遠處，似是感嘆地說道，“你自小寡言少語，不善與人交往，可我這次回來，你卻變了很多，或許，你不知不覺也受了慕靈影響許多，話多了，也會笑了。”

屠蘇垂下眼睑，回憶着過往的種種，竟也覺得時光飛逝，憑空生着恍惚之感，“師兄也曾說過，她的出現，也許會改變我，她的身上，也許有我想找的答案。一開始，屠蘇并不懂，”他擡起頭，眼中的光芒閃着堅定，“可也許現在，我懂一些了。”

“屠蘇……”陵越怔怔望着他，他從未有過這樣的神情，像是看懂了一切，看破了一切。

屠蘇繼續說着，語氣中帶着些蒼涼，“一直以來，師兄都在保護着我，可我因為煞氣不能與其他師兄弟往來，被他們當作怪物，有時，我心中有怨，怨為什麽偏偏我一人遭此噩運，可是……”他的語氣變得緩和起來，“我每次遇見慕靈時，她雖總是闖禍，不愛修練，臉上卻一直有着無憂無慮的笑容，像一道陽光般直射人的心底，溫暖得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陵越安靜地看着他，見他眼裏的淡漠漸漸消融着，浮現着一絲看不懂的情緒。

“我曾問師兄為何執劍，師兄說，是為想要保護的人而執劍，”他神色越發堅定，“我想保護師兄，保護師尊，保護芙蕖師姐……”

他的聲音頓了頓，随後才是緩緩地，卻又帶着篤定說道：

“而她，是我的師妹，是我的朋友，我亦想為她而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