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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善在後門笑嘻嘻地招手,咧出标準八顆小白牙。

紀哆被他的笑容晃了眼,邊走邊想,這氣質變化挺大,果然挺起胸膛做人比改頭換貌都管用,說被奪舍他都信。不過自己也是萬栖寺一日游的主兒,佛光庇佑,百鬼不侵。

研究生教學樓沒有大學部那邊熱鬧,門前冷落鞍馬稀,課間也要把争分奪秒搞學習的政策貫徹到底。淩善示意談話內容要保密,樓前面有小花壇,去那裏吧。

紀哆當然說好,“你爸媽沒打你吧?”

“什麽?我又不傻,這種時候出櫃。”淩善彬彬有禮地笑道,還是難掩心中得意,“輔導員……就是張超然,他似乎特別喜歡用這種事威脅人,單我們班就有好幾個,真的假的都有,大家都怕被他曝光,他就抓着我們這點鹌鹑似的心裏。其實沒什麽可怕的,被人當成要挾的把柄才最可怕,當時就想着但我願一死永除禍患。”

紀哆聽完之後心中燃起無法言表的敬佩之情,戰旗都豎起來了,只能豎起大拇指。

淩善看着他的大拇指明顯一愣,旋即羞澀又飛快地瞄了下左右,見四下無人,小心翼翼伸出拇指同紀哆對了對。

紀哆:“……”

片刻,淩善的手指不安地揪着褲腿縫,卻神色自如地問道:“學長有空嗎,我請你吃飯吧,全當賠罪。”

除了春心萌動,狗糧的種子像蒲公英一般播撒到神州大地的角角落落,紀哆想不出第二個導致淩善突如其來轉變性格的原因。

于是他果斷拒絕:“不了,淩同學,學習要緊,期末在即,當心挂科。”

“可……”淩善疑惑不解地眨巴眼。

紀哆義正言辭,根本不給他插嘴的機會:“有些老師真的是不講理,說挂你就挂你,相信師兄!再說你不是請過了嗎,你我都是受害人,受害人都是一家人,一家人還講究啥,回去上課吧,去吧。”

淩善遲遲不動,一絲疑窦默默地劃過心尖,留下一陣有口難言的瘙癢,他委屈地問:“師兄為什麽要趕我。”

“……”紀哆對這一招真的毫無抵抗力,否則也不會一回國就被陳姜生從登堂入室發展到大被同眠了,他扶着額頭,欲哭無淚,“我真的不是想趕你。”

“沒關系學長,聽說你也是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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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哆立馬如被踩了尾巴的貓,炸毛道:“從哪兒聽說的?”

“就是張超然啊,他說在路上跟你是開玩笑的時候不小心說禿嚕嘴了,你們是同班同學是不是,他說……”淩善咽了口唾沫,眼神飄忽不定,有點羨慕,“還有男孩子主動追你給你寫情書。”

那他一定沒告訴你追我給我寫情書的也是受害人,紀哆非常壞壞地想,我才不給你們同病相憐再進一步發展的可能性。

白日慵懶,沒成想淩善扭扭捏捏,恨不得把自己擰成□□花,咬着下唇道:“那學長我追你好不好。”

紀哆:“……”

這真是有史以來紀哆第二次收到這麽直言不諱的表白了。

該說現在的娃娃都直言不諱,完全把老祖宗矜持的古訓抛之腦後,還是當下盛行多撒網廣撈魚,能撈一條又瞎又蠢的胖頭魚是一條。

紀哆面無表情地問:“你是小零吧。”

“學長說什麽呢。”淩善聲若蚊蠅道,兩頰迅速飛起陣陣潮紅,“嘤嘤……人家當然是啦。”

紀哆仿佛提褲不認人的渣男,板起白淨俊俏的小臉,極力冷酷無情道:“那就不行了,我也是零。屬性相同怎麽上床,別浪費時間了,零生不值得。”

他轉頭就要走,淩善趕緊擋在他身前,一臉幼稚道:“可是你可以為了我做1啊。”

紀哆繼續冷酷臉:“你也可以為了我做1。”

身高不足一米七體重不足一百二的淩善努力擡頭仰望,打量比較身高塊頭差,沉默片刻後,帶着俨然遭遇十萬點暴擊後的裏崩外潰,黯然神傷道:“……我做不到。”

紀哆長舒口氣,萬幸。

是夜星鬥滿天,從紀閑雲的病房窗口恰好能看見耀眼奪目的北極星。陳姜生臨危受命被召回家吃飯,紀哆得以跟裏昂無顧忌的電話。

裏昂在他自己家的火鍋店當服務員,正是店裏生意如火如荼,他端着盤子聊着天,乒乒乓乓聲中整個一風裏來雨裏去:“心理醫生真不看啦!”

“這個還是再說吧。”讓紀哆獨自一人面對黑化一般的陳姜生,還真有點困難。沒有紀閑雲做堅實後盾,寸步難行。

裏昂說:“那就關我屁事,随便你咯,反正我過去一定要睡沙發。”

陳姜生已經在沙發上安居樂業了,紀哆十分為難,遲疑道:“打地鋪不也挺好的嗎,就睡我床邊,小毯子留給你呦,兒子發情時卧室內唯一沒日過具有重大紀念意義的小毯子!”

“我不!你竟然把我兒子日過的具有一生紀念意義的小被子小枕頭小床墊統統扔掉了,它偉大又和藹的爸爸可是立誓要為它建一座博物館!男人的第一次有多重要還用我提醒你嗎!娶了後爹忘了兒,渣爹!我要收集證據請求法院重判撫養權!”

整間病房都是他憤懑不平的控訴,經久不散。

“……”紀哆簡直懷疑他爸要一躍而起,攔都攔不住,掐着他的脖子怒吼為何他會成為渣爹,是當爹的沒起到模範帶頭作用嗎。

紀哆今天可真是一渣到底,報應不爽,他只能無可奈何道:“可是,你兒子離了我不吃不喝啊。”

“……”裏昂在一張張桌子之間輕松利落地飄移,手中的空盤雜技般壘成高高的一疊,半晌終于悲憤道:“你到底對我兒子下了什麽蠱!”

陳姜生踩着零點的鐘聲回來,在玄關換着鞋,就見卧室裏逗貓的紀哆啪嗒啪嗒地迎過來:“沒帶西瓜。”

“沒西瓜也能接你啊。”紀哆立即說,“我吃過夜宵了。”

陳姜生看見他喉嚨滾動一下,顯然在吞咽口水。然而紀哆卻驀地踮着腳尖湊過來,在他唇邊皺着鼻子嗅了嗅。這是個極近的距離,他甚至感覺嘴唇動一動,都能帶來一個意料之中的意外之吻。

紀哆收回去,耷拉着臉:“喝酒啦。”

陳老實同志一出差就跟男人留戀風塵似的忘乎所以,暫且把兒子和那個無名“小可愛”抛之九霄雲外。陳姜生不用擔心被突襲敲門了,暗自松了口氣。

一走月餘的陳老實終于回來,今天晚上就做東請公司領導班子吃飯,都是一起打拼幾十年的老友以及下一輩,倒也沒什麽見外的。陳老實是不能喝的,陳姜生不得不象征性地敬酒。

陳姜生食中指比劃了個兩三厘米的長度,腼腆害羞道:“只喝了一杯白酒,這麽點,可能濃香型味道比較重。沒辦法,來了好多長輩。要不今晚你回屋睡吧。”

紀哆盯着他看了足足好幾秒,連卧室上蹿下跳找存在感的金桔都倏地靜悄悄的,明亮的星鬥也在屏息靜聽。

“不。”

一聲清脆動人。

陳姜生咬咬在高濃度白酒中麻木的舌頭,還是藏不住心滿意足的微笑,只能趁低頭咧嘴。

“早點睡吧。”紀哆打了個哈欠,去客廳鋪沙發床,醞釀了一晚上的草稿正在發酵,肚子仿佛一口悶了足足兩升可樂那般脹氣。

陳姜生仔細刷了兩遍牙,感覺牙龈都在充血,清新的薄荷綠茶牙膏香中,總是感覺還殘存着酒臭味。他洗漱好時客廳熄了燈,只有牆角昏黃的小夜燈孜孜不倦,照出暖洋洋的春色一片。

紀哆睡覺習慣純黑的環境,為了以防萬一抽屜裏備了一打眼罩。陳姜生蹑手蹑腳地關了燈,他小心掀開被子一角剛鑽進去,紀哆正好翻身,杏眼半睜。

“哆哥,你聞聞我還有味兒沒。”陳姜生蜷縮着,說話時舌頭都在打卷,故意字字誘惑道。

紀哆只是惬意地在枕頭上蹭了蹭,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沒有了。”

陳姜生被黑壓壓烏雲罩頂,語氣中充滿無邊失望:“你根本沒有聞,你在敷衍我。”

“閉嘴!睡覺!”紀哆陡然圓睜杏眼,低聲怒道。

這下陳姜生不僅閉嘴,連眼睛也閉上了。

好像非常害怕,小心肝都被吓得一顫一顫的。

紀哆無語,心想你之前的氣場哪來的,忽的兇巴巴地問:“喂,你是1嗎?”

陳姜生震驚:“嗯!?”

紀哆冷不丁後悔一時沖動,哼哼唧唧地要閉眼睡覺。

陳姜生怎麽能讓他睡呢,不依不饒地撓他,同時低聲細語地讨好道:“哆哥,哆哥,你醒醒嘛,剛才說了什麽再說一遍好不好,哆哥?哆哥?”

紀哆驀地屈膝踹了他一腳,然而他已經踹不動陳姜生了,反倒是自己因為力的反向作用東偏西倒。他忍無可忍,終于暴跳如雷,猛地坐起來,一疊聲質問:“你是1嗎!你是攻嗎!”

黑夜中,陳姜生靜靜仰望,然而內心強悍如他也撐不住了,拼命閉嘴的同時,肩膀止不住狂顫。

當下紀哆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恨不得掐死他,然而掐死了他還要處理屍體還要坐牢,得不償失。于是他躺下來卷卷被子,背過去不理人了。

“如果我不是呢。”陳姜生盯着他的後腦勺看了好一會兒才問。

就聽紀哆悶聲悶氣地不屑道:“做1有什麽難的。”

這一晚對陳姜生而言可以光輝燦爛地載入史冊了,睡着都能笑醒。

然而紀哆是能讓他的心情坐過山車的人,他說:“對了,裏昂馬上要回國,我邀請他來家裏了,我馬上就搬回卧室去睡。你要是說禿嚕嘴了,以後就跟金桔睡吧。”

陳姜生的心情真是急轉直下,Duang一聲墜到谷底,十分想一口氣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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