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空山渺渺盡天邊,似有故人踏花來。

江湖上一直有着這麽一句,說的便是那故人閣。

故人閣也是近些年才突然冒出來的,據說是無事不曉,無人不找……

尋人尋物,只要故人閣接下單子,無論是什麽也能給你找得回來,便是人死了,也能喚出魂魄或是找到其轉世……神乎其神,天下人莫不向往。

但卻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去委托的,故人閣行事詭秘刁鑽,沒有人知道他們會接什麽樣的單子,只知道在完成任務之後會在一棵老榕樹上挂上牌子,牌子上是委托人的名字。

故人閣的名氣便是從這些人嘴裏傳出來的,天下好事人之多,足夠将其傳得再不複原本模樣。

有人說:老榕樹上的牌子已經挂得滿滿當當……

有人說:老榕樹上的牌子裏還有着天家名字……

有人說:故人閣閣主并非凡人……

有人說:故人閣不僅尋人尋物,還殺人……

……

“要老子來說,這故人閣無非是在故弄玄虛!”阿賴帶着敕若慢慢走在街上,說是要帶他去一個地方。

走到城隍廟前,阿賴斜睨了一眼敕若,又繞到城隍廟後面去,有一個小小的棚子,阿賴掀開那棚子勉強當作門的布簾,敕若在外面等着。

不一會兒,就聽裏面傳來一陣争執,緊接着阿賴死命拖了個人出來,那人也是一副乞丐裝扮,甚至比阿賴更慘,雖然他和阿賴都沒有褲子,可阿賴怎麽說也是個小人兒,上衣還能堪堪遮住腿間風光,而這人卻是大咧咧地露在外面,沒有絲毫不好意思。

那人嘴裏還在不停地罵罵咧咧,“青勾子(青屁股),你天殺個鬼啊!”

阿賴将他拽出來,“你可消停會兒,老子問完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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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消停,便發現外面還杵着個人,再仔細一看,模樣好生俊俏,便不自覺心生輕浮,“喲,這位小哥兒色若三春桃,來與你爺爺玩玩兒,保你欲仙欲死,直登極樂!”

“啪!”阿賴直接甩了個巴掌過去,五條印跡霎時清晰可見,他怒目,“爛雜,你再冒一句雜音試試!”

敕若倒是不動聲色,“欲登極樂,需得修身養性,佛法無邊,若是施主亦有體悟,敕若願與施主探讨一二,以求參禪精進。”

阿賴:“……”

爛雜:“……”

“你真的懂了那句話的意思了嗎?”阿賴無力問道。

敕若茫然,“還有其他的意思嗎?”

“……”

阿賴轉移話題,對敕若解釋道:“爛雜這貨老說自己知道故人閣內幕,十分怕是只有一分真,我們便聽聽那一分好了。”然後轉過頭,惡狠狠地威脅,“你最好嘴巴放幹淨點兒!”

爛雜還色眯眯地盯着敕若,敕若不為所動,爛雜盯了一會兒,眼前的小和尚連臉紅都沒有,頗覺無趣,收回目光,有些不大心甘,“哦,你們說故人閣啊!不是不信我嘛!”

阿賴狠聲,“別跟老子搞東搞西!”

爛雜撇嘴,“是你們在求人,別裝大爺!”

說完,看阿賴已經揚起拳頭,雖然還是個小拳頭,但是拳頭小力量大,爛雜向來是個慫人,阿賴即便是個小孩兒,仗着身後的老乞丐護着,也是這瑞城不能惹的主兒,他縮了縮脖子,咧開嘴,“嘿嘿,你是大爺,你是大爺!”

“施主可知故人閣現于何處?”敕若問道。

爛雜苦了臉,“大爺啊,你一來就問小的這麽深奧的問題,小的哪裏去知道故人閣在哪兒,小的也只是看到過一次故人閣裏的人!”

“怎麽回事兒?”阿賴問道。

“你以前不都不愛聽我說的嘛,”爛雜撇嘴,小心翼翼地看了阿賴一眼,繼續道,“我以前在慕州衡城外的林子裏看到過一次。”

爛雜還年輕的時候,約摸着也已經是十年前了,說得好聽是個潇灑的浪子,說得難聽就是個憑着年輕好樣貌到處混吃混喝的痞子。

在看到那樣的場面時,他已經在慕州衡城靠着一個還算有錢的寡婦,混吃混喝了半年,在同寡婦厮混的同時,他還勾搭上了對門的年輕少婦,漂亮又有風韻,偏偏她丈夫那活兒不行,爛雜不忍少婦如此,一來二去,兩人也算是勾上了對兒,瞞着姘頭,私會了十幾次。

他們私會的地方大多是那城外的林子,那一次也不例外。

由爛雜在那兒先等着,少婦會晚一點出來。爛雜為了好辦事兒,已經在這之前喝了小半壺虎鞭酒,是少婦她丈夫那可憐的手藝人早前搜尋來喝的,哪裏知道這毛病不是喝酒能解決的,也就罷了。

沒有用的酒現在正好,少婦偷了半罐,又摻了水進去,看起來沒什麽兩樣,而偷出來的酒算是全用在了爛雜身上。

酒力慢慢揮發,待差不多的時候,那年輕風韻的女子也該來了,爛雜眯着眼,覺得這樣的生活是再滿足不過了。

突然耳邊有笛聲傳來,絲絲縷縷,像是線一般在爛雜的耳邊萦繞,揮之不去,爛雜起身,有些煩擾,不知是自己幻覺還是真的有笛聲。

“難道是今天喝得有點多?”他正值青年,有的是精力,但為了難得的一次酣暢淋漓,他還是喝了酒才來的,現在卻有些擔心這樣難以固本培元,身子骨易發虛。

爛雜擡眼,四周環望,卻不見那袅娜的身影,“還不來?”他有些煩躁。

耳邊嗚咽的笛聲卻是越來越清晰,就像是慢慢在接近一般,爛雜心下一驚,坐起來,只見前方有着模糊的人影,但卻不是他所期待的,而是好幾個晃動着的人影。

他是來偷情的,不是來賞月的,被人發現自己的這般好生活便是徹底算完了,爛雜這麽一想,急忙尋了個草籠子,鑽了進去,屏息靜氣地看着人影逐漸接近。

随着笛聲逐漸清晰,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也飄了過來,爛雜深吸一口,只覺平生從未聞過這般好聞的香氣,猛吸幾口,想着若是有了此香,怕是天下什麽女人勾不到。

爛雜透過雜亂的草叢看着人影接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爛雜一下捂住嘴,怕自己驚呼出聲,竟是天仙般的八個白衣女子正緩緩而來,最前面的兩位女子正垂眸吹笛,嗚嗚笛聲便是從此而來,而最讓爛雜驚訝的不是這八個女子,而是那居于中的轎攆!

那轎攆竟無人擡舉而自起,說是轎攆,卻又不是,一層層繁複的白紗籠罩,看不清裏面的人。爛雜睜大眼,看着轎攆在自己藏身的草籠子前落下,笛聲也停了。

不一會兒,一蒙面男子飛身落地,恭聲對轎攆裏的人說道:“閣主,已經尋到,正如花姑所說,便是慕州杜府府上長子杜行荷。”

爛雜豎起耳朵,心下一驚,慕州除了那獨一個杜府,哪裏還有什麽杜府!

更何況長子名為行荷,不正是慕州官老爺家那沒法沒天鬧騰死人的寶貝兒子嘛!

“你且安排着罷!”轎攆中的人過了好半晌才開口。

爛雜看得出那蒙面男子似乎已經滿頭大汗,此刻聽罷轎攆中的人發話,才松了口氣,抱拳領命,“是,屬下明白。”

一個眨眼,轎攆前已經不見那男子身影。

故人閣?

爛雜心下正有幾分計較時,只聽草籠子一陣響,眼前便出現一雙雪白的繡鞋,上繡有仙鶴隐紋,爛雜擡頭,只見那本應該在轎攆前吹笛的女子已經走到自己身前,手中握着綠竹長笛,嘴角笑意盈盈,眸中卻是清冷異常的看着他。

“你可幸運,今日閣主心情好,滾罷!”天仙一般的人物聲音也是溫柔得很,卻是吓得爛雜什麽酒意也沒了,只出得一身冷汗,屁滾尿流地跑了。

……

爛雜說的時候當然省去了屁滾尿流逃跑的那段,“她只道那故人閣閣主心緒尚佳,讓我速速離開,想來也是一位溫柔可親的仙子!”他是這麽說的,反正只有他一人知曉,他想怎麽編就怎麽編。

阿賴關注的重點卻不在這兒,他問道:“那你的姘頭呢?”

爛雜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

“啊,”他又恍然大悟,“你說相公不行的那個啊,那晚上她相公一口氣将摻了水的一罐酒全給喝了,突然火從中燒,毛病就好了。”

“我自覺慕州不可再留,便離開了。”爛雜眯着眼,看向敕若,和尚依然一副平淡模樣,似是對他的傳奇經歷不感興趣!

這樣一個和尚,爛雜撇撇嘴,要是能在他身下婉轉承歡,便是人生無憾事,當下死了也是可的!

阿賴見爛雜眼神不對,瞧着瞧着又瞥到敕若臉上去了,當下給了他一掌,“連和尚你也不放過,你也不怕你那話兒爛掉!”

說罷,阿賴拉着敕若迅速離開爛雜的視線。

爛雜呵呵笑,那轎攆中的聲音似又在耳邊響起,明明是男子的音色卻是有些妖媚,爛雜突然在這中秋爽朗的溫度裏打了個寒顫。

……

“我們是要先去慕州嗎?”回去的路上,敕若問道。

阿賴悶聲,“那人說的話不可盡信,故人閣也不可能在那裏。”

敕若本想問為什麽,卻見阿賴家的門前站着一女子,杏黃衫子對襟裙,輕紗及地,落落風情。

阿賴一見人,臉黑了下來,轉過頭看着一臉茫然的和尚,恨恨道:“蠢和尚,你到底下山來幹什麽來了!”

花娑眉眼含情,走過來,“小師父說來卻始終不來,小女子不願空等,只好登門拜訪,還望小師父不要怪罪花娑不請自來,有失禮數了。”

敕若搖頭,阿賴嘲道:“虧你還知道失禮數!”

作者有話要說: (修)此章不改,簡直是BUG之代表章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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