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時已過傍晚,小侍童已經送來飯菜,清淡的兩個素菜,敕若吃得剛剛好。這幾日那花子夭都未來煩擾,倒是讓他覺得清靜了些,日日打坐已成了習慣,心倒是靜了下來。
放下碗,機靈的小侍童進來收碗随即又離開,敕若坐在桌邊,看他收拾好,又出去一直沒出聲。第一次這個小侍童來時,敕若便喊住他,“小施主留步。”
哪裏知道小侍童聽見他的聲音竟從走變成了跑,跑得碗筷叮鈴哐啷地響。一次兩次都這樣,敕若也就不再喊了。
因為小侍童也不是善跑的,見他摔了一次後,敕若便也不再搭話了,只是讓他小心些走,這樣倒還有了好的效果,至少說了兩次後,小侍童也有了回應,雖然只是弱弱地一笑,但好歹也是感激的,現在更好一點,笑容越發明朗。
花子夭來時,便是見着敕若對小侍童柔聲叮囑,“路上小心些,今日雖是晝日晴朗,但夜裏風急,多加些衣裳。”
小侍童抱着碗,對着敕若笑了笑,小聲說道:“多謝小師父。”
這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小侍童出聲,糯糯的,敕若桃花眼微微睜大。
那小侍童飛快地擡起頭來看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依然糯糯的聲音聽起來惹人憐愛,“小,小師父的眼睛真,真好看。”
“啊,”敕若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謝謝。”
那小侍童抿嘴一笑,抱着碗向外走。
“啪!”
花子夭冷冷掃視着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碗,目光逡巡到臉色瞬而蒼白的小侍童身上,轉過去瞟了一眼眸中還帶着訝異的敕若,而後再回到小侍童身上,看他抖如篩糠。
“閣,閣主?”小侍童抖着聲音,自己方才的話一定被聽到了!
“你方才說……”花子夭拖長了聲音,看着小侍童一臉汗。
“小的,小的說敕若師父的眼睛好看,”小侍童低下頭,又看見地上散裂開的碗,只覺自己的命運怕是如這些碗般真正要交待在這兒了,“小的知錯,冒犯了閣主。”
他原本也是聽從閣中前輩們的叮囑,說是不能對這竹屋子裏的人多話的,可是沒想到竹屋子裏的這位小和尚那麽溫柔,一雙桃花眼幾乎讓他覺得春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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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不是個沉悶的性子,第一次還被吓到,可是越到後來越想跟他說話,想聽聽他溫柔清潤的聲音……哪裏知道,這麽一說話,竟把閣主給招來了,小侍童說不出的後悔。
花子夭無意與這小侍童多糾纏,随口道:“下去!”
小侍童趕緊收拾好碎碗,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敕若還坐在原位,愣愣的。花子夭走過去,“你怎麽可能比本尊好看!”
敕若看了看他,已經好幾天沒出現的花子夭,突然出現自己的眼前,還是那身炫目的紅,或許再沒有誰會比他更适合紅色了,驚豔絕麗。
“若是逼迫而言,能有幾分真心。”敕若靜靜道。
花子夭臉色果然一變,“只要本尊覺得順耳的,就都是真心的!”
敕若不作辯駁,只道:“你覺得誇小僧好看不順耳嗎?”
花子夭點頭,“當然!”
“可是小僧的好看是順眼才會被誇好看,順耳不重要,好看是用看的,而不是用聽的。”敕若站起身,走到書桌邊,又開始拿起一本書,準備看會兒便歇下了,就如往常一樣。
“你反駁本尊!”而且說得本尊竟無言以對!
敕若這才擡眼,“小僧沒有反駁你,只是這麽覺得罷了。”
“他話太多了。”花子夭走過來,繞到敕若後面,看着他光潔的頭。
“話多?”敕若道,“那小施主是第一次跟小僧說話。”
“可本尊一來就看到他在和你說話。”花子夭還在強詞奪理。
顯然敕若已經不想再理他,随口回道:“誰讓你來的?”
“……”
花子夭不欲再在此事上作過多糾纏,想來剛開始敕若的茫然和無知只不過是因為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換了個新環境。
不過幾日打坐,他反應了過來。
花子夭伸手,用指尖捏起敕若正在看的書,然後在敕若有些困惑的眼神中,将書甩到了一旁,“本尊來是要告訴你那白玉簪的進展的。”
敕若一聽原是此事,将書撿回來,“施主請說。”
花子夭想了想,手輕輕搭上敕若的肩膀,又旋身坐到了桌上,動作利落,衣袂翻飛,敕若只覺一縷冷香從鼻間晃過,花子夭就已經從他身後晃到了身前,坐在桌上笑盈盈地望着他。
“不過,”花子夭語氣微慢,“情況有些複雜,今夜月色可好,不如到庭中,既有月色相伴,又……”有本尊陪你,簡直是上天入地難得的好事!花子夭笑笑,“又可将此事慢慢與你道來。”
敕若不知花子夭百般複雜的心理活動,垂眸道:“施主,現已弦月,哪裏來的月色相伴?”夜風拔涼差不多。
花子夭轉身向外走。
敕若站起來,“施主等等,夜裏風急,小心受寒,多加件衣裳罷!”
說着就從櫃子裏取出兩件僧袍,都一樣的款式,一件青色,一件白色,想了想,敕若将白色遞給了花子夭,“沒有紅色,還請多擔待了。”
花子夭默默接過僧袍,這些衣物都是敕若住進來的那天,十分有眼力的下人們置辦的,自己也沒有多過問,現在看來,倒還比較走心,置物也比較齊全。
“也不是非得紅色不可,”花子夭拿着僧袍也不穿,看着已經穿好,正在系帶子的敕若,說道,“本尊着紅衣不過是為了殺人的時候血濺出來,落在衣上也看不出來。”
聽見殺人,敕若皺了皺眉,花子夭見他這反應,譏諷的心致又起,“是不是想普度本尊啊,傻和尚?”
敕若搖搖頭,“施主無藥可救,無人可度。”
一直躲在陰影裏的大七都覺得此話有些直擊要害的樣子,說得真是吓人,不過看自家閣主浴血而歸,眼中紅意滿甚幾如修羅的樣子更是吓人。
或許自家閣主真是無藥可救,無人可度。
“本尊不需要,說什麽普度,本尊自己就是苦海!無岸無船!”花子夭陰陰一笑,将僧袍遞給敕若,“過來。”
敕若接過衣服,還愣了一下,見花子夭已經很是自覺地伸開手了,才反應過來他這是要自己幫他穿上。
不想問他為什麽這麽簡單的事不自己做,反而要讓他來,敕若任勞任怨地幫他穿上。
火紅的錦衣掩在素白的僧袍之後,只有衣擺和袖口露了一截出來,敕若比花子夭要矮,僧袍不合适是自然的,花子夭也沒說什麽,穿好僧袍便搶先一步走了出去。
要出去走,自然不只是局限于竹林。
敕若這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是什麽樣的,竹林之外還有一道籬笆,自己居住的小竹屋就隐在竹林深處,被層層密密的竹子給圍裹起來,看不清真實面貌。
“這裏是哪裏?”敕若問道。
花子夭看了眼密密的翠竹,“你住的地方,你自己想呗。”
敕若想了想,“竹生居?”
花子夭看了他一眼,敕若解釋道:“竹子生長的地方是小僧的居所。”
花子夭:“……”
兩人走了一會兒,今夜月色果然不好,陰陰暗暗的,風還有些急。
“施主,白玉簪怎麽了?”走了一會兒,見花子夭還不開口,敕若只好出聲問道。
花子夭想了想說道:“白玉簪的事還在查,本尊已經派了兩名尋故者去了,不日內應該能夠得到有用的消息。”
“尋故者?”
“就是負責搜集探聽消息的人,如果有危險就會派影衛去。”花子夭解釋道,“尋故者的能力很強,兩名已經綽綽有餘。”
“……”
沉默了一會兒,敕若試探道:“沒了?”
花子夭以為他沒懂,想要解釋得詳細一些,“本尊閣下所有人……”
敕若忍不住打斷他,“白玉簪的事沒了?”
花子夭:“……沒了。”
敕若:“……風真大,施主,我們還是回去罷!”
花子夭:“……”
最終,由于花子夭的僵持,兩人還是沒有回去,坐在比較避風的亭子裏一起看着空空蕩蕩的夜空,朦朦胧胧的月光跟沒有沒什麽區別。
敕若想起個問題,“沒有找到東西前,小僧要一直住在這裏?”
花子夭回道:“直到本尊找到如何取出佛心,而佛心無事之前。”
“難道故人閣的規矩就是這樣?”
當然不是,花子夭想了想,“依情況而定。”
敕若想了想,“小僧還是先不要住在這裏,小僧想去找找阿賴。”
花子夭一聽,想也不想立刻拒絕,“你身懷佛心,很容易被有心人盯上,待在這裏是最好的。”
“可是阿賴……”
花子夭不屑,“他可比你過得好,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施主怎麽知道?”
花子夭撇撇嘴,他怎麽知道?他都是瞎編的,但是他會繼續編下去,“本尊做事從不留餘地,一直派人跟着。”
敕若自然是信的,只是說了一句,“你的人真閑。”
花子夭:“……怎麽說什麽,你都能接上兩句?”
作者有話要說: (修)此章為放棄野桃梗之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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