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你若覺得好看,就将他帶進宮中天天看。”國師笑道。

“不可能。”花子夭不會将自己放在被動地位。

“那我就親自去,他看着我的臉也覺得好看,到時跟着我走了,你想看也看不着了。”國師雲淡風輕地說道,絲毫不覺這是威脅。

花子夭氣得失語,半晌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的臉是真的嗎?”

國師摸了摸耳後、下颔,然後點點頭,“方才确認了,是真的。”

花子夭:“……”

“你在想什麽?”敕若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花子夭皺眉,兩人的聲音也是一樣的,可當時在塔中,太空曠了,顯得國師聲音空靈又滄桑,反而沒有聽出來。

“沒想什麽。”

“可我叫你好幾聲了。”敕若看着他。

他們一邊一個牽着小練的手,準備在外面吃點東西,再回客棧。

“那你準備說什麽?”花子夭轉過頭,認真看着敕若,那眉間的紅痣越發鮮紅。

“我說,是你教小練‘無功受祿寝食不安’這句的嗎?”敕若道,“挺好的,我沒記得我說過,但小練說是我說的。”

“是我教的,”花子夭想了想,“可我教的是‘無功受祿寝食無礙’啊!”

敕若:“……”

小練跳了跳說道:“我在書上看到的,跟壞人說的不一樣,壞人說壞的,爹爹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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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以後別這麽教了。”敕若瞪了花子夭一眼。

小練安慰敕若道:“爹爹別擔心,以後壞人跟我說什麽,我馬上告訴你,你再跟我說對不對。”

花子夭氣結。

敕若恍惚覺得不妥,但還是以小孩兒教育為先,點了頭。

晚飯三人吃得不多,三碗面,敕若是素面,小孩兒和花子夭卻都點了雜醬加牛肉面。

無論這兩人有多麽不對盤,但是他們在吃的上面總是能保持高度一致。

京城沒有宵禁,晚飯後自然有了許多出來散步的人,花子夭帶着敕若和小練沿着城中劃分東西城的小河慢慢走着。

小練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說着今天與小九一起玩耍的趣事兒:小九的兩個姐姐和一個嬸嬸都很好看,對小九超級好,小九說什麽就是什麽!

小練看了敕若一眼,敕若道:“但你不能。”

小練有些洩氣,但很快又高興起來,說明天還要和小九玩,只是小九說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出門,說是讓我在今天我們坐的那兒等一等。

敕若說:“那明天早上你可得起早一點,這樣早上把字認完了,下午就可以早點出門。”

小練在睡懶覺和出去玩之間權衡了一下,還是說:“那我早上認字,下午早一點去等小九。”

花子夭聽了半晌,“小九是誰?”

沒有大七就是麻煩,都不知道他倆一下午到底幹了些什麽,花子夭暗道。

“小九是小練今天新交的朋友,”敕若笑着回,“小練很喜歡他。”

小練聽到,昂起腦袋,“誰說的,是他先喜歡我,我才準備喜歡他的!”

敕若笑,“這分什麽先後啊?”

花子夭轉過眼,看向一旁緩緩流動的小河,河邊多是柳樹,早已抽出嫩葉,也有幾株桃樹,還不到開花的時候,顯得有些孤零。

敕若的情緒起伏越來越大,已經會有自己的小脾氣,如果沒有小練的出現,說不定不會有這麽明顯的變化。

花子夭自己都沒有發覺,他開始一日日驚喜于敕若每天一點點的改變。

而現在,他擔心的是,這樣沒有防備的敕若卻要進宮去見國師塔中老謀深算的國師,如何比得?

是他莽撞了,他進京,是因為他早已安插了人手在朝中待命,手下人告知他,國師時日不長,朝中人蠢蠢欲動,皇帝卻始終沒有個皇帝的樣子,現下是最好動手的時候。

正好國師以天下運勢相告請他入宮,他順勢而去,卻不想,自己會帶上敕若,最終使得敕若入宮為質,他成為被脅迫者。

小練吵着想要風車,明日便不用再借小九的了,但買風車的都只是流動的小攤,到了晚上已經收攤了。

“要不,買個其他的小玩意兒?”敕若問道。

小練鼓着腮。

“我們可以自己做一個!”花子夭回過神,笑着提議道。

小練雖然很不滿壞人,但在某些時候不得不承認,他也會想要是爹爹能和壞人融合一下就好了,就說買就買、說吃就吃這點,其餘的都不用變。

敕若對花子夭道:“明日去買,何必自己做這麽麻煩?”

花子夭揉了一下小練的頭,“自己做的有個性,別人攤兒上的都差不多。”

小練十分贊同的點頭。

敕若拗不過他倆,看着花子夭帶着小練去一家紙材鋪買了些彩紙、布袋和其他材料,又要了幾根竹條。

手上拿着東西,小練就要滿足了許多,興高采烈地嚷嚷着回客棧,他要馬上動手做風車。

“我要做三——”小練舉着手,又看了一眼花子夭,“四,四個!一個給爹爹,一個給小九,一個給我,還有一個,給壞人!”

花子夭胸口悶氣,敢情這小屁孩兒一開始還沒有想給他做一個!

雖然嘴上說得起勁兒,但是真要落到行動上時就不那麽好辦了。

當小練第十次淚眼汪汪地看向準備讓他自己做的敕若時,敕若忍不住了,推了推半躺在軟榻上逗和尚,快活似神仙的花子夭,“你去幫幫他。”

花子夭翻個身,朝着自己忙活不開癟着嘴的小孩兒,“不是說好自己做的嘛?”

小練求救似的目光立刻投向敕若。

敕若又推了推花子夭,“別說了,你去幫幫他。”

花子夭不甘不願地起身,走過去,坐下來開始擺弄起來。小練坐在一邊打打下手,對花子夭極為巧妙的手法“哦哦”大叫表示十分驚嘆。

敕若翻看起一本經書,細細研讀。聽到那邊花子夭想讓小練叫自己一聲師父,再繼續做。

敕若凝神聽了一會兒,果然聽到小練讷讷哼了聲:“壞人師父。”

花子夭也不計較,在小練的驚嘆聲中,迅速又完成了一個。

花子夭要考小練題目,說小練答對了才給他,“一日為師的下一句是什麽?”

終生為父,敕若在心裏默默說道。

“終生為父!”就像是父子之間心有靈犀一般,小練并沒有看過或學過這句話,卻答了出來。

敕若展顏一笑,又低下頭去看經書。

卻又聽到花子夭又開始強詞奪理,“你剛才叫了我師父,我也算是你的‘一日師’了,那我也可以是‘終生為父’了,你現在該叫我什麽?”

小練人小鬼大,“該叫你什麽,還得經過我爹爹同意才行!”

敕若頭也不擡,接話,“我不同意。”

花子夭轉頭看了一眼敕若,卻不想手中一空,第三個風車被小練一把搶了過去。

小練迅速跑到敕若身邊,對着花子夭吐吐舌頭,“沒你的份兒啦,壞人!”

說着,又拿出裏面最漂亮的一個給敕若,甜甜道:“小練給爹爹的。”

“但這是別人做的。”敕若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小練瞪大了眼睛,顯得十分無辜,“小練沒有說謊,我只是說這是小練給爹爹的,又沒說是我自己做的。”

敕若一時無語。

花子夭湊過去,“真沒我的份兒?”

小練哼了一聲,護緊了手中剩下的兩個風車。

“那明天你就別想去見那個小九了。”花子夭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明天,我要帶你們進宮,就沒那麽容易出來了!”

小練懷疑地看了一眼花子夭,又看了一眼敕若,見後者有些疑惑,“進宮?”

花子夭點點頭,神情有些凝重,“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你別擔心,然後我可能會有好一陣子都待在那裏,你若是不願,就在客棧等我。”

敕若笑道:“你不是哪兒都要我跟着的嗎?”

花子夭唇角微勾,“是呀,可是宮中兇險,我怕這麽一跟,以後就跟不着了。”

敕若搖搖頭,“我不會有事的。”

敕若的眼中溫和而堅定,花子夭被那一雙眼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湊近了些,直到在清澈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臉。他的唇吻了上去,驚動了在桃花林中暫歇的蝴蝶。

敕若推了推,沒推開,花子夭一手抱着他腦袋,從眉間那點朱砂一直到嘴唇,花子夭一一輕啄了一遍,最後,額頭相抵,花子夭看進敕若的眼眸深處,是自己影子,“你不會有事的。”

放開敕若時,敕若捂着眉間,微皺着眉,花子夭扳開他的手,“疼?”

敕若搖搖頭,“就是方才有些難受。”複而一笑,“你說得對,去掉佛心一息之後,我真的很容易受影響。”

“你自己有感覺?”花子夭見敕若一天到晚淡定如素的樣子,還以為他無知無感。

“當然。”

敕若轉過頭,就見小練五指張開,将眼睛捂住,卻又從縫裏露出眼睛,看着他們。

敕若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小練卻癟着嘴,道:“爹爹,我現在要叫壞人父親了嗎?我不要!”

敕若:“……”

花子夭:“……”

敕若狠狠瞪了一眼花子夭,起身抱起小練去洗澡。

最後花子夭答應小練,後天入宮,明日去等等小九,順便和他講清楚,可能有一段時間不會再見面。

“可是我出宮了,就能去找他了!”小練閉上眼睛了還在不斷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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