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節

處,常棣和柏雲舒坐在桌邊,默默聽着。

雖然早就知道劉茂之和二長老是兄弟,但見過劉茂之頂多只是中年樣貌的屍身後,再看眼前頭發都花白了,一副老人模樣的二長老,柏雲舒心中也頗有感慨。

兄弟兩人一個被朝廷官員收養,一個輾轉落到了血衣教,同樣的血脈出身卻有截然不同的際遇。二長老這副與真實年歲完全不符的樣貌,何嘗不是早年坎坷的證明。

如此情形……

柏雲舒轉頭看了一眼常棣。

如此情形,何其相似?

“我們兄弟兩個……其實該姓蘇。若說出身,也不是什麽官宦家族……是個當年還算小有名氣的武林世家。那位收養兄長的劉翰林與我們兄弟的生父有些私交,才在我們家滅門之後冒着風險收養了已接近成年的兄長,充作一直養在老家,從未到過上京城的兒子。”

聽到這兒,常棣皺了一下眉。

二長老不知道常棣的心思,又喘息了兩聲,繼續說道:“蘇家滅門……既不是違反了國法,也不是江湖仇家尋仇,不過是因為不小心卷到十九年前那位武林盟主被判通敵賣國的大案裏。”

柏雲舒瞪大了眼睛,而常棣放在桌面上的手猛地攥緊。

“……十九年前的武林盟主?”

從二長老開始敘說到現在,第一次開口的常棣聲音裏有微弱的,只有最了解他的坐在他身邊的柏雲舒才察覺到了的顫抖。

“是……如今江湖的新一代已經沒多少人聽過羅盟主的名號,但十九年前,他可是整個景國武林響當當的頭號人物。武功高強,義薄雲天,性情爽直,又很有手段魄力,當年原本一盤散沙的江湖正道勢力是他一手統領整合。羅盟主在位武林盟主之時,血衣教……呵,血衣教這樣的門派,弟子在外有時候連名號都不敢報。”二長老說着說着,語氣中也頗有慨嘆:“我從記事起就聽家裏人說羅盟主的事跡,年少時還曾發下宏願日後以他為目标……卻不想,後來,在被他的案子牽連滅門的時候,卻是□□血衣教……救了我一條命。”

常棣半邊銀色面具下的嘴唇緊緊抿着,用力到有些泛白。

“只是這武林一代傳奇的人物,誰能想到倒得那麽快。通敵賣國……這罪名一出,曾經多少唯羅盟主馬首是瞻的正道門派家族群起而攻之。羅家滅了門,整個山莊三百餘口據說無一生還。那之後偶有,說是想為羅盟主讨公道的人,也都被牽連進去,一個個一家家都判了罪,誅九族。我們蘇家,就是其中之一……咳咳咳!”

柏雲舒看了一眼常棣,而後自己站起身兩步來到木床邊上,掏出一粒藥丸給虛弱不堪的二長老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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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長老被塞藥丸的一瞬瞪大了眼睛十分驚訝,只是看着柏雲舒始終面無表情的冷臉,也沒有多問,努力把嘴裏的藥丸咽了下去,感覺那藥丸見效極快,他原本開始有些泛冷的手腳都似乎恢複了一點兒溫度。

“……四年前,我跟兄長終于相認,那之後一直有書信聯系,此事後來也被窦教主察覺到。即使做了官,兄長書信之中,卻還總透出想報滅門之仇的意思來。羅家已經沒有人了,他把仇記在景國朝廷上。就算在朝中為官,也是多注意着收集各種消息以備來日……兄長說,既十九年前判的是無辜的蘇家通敵賣國,不如,他把這罪名坐實。只是他雖計劃多年,卻苦于一直無處施力,直到三年前,他投靠了一個大人物……這一次攔截軍需,洩露軍情,就是那大人物和包括他在內的其他手下,一起做下的。我也是兩年前逃來上京之後,無意中聽說的。那位大人物也是朝廷的人,但是跟皇帝……有仇。”

羅長平

柏雲舒來到常棣房間的時候,屋內漆黑一片,沒有點燈。

常棣背對着她,面朝着敞開的窗戶望向窗外,一動不動。

柏雲舒心中嘆了一聲,走到桌邊,在先前自己拿過來的那個香爐裏,又點燃了一支香。

熟悉的清淡味道飄散開,窗邊站着的人雖然并未轉身過來,卻輕輕地開了口:

“……先前不是說,你新研制那幾味藥過程中遇到瓶頸了?如今正好,前輩人在上京,就在這兒住着,方便你去請教。”

“師父久不出山,這趟出來也想多松散松散,不趕着回去,我還有的是機會。”柏雲舒慢慢走到常棣身後,只隔了一步的距離看着他的背影:“而且,不過幾種新藥而已,與我而言,自然你更重要。”

常棣閉了閉眼,說不上心頭湧上的是什麽樣的感覺。

歡欣有,安慰有,遺憾……也有。

從窗口透進來的月光,被窗邊站着的常棣的身體遮擋了大半,剩下的只隐隐約約能映亮柏雲舒的臉,還有……她編成長辮的發尾上,多出來的一個銀色的小鈴铛。

在她走動過程中,即便随着發辮一下一下晃動,卻也沒有半點聲音發出來的銀鈴铛。

柏雲舒嘴唇動了動,聲音格外輕:“……平哥哥。”

這是他們兩個在被血衣教前教主窦扶玉帶入血衣教之前,柏雲舒對他的稱呼。進入血衣教,十數年殘酷而又屈辱的艱難生存掙紮之間,變得只在只有他們兩人時柏雲舒才會出口的這個稱呼,是他,與過去,與他真正的身份,唯一的關聯了。

常棣身體一顫,嘆了口氣轉過身,看着滿眼擔憂的柏雲舒,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我沒事。”

背對着月光的常棣罕見地沒有用那半邊的銀色面具遮擋住自己的臉,在昏暗的夜色之中,在柏雲舒的面前露出了真容。

“……你可以早些與他相認的。”

常棣自然清楚柏雲舒指的是什麽。

但這件事……他一直都很猶豫。

“他……跟那劉茂之不同,他什麽都不知道。”

柏雲舒略有點兒激動:“他不知道,但他應該知道,你可以告訴他。”

“……”

他不是不想相認的。

畢竟……那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脈親人了,尤其是他自己,恐怕沒有那麽多來日的機會……

柏雲舒深吸一口氣:“其實……今日二長老說的事,我倒覺得,那劉茂之想得沒什麽錯。當年的累累血債,都該記在朝廷身上。”

“雲舒。”

“我們不是查到了麽?十九年前雖然聽說是有人向朝廷告發,但從接到消息到判罪,發布懸賞派兵圍剿不過短短三日!三日就能定下這麽大的一樁案子,我看根本就是借機生事推波助瀾!未必比當年參與圍剿手染鮮血的武林人士幹淨到哪裏去!我們繼續查下去,興許……能查出更多來!”

常棣登上血衣教教主之位後,一邊整合動亂之後有些混亂的血衣教,一邊也花了很大的力氣去調查十九年前的事。當年曾響應朝廷,參與圍剿的江湖人,常棣親自手刃了幾個,在他們的血流盡之前,自然是個個都逼問過的。

可惜,他們能夠輕松對付的,多半只是獨來獨往的游俠,或是小家小派勢力不大的人物,這些人當初不管是因為看不慣羅盟主的地位還是曾經與羅家人結仇,當年參與圍剿的理由都很“幹淨”,并不知道多少內情。

而還有一些……如今已是聲名赫赫的大家族掌權人,或是大門派掌門長老一類的人物,兩年來一直被血衣教的事綁了不少精力的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動手。

想來,那些人很可能……會知道什麽。

不論是常棣還是柏雲舒,都是不相信當年義薄雲天在武林中聲威赫赫的羅盟主,會通敵賣國的。即便十九年前,他們兩個都還是襁褓中的嬰兒。一個剛剛滿月,一個出生不足半月。

那是當初帶着他們兩個艱難逃出來的,柏雲舒的親祖父,在貧病交加中撒手人寰之前,一直反複與他們說的事。

柏雲舒一貫有些顯得蒼白的臉色因為激動,在昏暗的月光下也能瞧出微微泛紅,整個人眼中都透出壓不住的怒意和狠厲:“若真說起來,我們跟劉茂之,跟劉茂之投靠的那個大人物不是一樣麽?當初親筆下了聖旨滅門殺絕的,不正是如今在位小皇帝的父親?這一次領兵的主帥若不是……換了個人,我倒覺得我們不如順勢而為,讓那大人物的目的達成……”

“雲舒!”

說得正有些激動,聲音都高了兩分的柏雲舒被常棣難得有點兒嚴厲地止住,這才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

“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常棣長嘆了口氣,擡手拍了拍柏雲舒的肩頭,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多談,而是說起另一件事:“二長老那邊,既已按照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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