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章節
音傳來:“……兄長。”
因為門扉的遮擋并不能被穆長戈看到的李湉,在聽到了穆長戈明顯是對着眼前這個男人的稱呼之後,更是瞪大了眼睛。
常棣身體微微一僵,眼光動了一動,最終沒有再看李湉,而是對着李湉身後的柏雲舒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不能動的李湉并不知道自己身後的鈴铛姐姐是什麽反應,只是在下一刻腰間又是一緊……
她被再次悄無聲息地帶離了靈堂之外。
柏雲舒帶她回到了先前的長廊,藤蘿和青蘿甚至還被定在原地。
只眨眼間的功夫,李湉連同藤蘿和青蘿都能再次活動了。
腦中一片空白的李湉卻已顧不上跟擔憂又警惕的兩個侍女多說,只攔住了兩人在将軍府內喊人的意圖,緊攥着她們的手,一遍遍地催促着……
立刻回宮。
陸雪梧
李湉幾乎算是沖出鎮國将軍府的,甚至并沒有顧得上拉上個人去通知一聲陸雪梧她走了。
跟着李湉的藤蘿和青蘿并不知道在她們的公主離開她們視線的時間發生了什麽,但對于盡快回宮的決定顯然也都是支持的,尤其在李湉很明顯不想在突然有神秘人出現定住了她們兩個這件事情上,詢問或者向鎮國将軍府的人求助的情況下。
只是回宮的馬車上,李湉一個人縮在馬車一角抱着自己低着頭,垂落下來的額發遮擋住她的眼睛,沒有在什麽都不知道的兩個侍女面前露出惶恐的慌亂。
“公主……您……”
青蘿才問出口,就被一旁的藤蘿拉住了手臂,沖着她搖了搖頭。
李湉此時也的确顧不上藤蘿和青蘿,沒有餘力去安撫也沒有心思去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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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說不清自己心裏的焦急和恐慌是因為什麽。
也或許并不是說不清,而是不敢深想。
還有機會,她想。她要回去問,她會得到否定的答案的,她會能夠得到證實的,證明她心裏的那個想法只是自己吓到了自己。
什麽都沒有發生,什麽都沒有改變,一切,還能夠跟以前一樣。
……
鎮國将軍府所在的位置是多年前先帝親自選定劃給穆恒建府的,充分顯示出那個時候君臣之間的深情厚誼,顯示出穆恒在先帝心中不可撼動的地位,自然,府邸離宮門并不遠。
在李湉公主的車駕很快抵達宮門口,又被輕易放行繼續向宮門之內駛去的時候,鎮國将軍府內,在一直沒有顯出任何存在感覺的李湉,還有常棣和柏雲舒都相繼離開後,重新靜默下來的靈堂內出現了另外一個人。
她甚至不是從門外,而是從靈堂深處的門扉之後走出來的。
穆長戈瞪大了眼睛,有些怔愣地看着慢慢走到自己身前,也跪坐下來的人:“……母親……”
來人是陸雪梧。
她的臉色顯得有些憔悴蒼白,但眼神仍舊是穆長戈十幾年來最熟悉的溫柔模樣。
她跪坐在穆長戈面前,沒有半點兒生疏,擡手摸了摸他的頭。
如往常一樣。
“我都聽到了。”
穆長戈在看到陸雪梧從裏面而不是外面走過來的時候就猜到了。
鎮國将軍府在建府之初,建了幾條密道地窖一類的東西,倒不是當時的穆恒的打算,而是那時候先帝的“關懷”。只是接手了已經建成的府邸的穆恒覺得沒有必要,并沒有用過。
作為鎮國将軍府的主人,陸雪梧和穆長戈也知道府中有這樣的東西。只是穆長戈跟穆恒很像,在覺得沒有必要并且已被穆恒改過不連通府外之後,就沒再多關心過。
如今看來……也許鎮國将軍府的三個主子之中,最熟悉這些暗道的是陸雪梧。
“長戈。”陸雪梧幫他撫了撫微有些淩亂的頭發:“我都聽到了。”
“……母親……”
“挺好的。至少我知道……他是為了什麽要丢下我了。”
陸雪梧顯得很平靜,甚至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意。
但穆長戈的心卻并不能平靜。
看着眼前自己養育了十九年的兒子,陸雪梧的表現一如往昔一般柔和親切。她微微坐直了身體将已近成年的兒子攬進自己懷裏,就像小時候攬着貪玩沒完成功課被穆恒教訓得委屈又失落的小男孩。
“先前沒有來得及……也沒多少機會細細與你分說。”陸雪梧一下一下地輕撫着靠在自己懷裏的穆長戈的頭,說話的聲音在安靜的靈堂之內甚至有點回聲:“想聽麽?”
“……好。”
“……我知道的其實也不算多,不比你多出多少來。”陸雪梧的眼神慢慢飄遠,開始回憶許多年前的發生過的那些事:“那是十九年前了,有一天他突然接了什麽消息,招呼都沒跟我打就帶着長木倉騎馬出了門,那之後整整大半個月,他一點兒消息都沒有。說起來……我也是到現在才反應過來,當年他一聲不吭地離開上京城,朝上竟也沒有什麽動靜。”
穆長戈閉上眼,緊攥着拳頭。
“他回來之前,我是又擔心又生氣,本來打定主意他回來之後好好教訓他一頓的……可等他抱着裹在襁褓裏的你回來的時候……我就什麽都顧不上了。”陸雪梧嘴角噙着的笑似乎都深了那麽一點兒,帶着溫柔的懷念之意:“那樣小的一個孩子,縮在都有點兒髒了的襁褓裏面,不哭也不鬧,小嘴巴一動一動的……讓人心都軟了。那時候他把你塞給我,什麽也沒說,轉頭又離府進了宮,直到入了夜才又回來,跟我說,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孩子。”
“……母親,從來沒有問過……我的來歷麽?”
陸雪梧搖了搖頭:“我其實并不在乎你之前的來歷身世,只要知道你是我的孩子就可以了。”
“……”
“說來,其實有些丢人,也有點兒可笑。”陸雪梧輕笑了一聲,順手拍了拍穆長戈的肩頭:“對那個時候的我而言,其實只要不是他的……我都不介意。”
穆長戈抿了抿嘴,身體動了一動,卻還是沒有問出口。
不過陸雪梧畢竟是養了他十九年的母親,對他了解頗深,即便他沒開口,她也已經想到了他的疑惑:“是不是好奇……我如何确定你與他無關?”
“……嗯。”
陸雪梧深吸一口氣:“當年跟他成婚前,我受過傷,今生已不能生育了。”
穆長戈一驚:“母親?”
陸雪梧笑了笑,又把穆長戈擡起的頭輕按了回去:“那時候先帝登基沒有多久,他雖沒有後來幾年那樣顯赫,卻也已經是誰都看得出即将青雲直上的人物了。我父親母親擔心……我不能生育之後因一時沖動嫁給他,最終會敵不過……所以不願意答應我們的婚事。他知道之後,并沒有多跟我父母說什麽,只約定了等他回來就走了。一走就是兩個月,連我……都差點兒要絕望的時候,他如約回到了我父母和我面前,帶着他的聘禮。”
陸雪梧說着,懷裏仍舊靠着已長大的兒子,眼睛卻已落向身後不遠的棺木,眼眶微微泛紅,即便過去了這麽多年,再憶起當年的事當年的場景,仍舊忍不住有些鼻酸。
她的眼睛裏還有與當年如出一轍的感動和震撼。
“不是什麽绫羅綢緞,金銀玉器,也沒什麽宅院莊子……他那時候帶着的,就只一個小小的錦盒,盒子裏就放了一顆黑漆漆的藥丸。他把那藥丸當着我們一家的面吃了,還特地把殘留了一點兒藥末和味道的錦盒留給我父親,說可以去找大夫查驗,證實他所言非虛。” 陸雪梧笑着笑着,眼角滑落下淚珠:“那是……可以讓他今生斷絕子嗣,再無回轉餘地的毒藥。”
穆長戈身體一震,瞪大了眼睛從陸雪梧懷裏擡起頭來。
他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陸雪梧臉上都是淚,卻還是笑着的。她對着穆長戈點點頭:“毒藥是真的。他……什麽甜言蜜語都沒跟我講,也沒在我父親母親面前賭咒發誓……真的是一點兒漂亮的話都不會說……就是個木木的傻子……”
但是這個傻子,卻用這樣不給自己留任何餘地後路的決絕,徹底打動了他們。
披着嫁衣出嫁的那天,蓋頭底下的她又哭又笑。
穆長戈沉默片刻,有些笨拙地伸出手,幫陸雪梧擦去眼角不斷滑落的淚珠。
“所以啊……”陸雪梧攔下穆長戈,反倒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裏,緊緊地握住:“那個時候,他抱着你交給我……我什麽都沒有多想,只覺得……你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珍寶。當年是,如今……也是。”
“母親……”
“早些年的那些恩怨我不甚清楚,但……長戈,不管是我還是你父親,待你之心都是一樣的。”
“……孩兒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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