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章節

來不想再狡辯求情了。”

“無情可求。”

“那就受死吧!”出聲的并不是将劍尖抵在李泓心口上的常棣,而是常棣身後半步站着的柏雲舒:“血債血償,天理昭昭!”

李泓抿了抿嘴,眼光微微波動了幾分,雖然并未後退躲閃,但看來像是想要說些什麽。

常棣沒有再在意李泓的反應,手腕微動,短劍的劍尖從李泓胸口處移開,鋒銳的劍尖從抵着的衣料處移開之後果然留下了一個裂口平整的破損,露出裏面明黃色的裏衣,而微微滲出一絲的鮮紅的血襯在明黃色的布料上更顯得惹眼。

常棣仍舊站在原地,腳步并沒有移動,只手臂微微轉動帶着手腕小幅度地翻轉,掌中握着的短劍也翻轉了一下,劍身在李泓眼皮子底下折射出一道晃動的寒光。那道寒光并未再順着先前劍鋒的方向朝着他的心口所在刺過來,而是微微擡起了一點兒,向着他的頸側。

恍惚之中,李泓想起了一件事——

十九年前,羅家的山莊內,在包括朝廷禁軍,武林中打着“清繳敗類”名號的勢力的圍攻之下,也曾聲名赫赫幾乎統一正道武林的的武林盟主,戰至力竭而死的時候,被削掉了頭顱,身首異處。

因而眼下,當看着短劍的寒光棄了他因為緊張甚至已感覺不出刺痛的心口,而沖着他的脖頸而來的時候,李泓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對面人的意圖。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李泓垂在身側的手掌猛地攥緊,确實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以他的眼力并不能完全看清的劍光。

“兄長!”

一聲驚呼從殿門的方向傳來,與這一聲驚呼同時映入面朝着殿門方向的李泓和王志眼睛裏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來人沒有穿朝服,亦沒有着甲胄,只是一身素色的常服,手裏卻提着一柄不該擅自帶入宮中的紅纓長木倉,木倉尖上甚至還有暗紅色的血。

他沖進來的動作很急,進了殿之後卻又慢慢停了下來。他的目光落在手握短劍已露出起手的姿勢,卻因為他的到來和他的那一聲呼喚暫時停住了沒有繼續的常棣身上。

他沒有去看被劍鋒指着的李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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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正是穆長戈,跟正用短劍指着皇帝李泓的那人長了一張一模一樣臉孔的穆少将軍。

常棣深深看了一眼在見到穆長戈出現之後眼光略有波動的李泓,而後半轉過身,目光落在了裹着一身秋夜冷寒和淡淡血腥氣進來的穆長戈身上。

“提着你的長木倉一路沖來,你要與我動手麽?”

穆長戈的臉色算不得好,盡管看起來才經過也許不止一番的惡戰,一路疾馳趕來,臉上在微微泛紅的汗意之外,更多的卻露出一種有些憔悴的蒼白。

短短一月不見而已。

穆長戈已與李泓上次見到時候的模樣大不相同了。

甚至那雙總是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層暗塵。

穆長戈張了張嘴,最終卻是一手撐着長木倉,慢慢地單膝跪在了地上。

跪在常棣的面前。

常棣身邊的柏雲舒驚了一跳:“你——”

常棣卻是抿緊嘴唇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分別整整十九年的同胞弟弟,臉上神色諸般變幻。

“……請兄長……能停手。”

柏雲舒微怔了一下,等反應過來之後很快湧起比先前面對李泓的時候還要烈的怒火:“你忘了你姓什麽麽?你忘了你殺家滅門的仇人是誰麽!你……你怎麽能……怎麽能……”

穆長戈握着長木倉的手,手背迸出根根清晰的青筋來。

“就算……就算你不當自己是羅家的人,就算你做了十九年穆少将軍就真成了徹徹底底的穆少将軍!可穆恒又是因誰而死你不清楚麽!你自己龜縮在你的鎮國将軍府裏,好,可以!可今日……今日你又憑什麽出來阻攔我們!你又有什麽資格!你怎麽能……你怎麽敢!”

如果說論對穆長戈的感情最複雜的,怕并不是常棣這個親生兄長,反而是柏雲舒。

分明是有着同樣的身世,分明是背着一樣的仇恨,可當常棣和她兩個人在屍山血海的地獄裏求生,在暗無天日的肮髒泥潭裏掙紮的時候,穆長戈卻可以安然而又自由地活在陽光底下。

作為羅盟主親子原本應該名為羅長平羅長安的兄弟兩個,還有曾經羅家最忠心的老管家的孫女的她,是當年從羅家的滅門之禍裏逃出來,如今還活着的最後三個人了。可明明……

十幾年來一直背着血仇,探尋真相,步履維艱的,卻只有她和常棣兩個。

即使心裏清楚穆長戈也是無辜的,他什麽都不知道,但是在這樣慘烈的對比之下,柏雲舒還是很難做到完全不遷怒。

只是因為常棣在意他多年來從不曾見過的弟弟,柏雲舒也可以維持住表面的寧靜,甚至願意為了他而去救李湉一命。

可是到了眼下,當已經知道自己身世和真相的穆長戈再次出現在他們兩人的面前,卻是為了阻止他們向當年罪魁禍首的兒子報仇的時候,她終于再也壓不住心中的怒火和責備。

這一刻,她幾乎連穆長戈也一起恨上了。

比起情緒已近失控的柏雲舒,常棣即便在這個時候,仍舊顯得很是克制。

“你要我放過他?為什麽?” 他的眼睛牢牢定在跪在自己面前的穆長戈身上,說到這裏輕扯了一下嘴角,嘴角嘲諷之意卻說不清是對自己的更多些,還是對穆長戈的更多些:“因為你們……十幾年來的,兄弟情誼?”

“兄弟”二字,不僅讓跪在地上的穆長戈閉上眼,也讓被劍尖指着的李泓身體一僵。

“與那……無關。”穆長戈的聲音低低地響起,有些沙啞,卻又漸漸地,堅定了起來:“骁國與景國對峙多年虎視眈眈,國內如今亦有滿是野心之人圖謀不軌,內憂外患……國不可無主。若……若皇帝有萬一,景國之內免不了動亂紛争,皇位歸屬,權力交疊,屆時別有用心之人稍加推動,便足以致整個朝堂法度崩壞。而骁國與景國積怨深重,邊境數城數鎮連年戰火,從未見骁國善待景國普通百姓,若景國亂起,骁國大軍壓境……國将不存,民不聊生。”

出乎常棣先前的猜測,穆長戈并沒有提什麽“先帝已死,李泓并不是當年的兇手”這樣的理由,沒有提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的大度。

他說出口的,是一個……常棣從來沒有想過的理由。

有些空曠的殿內,穆長戈的聲音擲地回蕩。

“求兄長……能為無辜百姓……放過他。”

天明

漫長的,震動上京城的一夜過去。

上京城城郊各種打扮的人,平民模樣的禁軍模樣的府兵模樣,甚至還有幾個劍客模樣的,死傷無數,屍首在城郊的道路和樹叢之間甚至來不及盡數收斂。

上京城內不少官宦府邸都遭到沖擊,但所幸力度并不十分大,并沒有多少傷亡。如今回想起來,那時對他們的攻擊更像是為了制造混亂轉移注意,而不是真的要将他們鏟除。

尤其是對比城郊一夜之後多出的屍體數量。

除了京郊,過去的這一夜內最令人心驚也最有可能打破一切形勢的,卻是宮牆之內的變故。

宮內的侍衛和禦林軍死傷小半,宮牆內數處宮殿一夜間起火傾頹,宮女內侍也有不少在天明之後失去蹤跡再也沒有音信。

皇帝李泓昨夜所在的大殿周圍雖未有人死亡,但大量本應嚴防死守的護軍內侍全部中毒失去意識,直到如今尚未清醒。天明之後大肆排查時發現,宮中數處防守嚴密的關鍵點上也都有類似大殿外的中毒情形,正好串連起了一條從宮牆外一路到皇帝所在大殿的路線。

盡管這也是一條徹底失去了防禦和戰力的路線,卻意外地,竟是一條不同于別處,沒有造成半點死傷的路線。

只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并沒有人知曉。

而昨夜皇帝李泓所在的大殿之內,除了李泓本人,只有李泓的心腹內侍大內總管王志,還有……不知什麽時候提着長木倉一路沖進去護駕,重傷後陷入昏迷的穆少将軍穆長戈。

上京城風起雲湧,天亮之時李泓令禁軍将寧郡王李演,作為昨夜動亂,意圖兵變篡位的寧郡王李演圍困在寧郡王府中之時,李泓最為信任的武将穆長戈正在宮中由禦醫醫治。

李泓也說不清,李演昨夜拿出了那麽多從前沒有被察覺到的實力,算得上是孤注一擲的行為,是基于什麽樣的判斷和用意。

李演是不是知道十九年前羅盟主的事,又知道多少?是不是斷定當年幸存的羅家後人在借助了他制造的混亂進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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