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章節

條人命的債,不值得那僅僅一人之命的償還麽?

但常棣收手了。

柏雲舒其實一直都知道,常棣不僅僅只是因為當時穆長戈的以命相搏而停手的,所以即便那時候覺得穆長戈只是跟李泓一樣的詭辯,她還是把那些話都記了下來。

一直到如今,直到他們來到安平鎮,柏雲舒才好像……真的明白了一些什麽。

可是在隐隐約約明白了一些什麽之後,她卻更加迷茫了。

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

什麽是應該的?什麽又是不該的呢?

消息

邊境,景國大營。

一路從上京過來傳信的人,在軍營之外被攔住,并未能第一時間進到主帥的營帳,而被先“送”到了這次跟穆長戈一道過來的監軍的營帳。

這已不是第一次。

事實上自穆長戈跟這位新來的田監軍一起來到邊關之後,除了對面骁國軍隊的動向,任何從上京城或是其他城池傳過來的消息,都不再第一時間送到主帥穆長戈的營帳,而是先到監軍處,而後才會再次被送到穆長戈手上。

這件事軍中不少人都知道了,穆長戈本人更是不可能絲毫沒有察覺。

但是穆長戈沒有阻攔過,他默許了這樣的行為。

而這位田監軍除了總在主帥穆長戈之前看各地傳來的消息之外,也一直沒有多做什麽,至少明面上是沒有的,并未對軍中事宜指手畫腳,因而雖然一開始有不少跟穆長戈關系不錯的将領看他不慣,但漸漸地在發現這位田監軍除了“過濾”一遍傳信而來的消息的事之外其他的是真的并不多插手,也絲毫沒有挑釁身為主帥的穆長戈的權威的意思之後,也就慢慢平息下來。

頂多只是在軍營之中多被忽視,倒還不至于被使絆子。

總的來說,田監軍在景國大營的日子過得還是不錯的。

而此刻,呆在自己帳中的田監軍卻拿着一份寫着上京傳來消息的紙張,分外糾結。

那是從上京城快馬加鞭送來的消息。

在骁國使團進入景國上京城,觐見皇帝李泓的半月之後,李泓下旨,正式接下骁國皇帝讓使團送去的國書,應允景國康樂長公主李湉與骁國愉親王的婚事。而康樂長公主将于兩月後,以盛大儀仗從景國進入骁國境內完婚,成為在骁國之內有特權,除了骁國皇帝本人之外,面見包括皇後親王在內的所有人都不需行禮參拜,而面見骁國皇帝時行禮也不必行跪拜大禮的,身份最為特殊的一位親王正妃。

拿着這份令他本人也萬分驚訝,卻又斷斷作不了假的消息,田監軍的心情難以形容。

事實上這段日子以來,他已經借着主帥穆長戈默許的,率先接手幾乎所有消息的便利,攔截下了許多與骁國使團入京所提的關于讓康樂長公主去骁國和親的消息了。

只要是在上京城呆過的官員,便都會對康樂長公主李湉和骠騎将軍穆長戈的感情有些了解。即便如今不知為何兩人的婚約因聖旨解除之後,好像再也沒有了什麽聯系,但不少人包括如今身在邊關軍營的田監軍,都覺得不再是未婚夫妻的兩人之間還是有不淺的情分的。

而這次……

不管是出于對心上人的挂念擔憂,還是出于曾經未婚妻未來所屬的面子尊嚴,穆長戈于情于理都不會對這樁和親的事無動于衷。

而田監軍是真的沒有想到,皇上會同意骁國的要求,所以先前他攔截消息,沒有讓這些傳入人在邊關練兵備戰的穆長戈耳中,也只是出于為防對方情緒激動影響正事的心思。在田監軍看來,皇帝駁回了骁國的請求,自然也就沒有那所謂的三十年互不相犯的可能,而在這之後,本就關系不睦的兩國之間怕真的會有一戰,那麽在這種情況之下,邊軍必要安穩,訓軍練兵也是大事,自然這個時候不好讓身為主帥的穆長戈分心。

畢竟,田監軍是真的以為此事并無其他可能,康樂長公主必定不會和親。

可現在……

果然君心難測,連康樂長公主都……

田監軍突然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可是此時不是深入去揣測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心思的時候,此刻田監軍真正愁着的,就是這消息要如何給穆長戈送去,送去之後……又要怎麽辦?

這一次田監軍沒有再想着隐瞞了,因為上京城內聖旨已下,康樂長公主很快就要出嫁,甚至急迫地并不等到明天春日的好時節,在隆冬時分就要離開故國。消息很快就會傳開,他根本不可能繼續阻攔穆長戈得知此事。

頭疼萬分的田監軍錘了錘腦袋,左思右想之後,長嘆了口氣,親自捏着這封快馬傳來的消息,親身往主帥營帳而去。

……

常棣從離得并不遠的安平鎮獨自來到景國邊軍大營,憑借他的武功身手沒有驚動任何人地進入營地後,卻并沒有能夠看到穆長戈。

穆長戈這會兒已經不在邊軍大營之內。

就在常棣來這裏的前一日,穆長戈已獨自騎馬離營,往上京城方向而去。

因為離開營地之前,盡管心急如焚,卻仍舊叫來許多軍中将領将軍務妥善分配安排,做好了準備,騎馬離開時候的穆長戈走得分外焦急匆忙,一路策馬狂奔,轉眼就失了蹤跡。

田監軍在穆長戈離營之後,才嘆了一聲回到自己的帳中,動筆寫起了往上京城中遞的請罪折子。

常棣來的時候,連田監軍的請罪折子都已經上路了。

雖然在得知穆長戈獨自一人匆忙趕回上京後着實有些擔憂,但常棣并沒有真的急着離開至今還未有人發現他的“來訪”的軍營。他需要知道更多更确切些的信息,才好決定下一步要如何進行。

……

穆長戈在沒有得到聖旨指示的情況下孤身離營往上京城趕,這一路并沒有選擇先前帶着人馬來到邊關駐紮的那一條大路,卻也是走了方便騎馬疾行的另一條官道,一路上也并沒有做任何僞裝。

可就是這樣并不遮掩,走着一路上都應該有朝廷的哨口盯着的路線,穆長戈騎馬疾馳狂奔,中途卻是沒有遇到過任何阻攔,路上停下短暫歇息的時候也沒有遇到任何一人,即便是偶爾到路上的驿站稍作補給,驿站中的人也多半什麽都不問。

于是穆長戈就明白了。

李泓知道接到這個消息的穆長戈必定會孤身回京,即便身為邊關守将在沒有得到聖旨允準的情況下,擅自離營回京是重罪。

李泓已暗中知會過他推測出穆長戈會走的路線上的人,令他們對穆長戈放行不管。

只是在明白這件事之後……

穆長戈的心反而沉了下去。

就像李泓了解他的這樣,穆長戈也了解李泓。

他沒有阻攔他回京,還給他行了方便,甚至穆長戈基本上能夠預料到,就算他不久之後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上京城的街道上,李泓也必定已經安排好了,至少聽上去足夠合理的理由解釋,讓他能夠免于抗旨擅自返京的責罰,之後仍能毫發無損地回到邊關大營。

可就是因為這樣,穆長戈的心反而更加沉重。

李泓做好了準備,讓他回到上京城親眼親耳見證一次之後,再“無功而返”地再次離開上京城回到邊關。

也就是說……

李泓不會改變主意。

或者說,李泓篤定了即便穆長戈回到上京城,見到某些人後,也不會對如今的情況有絲毫的改變。

而且……

穆長戈閉了閉眼。

做到這個地步,不阻攔也不警告,甚至極有可能為他安排好了後續的事情……

也同樣意味着,這是李泓在給他一個機會。

回到上京城,跟李湉鄭重告別的機會。

……

邊關,安平鎮。

從國都往小鎮傳的消息速度當然比不得往景軍大營,快馬加鞭送去的那樣及時,這會兒在邊關的諸個城鎮之中,還沒有傳來那個,已經在上京城算得上是引起轟動的消息。

而聽了常棣的話,留在安平鎮上試着去過普通人的生活,并不刻意去打聽什麽動靜的柏雲舒,此時也對上京城中有關李湉的消息,還有離得不遠的軍營之中已經離營的穆長戈的動靜,毫不知情。

這會兒,一向冷漠疏離幾乎不與人接觸,面對着敢冒犯她的人下手狠辣從不留情的血衣教鸩護法,正被人拉住了胳膊,站在一個木器店鋪裏面抿着嘴旁聽。

旁聽拉她來買新的木床木桌木椅和柏雲舒覺得其實完全沒有必要的梳妝臺的李婆婆和王婆婆兩人,跟店主叢大叔讨價還價。

事實上在這位笑嘻嘻的店主叢大叔第一次報了價格之後,被兩個柏雲舒眼中熱情得可怕的婆婆硬拉着已經挑了好半天,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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