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章節

驅散,和親的車隊只頓了一頓便繼續上路,還因為傷了一些護衛斬殺了一些野獸濃烈起來的血腥味兒,而加快了一些速度,盡可能快些離開山林密布的路段。

之後,一路都很平靜。

這小小的插曲,似乎并沒有對和親的車隊造成什麽太大的影響。

而本來等在密林之中的有些人,也一直都沒有上場的機會。

最終,被那個安排他們過去等候消息的人,又帶了回去。

密林旁離得不算太遠的山坡上,有一群人駐紮在這裏,一切看來都稍顯簡陋,顯然只是暫時落腳,并沒有打算多呆。

常棣站在山坡上,面朝着方才還亮起不少火光,隐約有人聲傳來的地方,雙手負在身後,臉上戴着的半邊銀色面具映着有些昏暗的月光,襯得模糊而又朦胧。

不久之後,他身後多了一個人。

盡管常棣離不遠處無聲駐紮在此的血衣教其他人并不算遠,但此時此地的所有人中,敢在不提前請示的情況下靠近他的,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身後的人站了好一會兒,一直都沒有說話。

常棣對這般的情況也是心知肚明,并沒有急着轉過身,但心底還是無聲嘆了口氣。

過了好一會兒,常棣身後,柏雲舒的聲音傳來: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她的聲音仍舊輕緩平靜,甚至顯得有些冷淡,可作為最了解她的那個人,常棣還是能夠從她的聲音之中聽出幾分不易察覺的微啞。

常棣轉過身,看向背對着月亮陷入陰影中的柏雲舒,并沒有回答。

柏雲舒也沒有再追問。

兩人彼此都明白的。

即使常棣早就料到李湉不會願意接受他們的幫助,還是縱容了柏雲舒這次,将自己和他再次攪入血衣教之中的嘗試。

也許因為是他,如果常棣明确阻止,柏雲舒一定會聽他的話不會繼續下去,但是她的心裏一定不會放下。尤其是在幾乎可以想象李湉和親之後的日子必定不好過的情況下,柏雲舒更不能輕易放下。

所以,他讓她去盡她所能做到的全力去嘗試一次,不論能不能做成功與否,至少日後可以少些後悔和愧疚,少上一些遺憾。

另一方面……一直在試圖讓柏雲舒能夠更有“人情味”的常棣,其實很樂見柏雲舒能夠在面對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的時候,願意費心費力,不計較得失地幫助和關懷。這樣才代表……她能夠适應以後……

所以,常棣順着柏雲舒的建議和計劃,帶着她重回到血衣教之中,再次以血衣教教主的身份動用教中的人手和勢力。只是,他并沒有收回先前已經托太上長老交給蜃的那一封信。“迎回”了教主和四大護法之一的鸩護法的蜃,也沒有主動歸還,甚至沒有提起。這也算是……他們的默契了。

這句問話之後,柏雲舒又沉默了下來。

盡管她的臉隐沒在陰影之中,但常棣習武之人的眼力,還是清楚地辨出了……柏雲舒微有些泛紅的眼眶。

但也只是如此,她并沒有落淚。

事實上,柏雲舒已經很多年沒有哭過,尤其是在常棣面前。

在常棣面前柏雲舒是最安心也是最放松的,但也正因如此她才絕不在常棣面前落淚。早些年在血衣教中的特殊經歷,讓她的體質早就異于常人,她身上不僅是血液含有劇毒,連眼中流出的淚水和身上流出的汗水,都同樣帶着毒,盡管并不如血液之中的那麽劇烈,卻也不是沒有影響的。

所以,她遠離人群,所以,她戴上天蠶絲的手套,所以,她再也不會落淚。

常棣将一切看在眼中,也大概是最在乎這件事的人,一直以來都希望她能夠重新,做回一個不必諸多顧慮的普通人,不論是心,還是身體。

“雲舒。”常棣上前一步靠近了柏雲舒一點兒,深深地看着她那雙,不同于前幾日準備着一切時候的期待,此時變得有些黯淡下來的眼睛:“你已經盡力了。”

“……我知道。”柏雲舒咬了咬嘴唇,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聲音仍舊平靜,好像這樣就能顯得她其實并沒有那麽在乎一般:“我只是……只是覺得自己,做了很多無用的事。”

常棣搖了搖頭:“不是無用的。”

“……是啊,我一時任性……”柏雲舒捏緊了自己的拳頭,泛紅的眼睛帶着愧意地看着常棣:“又把你也扯了回來,原本……原本我們已經遠離一切了。”

常棣卻是輕笑了一下,伸出手輕按住了距離自己只有一臂之遙的柏雲舒的肩:“你做的沒有錯,想的也沒有錯,雲舒。我指的并不是,或者說不只是有關李湉的這部分。”

柏雲舒眨了眨眼,一時間沒有能夠明白。

常棣沒有直接解釋,反而目光飄遠了一些道:“血衣教人力有限,在江湖上影響力更是有限,那件‘大事’不能只有血衣教參與,只有足夠多的景國武林勢力能參與其中了,才能真正達成你想要的那個局面。”

柏雲舒明白了常棣的意思。

他說的,是緩和朝廷和武林關系的那個目的。

“……平哥哥……”

“是時候去見見……一些故人和敵人了。”

柏雲舒心知,這是常棣打算去其他武林勢力之中做“說客”。

但是……以血衣教過去的名聲,這種絕對事倍功半,甚至可能自取其辱的事……

柏雲舒張了張嘴,有些說不出口。

原本,一切皆出于私心,不管是為了李湉和穆長戈,還是為了血衣教。

他們本可以不必做到那樣的地步。

“若真能達到雲舒你說的那樣的局面。”常棣輕聲開口解釋道:“景國之內也許便不會再有下一個羅家,也不會再有更多的‘我們’了。”

送別

李湉和親的車隊是繞開了景國最大的邊軍大營駐地的,但車隊選擇的入境骁國的位置離邊軍大營也只有一日的路程而已,着實算不得遠。

甚至靠近這條選定的路線之上的兩國邊境附近的時候,沿途就已經能看到一些,曾被戰火洗禮過的痕跡。

青蘿和藤蘿呆在離李湉最近的一架馬車上,青蘿忍不住掀開車簾,遠遠的顯得有些蕭條的荒地上,還有幾座孤零零的無名荒墳。馬車行駛過的道路兩旁偶爾還能看到折斷腐朽的木質旗杆,斷成塊生鏽的刀劍碎片。

充斥着一種血戰後的殘破,命歸後的蒼涼。

已經入冬,靠近兩國邊境的位置沒有大城鎮,少有人煙,連呼嘯而過的風都顯得比旁的地方寒涼幾分。

天色并不好,有些陰沉沉的。

看起來,将要下雪的樣子。

青蘿揪着有點兒厚重的車簾,沒有忍住打了個顫。

一旁正拿了一個新的銅制手爐套上套子,準備往裏面添些新炭的藤蘿瞧見,伸出一只手過去将被青蘿揪在手裏的車簾扯開,重新放下掩好,擋住了從馬車外吹進來的寒風,也擋住了外面的景象。

青蘿轉頭看向身旁的藤蘿,臉色已經不如剛出上京城那時候的紅潤:“藤蘿姐姐……”

藤蘿嘆了口氣:“害怕了?”

青蘿努力咬着牙關,似乎試圖強撐住表情在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搖頭,但是在藤蘿了然的目光之下,她最終有些怯怯地點了點頭。

眼中甚至帶着一些愧疚和焦急。

青蘿藤蘿,跟她們的主子李湉一樣,生于上京城,長于上京城。當初給李湉挑選貼身宮女的還不是李泓,而是先帝,他們兄妹兩人的父皇。藤蘿和青蘿是被選出來的,家中已無牽挂能夠一心一意跟着李湉。所以兩人在進宮之前的日子不算太好,畢竟已沒有什麽家人,但也不至于太過落魄。

上京城,還是一個安寧的地方的。

更不用說兩人進了宮,成為李湉的侍女之後的日子。

對于戰場,或者說對于景國和骁國之間的戰争的影響,青蘿的印象和感觸,一直都只停留在每一次大軍回城,和後來穆長戈開始随父親穆恒出征後每一次李湉的擔憂和思念。

對于戰争的損失,傷害,她的理解和感慨都還只停留在冷冰冰的傷亡數字,從來沒有那麽清楚地感受到過,那些數字,都是帶着血的。

而這一次跟着李湉遠離上京城,遠離景國,深入敵國腹地,去過誰都能想到不會那麽好過的日子,青蘿是義無反顧的,只是在離開上京城的時候,有那麽一點兒的不舍。

但越走越遠,越走越荒涼,車隊行進的一路不可能處處仔細收拾一番,青蘿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許多以前絕對不會見到的東西。

盡管還沒有真正直面鮮血淋漓的戰場,她卻也已經在靠近曾經戰場的路上感受到了一種別樣的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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