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

五一假期時,景銘跟圈裏朋友相約去打球。因為其中有個主不打籃球,最後只好選了羽毛球。不過其實真要全力以赴,一場羽毛球打下來,比三對三的籃球對抗賽還要累。

景銘今天穿得十分随意:短袖T恤,收腳運動褲,腳下是雙普通的運動鞋。下樓時,他沒想到電梯門會在六樓打開,更沒想到會跟那人來個臉對臉。

這次景銘終于看清對方了。不能用帥不帥來形容,看見他的一瞬,景銘腦子裏蹦出的第一個詞就是:幹淨。不止臉幹淨,打量他的穿着也相當幹淨:七分袖白襯衫,軍綠色九分休閑褲,腳上是雙經典配色的鬼冢虎。如此幹淨的人,景銘很想把他弄髒。

景銘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認出自己來,因為那雙眼睛只往他臉上飄了一下就躲開了。踏進電梯後,那人站到跟景銘距離最遠的另一側,兩人都沒有開口打招呼的意思。

幾秒後,一樓到了。電梯門打開的那刻,景銘往旁邊挪了挪,結果那人剛提起的腳忽然一頓,似乎是想請景銘先走。景銘有些詫異地斜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視線壓得很低,低到景銘清楚地意識到他在看自己的鞋。景銘沒動,那人這才反應過來兩人并不在同一樓層下電梯,默默走了出去。電梯門再次合上以後,景銘想,如果有機會調他一次,或許該挺有意思。

“枭!”

停好車,景銘從體育館停車場往外走,沒走幾步聽見有人叫他,回頭一看,是圈內好友拉斐爾。

“你也剛來?”景銘停下等他跟上來,“今天幾個人?”

“六個。”

“都是主?”

“不,有三個奴。”拉斐爾說,“還一個主是全職,第一次見吧?”

“還真是。”

全職的全名叫全職玩家,群聊的時候景銘知道他還是學生,比自己跟拉斐爾要小上七八歲,但聽好幾個跟他玩過的奴都說,這是個狠主。景銘一直沒見過真身,沒想到今天湊上了。

景銘的網絡馬甲沒這麽複雜,十分直白,就叫訓犬師。不過在他跟拉斐爾剛認識的時候,他還不叫這個名字。那會兒他叫枭神。這是八字裏的一個兇神,景銘起這名字時剛上大學,同時也是剛發現自己的傾向。他其實不懂五行八卦,只是單純取了枭神的一個寓意:生我的同時又排斥我。很符合他當時的自我感受。後來他覺得這個名字太過負面,拉斐爾拉他進群時,他随手改成了訓犬師。只是拉斐爾一直習慣叫他枭。

兩人說着話進了體育館,其他四個人已經兩兩分組對打上了。景銘掃了幾眼,一時沒能分辨出來哪個是全職。三個奴裏有一個之前跟景銘玩過,另外兩個景銘沒見過,跟全職混在一起,只看外表,又是運動狀态,他還真看不出哪個是主哪個是奴。

“那個黑T恤的是全職。”拉斐爾說。

景銘吃了一驚,黑T恤是場上四個人裏身材最單薄的,雖然夠高,但卻很瘦。

“還像高中生。”景銘搖頭感嘆道。

“大三了。”拉斐爾說,“你別看他那樣,鞭子玩得很厲害。”

“有你厲害?”景銘笑問。拉斐爾是群裏有名的技術流,景銘自己雖然不大喜歡玩鞭子,但之前看拉斐爾玩鞭子的那次真的被驚豔到了。

“比我還差那麽一點兒,哈哈。”拉斐爾毫不謙虛地笑起來,“走,咱也上吧?”

這之後,景銘揮汗如雨了一個多小時,下場喝水時正好看見全職跟一個奴說話,聽意思像是在約調,景銘稍微站開一些。

“枭神。”不一會兒,全職走過來打招呼。

“拉斐爾告訴你的?”景銘無奈道。

“這名字不錯啊。”

全職笑起來的模樣十分孩子氣,景銘實在想象不出他做主時的氣勢。不過這個圈子裏很多人都是這樣,兩個世界兩張臉,他自己不也如此。

“約了?”景銘沖剛走開的那個奴揚揚下巴,調侃了一句,“看着應該禁打。”

“禁不禁打的玩了才知道。”全職擰開一瓶水猛灌幾口,“既然他敢主動過來問我,那肯定就是喜歡。”

“反正你一個禮拜不玩就難受。”拉斐爾走過來接了句茬兒。

“對,手癢。”全職點頭笑了句。

景銘說:“你還真是人如其名。”

“哈哈哈,”全職笑得更蕩漾,“比不上拉斐爾。”

拉斐爾是個暖男,做主也是個暖主,跟他玩過的奴幾乎沒有說他不好的,只有幾個嫌他不夠狠。正如他的名字,拉斐爾是神話傳說中專職療愈的大天使。群裏不少主拿這個調侃過他,說他是小奴們的療愈師。對此拉斐爾永遠是無所謂地一笑。景銘倒是覺得他的性格特別好,很值得信賴,所以每當有了困惑,景銘總喜歡找拉斐爾聊聊。

“上次快下線時聽你說新收了一個,真收了?”景銘問他。自從跟上一個奴分開,拉斐爾已經快兩年沒有正式收過奴了。

“總得重新開始。”拉斐爾笑了笑。

“什麽時候帶出來見見?”全職又拿了瓶水,擰開遞給他。

“有機會的吧。”拉斐爾邊接過水邊說,又轉頭問景銘,“你怎麽還一點兒動靜沒有?你又沒被傷過。”

“哪兒那麽容易找到合适的。”景銘這樣說着,腦中卻冷不丁冒出了那張幹淨的臉,“不過最近發現我們家樓下有一個,看着倒挺合胃口的。”

“這也太近水樓臺了,”全職笑道,“約啊。”

景銘笑着搖搖頭,拉斐爾問他:“你确定他是麽?”

“确定。”景銘點頭道,“下午我出來時還在電梯碰見他了,他盯着我鞋看,我這鞋也不是什麽限量款,他看個什麽勁兒。”

“他想舔呗。”全職接話道,“正好你就想要狗奴。”

“他不是想要狗奴,”拉斐爾意味深長地看看景銘,“他想要家奴。”

景銘看他一眼,沒說話。

“你們可真是……”全職無語地擺擺手,“玩爽了不就行了,真收個家奴責任太大了。”

“所以說你還年輕。”拉斐爾拿水瓶底戳戳他的胳膊,“遇到真正喜歡的奴,你會想讓他每天都跪在你腳下的。”

三人說話的時候,有個景銘不認識的奴一直在不遠處看他。他其實注意到了,但沒給回應,他今天不是太想玩。沒想到離開時,在停車場他又碰到了對方。

景銘喜歡狗奴,但不是所有狗奴都符合他的喜好。比起整天發騷,他更看重奴的忠誠和服從性。他喜歡看奴一面取悅他一面又怕他的樣子。今天這人的表現恰好戳中景銘的這根神經,略微低頭下壓的視線讓景銘突然來了點興趣。

他把主駕車門打開,邊往裏邁腿邊發話道:“上來。”

對方馬上點了點頭,景銘看得出來他這個動作是在代替下跪磕頭,等上車以後,又聽他說:“謝謝您。”他用了敬稱,但沒有叫主人,大概是沒得到确定的應允還不敢。不過倒是讓景銘的興致又提了一些,他喜歡随時記得自己身份的奴。

他垂眼掃了一下,問:“硬多久了?”

“從您進球場以後就沒軟過。”

景銘沒再繼續發問,側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慢條斯理地說,“你對着我發騷發了兩個小時。”語氣不是問話,對方正猶豫着該不該答話,景銘又開了口,這次的語調嚴厲起來,“看來你是條喜歡對着陌生人發騷的狗,是麽?”

對方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趕緊叫了聲:“主人。”

“我沒讓你叫我,我讓你回答我的問題。”景銘不輕不重地給了他一巴掌。

對方立刻回答:“不是的,主人,賤狗剛才沒敢叫您,賤狗錯了。”

“敢發騷不敢叫?”景銘看他。

對方這次反應很快,馬上改成跪姿,也不管周圍會不會有人路過,認錯道:“主人,賤狗錯了。”雖然車座上沒法跪直身體,但好歹規矩沒忘。

景銘沒說話,還是看他。他臉上的表情頓了頓,忽然擡手扇了自己兩巴掌,說:“賤狗錯了,主人,賤狗只對主人發騷。”

“坐回去。”景銘這才收回視線,啓動車子。

兩人最終去了酒店。景銘回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了。車子剛駛進小區,他掃見一個跑步的身影。雖然換了衣服,但他還是認出來了,是六樓那個人。

因為穿着運動裝,夜跑散步都合理,景銘沒直接回家,停好車上來在小區遛達了一會兒。反正那人跑完步總要回家的。其實他也搞不懂自己最近怎麽如此反常。往常別說正式收奴,就是偶爾的約調,景銘對奴也有自己的一套标準。說實話,他還沒遇到過特別心心念念想玩的奴。

要說六樓那個人外形算不上特別出色,具體性格景銘也不清楚,可就是不由自主對他感興趣。或許是因為從沒見過這麽幹淨的狗,景銘甚至有想往他身上淋尿的沖動。

二十分鐘過去,景銘見那人跑近了,便掐好時間往樓裏走,刷完門禁他故意把卡掉在了地上。那人跟進來時腳步果然停了一下。很快景銘聽見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請問這是您掉的嗎?”

景銘回頭,“哦,是我的,謝謝。”他注意到對方是雙手把卡遞過來的。

“不客氣。”

兩人一起等電梯下來。景銘搭讪地說了句:“好像之前碰見過你。”

“我住六樓。”對方微微笑了一下。

電梯這時開了門,兩人走進去。等上到六樓那人出電梯時,景銘再次道了聲謝。

對方笑着搖頭,電梯門合上之前又回身沖景銘點了下頭,說:“再見。”

這個頭點的跟下午那個奴在車前沖景銘點的一模一樣。景銘不由挑了挑眉,直覺這人跪到自己腳邊的日子不會遠了。不過這時他還沒想到,這一天會是緊接着到來的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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