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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令坐在方才蘇夭夭坐過的位子上,冷冷的睨他一眼:“你應當慶幸,現在還有一口氣能喘着。”

夏澤之一愣:“你這是何意?我如何便不能喘……不對,你的意思是,方才有人對我動了殺心。楚玉珩!”他咬牙切齒的叫着那個總書生打扮的人的名字。

陶令瞥他一眼,眸間甚是無奈:“你堂堂一個世子,他殺你能有什麽好處。”

“不是他還能有……你說蘇夭夭?”夏澤之滿眼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好一會兒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确信的看着他,“她……她殺我做什麽?我何曾招惹她?”

“放浪形骸,風流過甚,便是下流。”陶令輕飄飄的做了總結。

夏澤之一口氣險些悶住,頓了頓方才恍然:“我說方才怎突然覺得冷氣逼人,卻原來,你竟養了個同你一樣的女子。委實是吓人。”

“只不過……”夏澤之倒抽一口氣,“她看起來可是可人的很,半點瞧不出會是像你一樣嗜血奪命之人。”

他養了十年的人,自然是像他。

陶令漠然片刻,把玩着方才蘇夭夭喝過的茶杯,冷不丁開口:“夏澤之,為何會有那麽多女子喜歡你?”這王城第一公子的名號,絕非虛名。

夏澤之的面目立時驕傲起來:“我好看吶!”

陶令的臉色陡地冷了幾分:“你怕是不想要你這張臉了。”

“得得得!”夏澤之不與他計較,悄然翻了個白眼便道,“還不許人說實話了。”頓了頓,又是歪着腦袋補充,“不如你在我這夙夜樓待上幾天,再将你陶令的名頭放出去,彼時,自然也會有無數女子瞧上你。”

這回陶令倒是沒有惱,迎上他的注視極是正經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卻是夏澤之愣了:“你還真打算這麽做?”他不過一個玩笑而已,陶令怎如此認真?“你莫不是打算……陶令!”他難得顏色正經,頗為嚴肅的看着他,“當年可是你自己立誓,至死不入王城,現在你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這裏自是無礙,可若是讓那人知道,只怕你和蘇夭夭都不會有好結果。”

陶令顧自站起身,聞言卻是倏地笑了,是眼眸深邃唇角微勾的笑意,看得夏澤之一愣一愣的,他卻是我自悠然:“我何時說過我要尋一個好結果了?望岐山二十餘年的嚴寒,教會我的可不是心懷希望尋一個好結果。”

“那蘇夭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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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令莞爾:“生死随我。”

“陶令!”夏澤之厲聲道,“你不要笑,你現在笑起來的樣子比當初嗜血的模樣還要令人驚懼。”

陶令凝着他疾言厲色的模樣,到底是咧開嘴,潔白的兔牙閃耀着。他上前一步拍拍夏澤之的肩膀:“我初次見楚玉珩之時,他的反應可是與你不同。他說我現下很好,活得像個人了。”

活得像個人?

夏澤之心下又痛又氣,一口氣憋得要發瘋,但見他此般模樣只好冷着臉反問他:“你也覺得很好?”

“有夭夭,就很好。”

夏澤之漠然翻了白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恨不得吐血而亡。

然他拍了好一會兒腦門,突地停住手,似大白天見鬼一般猛地站起身盯着他:“陶令你……你不要告訴我,你對那個蘇夭夭……你生了男女之情?”

“你方才問我為何那麽多女子喜歡我,便是想要知道如何讓她喜歡你?”

陶令不答,他便繼續道:“我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以我的經驗來看她心思稚嫩,此般多是情窦未開,且你竟還允準了她待在楚玉珩身邊。他日情窦開了,沒準也會開在別人身上。”

“無妨。”陶令坐下身,就着把玩的茶杯倒了新茶,輕抿了一口,方才輕飄飄道,“她見夠了世事黑暗,自會明白望岐山是最好的栖息之地。”他的眼底,分明閃爍着奇異的光,是了然一切的沉着。

夏澤之耐着性子等了半天下文,等他如此說,果斷氣得跳腳:“所以,本公子便是那黑暗的一部分了!”

他恨恨地伸出食指直直得指着他:“陶令,過了這麽多年,你果然是沒變。”心思狡猾,難以琢磨。他還以為是陶令擔心蘇夭夭受他容顏所惑,結果可好,卻還惦記着要他養大的小姑娘看看這世上的男子有多不堪。而他堂堂“王城第一公子”竟是扮演了這樣的不堪。委實氣人!

陶令凝着他伸出的食指,自個指腹微微用力,茶水頃刻潑了出去,以一個弧線繞過夏澤之的手指,便是夏澤之迅速收回手,仍有一滴濺在手上。

陶令沒打算傷他,因而,也只是一滴。但這一滴滾燙,哪還是前一刻桌上微涼的茶。

“十年,我當然也有變化。”陶令緩緩開口,若非臉上慣有的寒意,那笑意正經是風姿逼人,“我取人性命的速度更快了。”

夏澤之嘴角抽了幾抽,果斷不再言語。

半晌,方才低聲提醒他:“如若她當真去了王宮呢?”

“無妨。”陶令冰冷的面頰未有一絲動容,“只要她最終回了望岐山便可。”

夏澤之自覺同陶令說話多了,必是要折了他自個的壽數。但仍不得不繼續道:“陶令,我不知你是因何有這樣的自信,但她何種身份你當真從未想過嗎?”

陶令終于遞過眼神,他便繼續喋喋不休:“十年前王宮內丢了一位小公主,宮裏說是病逝,但這等消息略一探聽便能知道個中緣由。”

“你将她放在身邊十年,親授劍法,這十年來,你是當真不知她的由來,還是故意不去看?”

“還有楚玉珩,他誘蘇夭夭來王城是為了什麽,莫說你不清楚。還是……”他死死地盯着陶令,偏生陶令的臉上永是那般冰冷,即便勾了笑意也是讓人愈發膽寒。他小心翼翼道,“還是你本就打算讓她自己撥開層層雲霧,知曉當年的真相?”

陶令終于放下把玩許久的茶杯,輕聲嘆了口氣:“夏澤之,你的話太多。”說罷,便要頭也不回地離去。

“我知道!”夏澤之猛地揚了聲音,“當年是我背叛了你,這些話原不該由我來說,可我若是不說,便再沒有人同你說。”

陶令未有一刻停頓,只離去前留下最後一句“時也命也,我從未怪你。”

夏澤之癱軟在凳子上,是,他從不曾怪他。他們也再不是兄弟。只是這王城自今日後,怕又是一番波雲詭谲不得安寧了。

是夜。

蘇夭夭待楚家宅院一片寂靜後,便悄然出了門。夜色下,她如一只靈狐一般,寂靜無聲的越過每一個房頂。而後便是翻越高高的宮牆,再躲避過巡邏的侍衛,最後不驚擾一人便出現在王宮內最高的青雁塔之上。

她居高臨下的凝望着數不盡的紅牆磚瓦,還有遠處的千萬戶人家,燈火明明滅滅,卻不曾如想象中一般,令她覺察出與望岐山不一樣的溫暖。望岐山永是冰冷徹骨,這裏卻也是寒風獵獵。

“第一公子,異姓王……”蘇夭夭低聲呢喃着,這些字眼都曾出現在她幼時的記憶中,只時日久遠模糊了些,卻是真切的存在過。甚至步入宮城的路,都如此熟稔。

她不知出神了多久,直待天色泛白,那陡峭的階梯上,緩緩走來一人。她許是覺得那人衣着有些眼熟,竟就這般任她一步一步走到身邊來。

那人卻是只看了她一眼,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公主,您終于回來了。”

蘇夭夭下意識地蹙了蹙眉,竭力将記憶中的那張臉同眼下這張重合:“阿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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