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客棧

姜榆讓人給林旗送了信,但是一直沒收到回話,不知道他是答應了還是沒有答應,只有梅戴雪,在一日後被人送回了侯府。

但姜榆一點兒也不擔心,她就是在明昌侯府裏待着有點心煩,周老夫人喜歡端着名門望族的做派,早晚都要小輩去給她請安。姜榆幾乎每日都要被催着生孩子,還要看周二爺的幾個小妾争風吃醋,或者被周妍弘找茬。

過去幾年也是這麽過來的,她都能忍,現在卻忍不了了。她又不是周家的人,做什麽要與這麽人虛與委蛇。

正好現在周二爺不在京中,周意辰斷了腿起不來床,她與周明夜的行動沒有那麽多限制。她得在周二爺回來之前,給周明夜拉了林旗做助力。

兩人商量了下,去請示了周老夫人,以周明夜身體虛弱容易水土不服為由,最終決定提前出發去保州。

“我也要去!”周妍弘鬧着要一起。

她一鬧,比她小四歲的周立暮也吵着要去。

姜榆此去的目的還是林旗,哪能讓這兩人跟着,和和氣氣地答應了,趁着兩人高興,輕飄飄道:“我這邊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祖母能不能答應,她近日正忙着給你相看人家……”

周妍弘立馬道:“那我不去了,保州有什麽好玩的,又不如京城繁華。”

解決了這一個,姜榆又對着周立暮道:“你要去的話可要把課業一起帶着,不然等二叔回來考校你問題答不上來,知道你趁他不在跑出去玩了,又要罰你跪祠堂了。”

周家現存三個男丁,周明夜不用說了,周意辰同樣完全不是讀書的料,也是借着侯府得的蔭蔽才讨到個小官做做,也沒什麽權勢。

現在世襲罔替的爵位沒了,兩個年長的“男丁”又沒出息,周老夫人與周二爺就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年紀尚小的周立暮身上了,平時對他管教很是嚴厲。

周老夫人或許還會心軟讓他跑出去玩耍,但是周二爺絕不會同意。他積威甚久,吓得周立暮脖子一縮,驚慌道:“不去了不去了,我要在家讀書!”

姜榆滿意了,把梅戴雪送回了姜家之後,這才與周明夜一道啓程,帶了數十個仆役,馬車晃晃悠悠向着保州駛去。

已經知曉溫絮之在暗處虎視眈眈,當然不會貿然上路,剛出了京城,周明夜就假裝身子不适,一行人留宿在城郊最大的客棧裏。

離京城很近,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引來巡城兵,但姜榆還是格外小心,命人日夜輪番值守。

如此在客棧停了兩日,第三日,姜榆借了小廚房給周明夜煎好了藥,上了樓梯剛一拐彎,就撞見了抱臂依在欄杆上的人。

她嘴角悄悄一彎,都要揚起笑了,想起了上次見面她被吓出了眼淚的事,還有那斷掉的珍珠璎珞,嘴角硬是壓了下去,擡着下巴朝着對方輕哼了一聲。

林旗淡淡瞟她一眼,推開隔壁房門進去了。

“怎麽了,夫人?”跟着姜榆的丫鬟被她擋在身後沒看見林旗,只聽見她那一聲哼,奇怪問道。

“我忽然想起來,晨起時夫君說吃不習慣客棧裏的膳食,你去廚房裏盯着,讓咱們自己人動手準備晚膳。”

等丫鬟退去,她直接越過她與周明夜的房間,徑直推開隔壁房門進去了。

這間客房與姜榆那間的物件擺放是一樣的,林旗正坐在桌邊,手邊放着一盞茶水。

姜榆端着托盤袅袅到了他身旁,将冒着熱氣的湯藥放在了桌上,道:“不給我回話,哼,還不是乖乖跟過來了?”

林旗沒聽見她的話一樣,在濃墨色的藥汁上掃了一眼,道:“我與溫絮之說過了,近期他不會為難你們。”

姜榆烏黑的細眉攏起,語調低了下去,“你怎麽還真的與他有關系啊?”

沒人理她,她斜了林旗一眼,偏着臉嬌聲道:“老是與我作對,讓我的計劃落空,你可真讨厭!”

這說話的樣子與語氣嬌氣十足,像與人撒嬌一樣。

林旗垂在身側的手掌握了握,餘光瞥到桌上的藥汁,繃緊的肌肉又松弛開來,淡漠道:“那你離我遠點。”

“我偏不如你的意。”姜榆不悅道,“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以前巴不得整日黏着我,三天兩頭找借口到我家去,現在變了心,就說的好像我黏着你不放一樣。”

林旗沒理她這無理取鬧的話,沉聲道 :“你們這一路不會再出事,不需要我保護了。”

“那誰能知道,萬一溫絮之是騙你的,你一走就偷偷動手了呢?你得把我和明夜平平安安地送到保州,再送回來,我才能告訴你玖玖在哪兒。”

屋內靜了片刻,才響起林旗的聲音,他緩聲道:“讓我去保護周明夜,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姜榆眼眸一亮,搭在圓桌上雙手微收,向前傾着身子,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問:“你什麽感受?”

她滿目期盼,等着林旗說出她想聽的話,可是林旗久久未言。

姜榆等得心焦,站起來立到他跟前,手按在他肩膀上壓了一下,催促道:“說呀,大男人優柔寡斷什麽!”

“你覺得我應該說什麽?說我對你心懷龌蹉,想殺了周明夜取而代之?還是該說我對過往沒有一絲介懷,願意與你做這個交易,會好好保護他?”

重逢後林旗第一回 說這麽長的一句話,語氣很惡劣,說話的同時輕輕将肩上姜榆的手撥開,然後站起來,兩人高低立換。

方才還是姜榆俯視着她,現在反了過來,壓迫感朝着姜榆呼嘯而來,逼得她腳尖動了動,強忍着沒退縮。

林旗垂目看着姜榆,眼眸晦暗,問道:“你想我有什麽感受,周夫人?”

他聲音很輕,卻布滿風雨欲來的沉重和壓抑,暴風雨随時将要襲來一般。

“我與你說過的,不要再來撩……”

“說那麽多沒用的!”話沒說完,就被姜榆氣惱地打斷,屋中凝重的氣氛也随之蕩然無存。

她憋紅了臉,朝着林旗伸手,兩手抓住他手臂将他往下拽,“你坐下!站起來吓唬誰呢,就你個子高嗎?”

她當然拖拽不動林旗,又道:“我手上燙傷還沒好呢,你要疼死我嗎!”

這跟林旗想的完全不一樣,見姜榆張開了的一只手掌心的确還紅着,他遲疑了下,在姜榆再次強拉着他坐下時順從了下來。

姜榆卻還是站着,垂目瞪他一眼,道:“我就問你還喜不喜歡我,若是我被休了,你可還願意娶我?”

怕林旗反問回來,她又搶先道:“我是姑娘家,你得讓着我,所以你先回答我。不許說謊!”

林旗先是擰眉,接着眼中凝聚起殺意,寒聲道:“他敢休了……”

“哎呀!都說了你先回答我!”

兩次被姜榆打斷,林旗也忍不住了,拳頭握了又松,勉強定了神,閉眼認輸道:“你明知道,無論何時,我都不會嫌棄你。”

“這不就好了?”姜榆臉上一紅,聲音低軟了下去,兩只手重新搭上他的肩,羞聲道,“我也是願意嫁你的。”

屋中又是一陣沉靜,過了會兒,林旗道:“他怎麽敢……”

這會兒還是不能随心所欲地說話,時間有限,姜榆道:“那些事情以後再說,你聽我說,當初我與明夜成親是形勢所迫,并無感情,只要你答應幫她一個忙,她願意寫了休書,成全你我。”

她以為林旗會二話不說答應,卻見他面色一沉,肩背肌肉繃緊,聲音中帶着兇悍,冷聲道:“他敢休了你,我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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