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黑紅是焦慮

時七二人順着指針方向并未走多遠,就進入了劇情世界。

待到二人完全走出濃霧,真切看到眼前的學校,薛季燃愣了一下,“這是季越的學校。”

薛季越,薛季燃的弟弟,也是這方劇情世界的原宿主,正在市重點念初三。

面前這所學校時七并不熟悉,但是學校的構造大同小異,擺脫了如同虛設的門衛,時七和薛季燃進入學校,只是眼前的一幕,就算是這種時七見識過各種奇葩劇情世界的引領者,都驚住了。

整個學校上空那漫天飛舞的白色,如果沒看錯,應該是空白的試卷。從教學樓上簌簌飄下,地上已經蓋了厚厚的一層,空中不斷飛舞的試卷還在慢悠悠落下。

“看來你弟弟對于試卷很是深惡痛絕。”時七很快收斂了情緒,一腳踩上去,“你弟弟是哪個班的,先去看看?”

劇情世界完全根據原宿主的情感內容建造而成,引領者帶領關聯人進入劇情世界之後,需要先查清産生劇情世界的是何種情感。

只有知道現實生活中困擾原宿主的情緒是什麽,才能對症下藥,找到“被綁進來”的原宿主,最後帶他出去。

“注意找一下劇情世界裏的關鍵NPC,”市重點中學是所年代久遠的學校,許久未翻新,初三生因為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所以被安排在了五樓——最頂層,等時七走上五樓,已經有些腿軟了,但是還是囑咐了一句。

“一般是現實生活中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在薛季燃疑問出口之前,時七又補上一句,薛季燃把沒說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他算是認了,時七這個同桌和以前相比,變化太大了,還是少招惹為好。

五樓的教室不多,很快就找到了薛季越所在的初三(A)班。

教室裏正在上課,老師講三角函數講得正起勁兒,底下的學生各型各色,但是薛季越并不在。

“怎麽會不在?”薛季燃似乎深受打擊,聲音起伏有些大,教室裏的老師和學生紛紛看了過來。

時七有些郁悶,幾乎每個關聯人進來,都會惹來這麽一出,她看着薛季燃和出來的老師辯得起勁兒,掃了一眼空着的位置,然後把薛季燃拖走了。

“薛季越就是不在,那老師是不是瞎。”直到下到四樓,時七松開薛季燃的胳膊,薛季燃嘴裏還在憤怒地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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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七松開他之後,就自顧自往前走,薛季燃自然也不用她給什麽反應。

四樓也有部分初三的教室,只是除了幾個初三教室以外,其餘教室都是空的。

“怎麽這麽多空教室?”時七不太理解,“空這麽多教室,然後在下面三層樓擠兩個年級,這學校領導怎麽安排的?”薛季燃雖然被剛才的老師氣到不行,但是也沒忘記在這裏一定要跟緊時七,突然聽到時七的問題,便接上話:“因為上一屆初三中考成績不理想,這屆初三開學前,校長給教育局立了軍令狀,一定百分百過線,所以就給了初三整個年級特權。再加上,初三和初一初二的上下課時間不一樣,擔心會吵到初三生上課。”

“上屆學生考得不理想,折騰這屆學生幹什麽?”

時七對這種校領導深惡痛絕,當初升高一時,就是因為當年那屆師兄姐高考成績不理想,校長面臨被撤職的危險,所以他們被迫八月一號就開了學。

然後之後的每年暑假,都是八月一號開學,原本應該兩個月的暑假,從高一的一個月,高二的二十三天,再到高三的十七天……

平時的假期也是能克扣就克扣,時七上了兩年高中,幾乎所有的節假,絕不會放超過一天。

久而久之,同學們怨氣十足,只是從不“下基層”的校領導們視若未聞,開大會的時候,也是擺拍一下就離開了,同學們就連痛痛快快罵上一通都做不到。

同學們恨得咬牙切齒,若不是為了不辜負自己考上好大學,真的想集體棄考,好讓上面趁早撤去這個爛掉的校領導班子。

薛季燃說完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的經歷,沉默了一瞬,才問道:“那去哪裏找我弟?”

話音剛落,天突然轉黑,原本還在上課的學生們奔湧而出,薛季燃有些詫異,“這是怎麽回事?”

“別用現實世界的規則看劇情世界,時間跳動不正常在這裏很正常。”時七順着學生們往樓梯口走,只不過她是上樓。

薛季燃看着時七又上樓了,有些不理解,“哎,你又上去幹什麽?”

“先上樓,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感産生了劇情世界。”時七說着,樓道的燈不太亮,她拿出手電筒照了一下。

時七倒不是夜盲,只是她很惜命。

上了樓往一個教室看了一下,薛季燃發現鐘表上的時間居然已經九點半了,方才他們在四樓的時候,那間教室裏也有鐘表,顯示是六點四十五。

不過一瞬間,時針居然走了近兩圈?

“一般原宿主的情緒跳動比較大,劇情世界的變化也會很大。這個世界就只有這所學校,這所學校又只有這一座教學樓,線索多半是在這樓裏。”

時七一邊說,一邊推開初三(A)班的前門,打開教室裏的燈,然後才關上手電筒:“聽說你弟弟是個專注學習的學生,那應該最熟悉的地方就是這間教室。”。

薛季燃不知道要做什麽,幹脆越過在門口站定的時七,然後去了薛季越的位置上。

時七原是打算去看看原宿主的課桌的,畢竟既然是發生在學校裏,學生身上的,那肯定和學習有關系,課桌裏肯定有些線索。只不過門後的告示牌上,有兩張成績單,時七看着薛季燃已經去翻原宿主的桌子了,便停下來看成績單。

沒一會兒,薛季燃臉色不太好地拿着什麽東西回來了。

時七示意他看看牆上的成績單,然後拿過薛季燃手裏的東西。

那是一本密碼本,看上去有點年頭了,看起來是原宿主用了許久的本子。

薛季燃破解了密碼,想必是看過了,時七做引領者一年多,為了找線索,其他劇情世界原宿主更隐私的東西都看過,何況一本密碼本?

打開翻了一頁,果然是日記,時七撇撇嘴,居然每一天都寫,千篇一律的學習上的事情,有什麽好記的?

時七沒什麽耐心,直接翻到最後,果然找到了有用的東西,放下心後,随意往前翻着看了看。

“八月二號,因為升初三,所以我們提前一個月開學了,新接觸了化學,聽起來不算太難,但是一做課後題,就錯,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連着兩次的課後作業,做的都不理想,我感覺老師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我也很着急,有什麽辦法能學好化學啊?班主任也說化學不難,而且初中化學內容不多,但是我入門都這麽難,後面怎麽辦啊!”

“……”

“八月六號,昨天的化學作業我還是不太會,找我哥問了,聽他說起來真簡單,難得順順利利做完了化學作業。今天上課,老師安排了課堂小測,和昨天差不多的題,我信心滿滿按照我哥教我的方法做完了,過後對了一下答案,正确率還挺高。看來化學也沒有那麽難。”

“八月七日,今天老師開始講什麽陰陽離子,什麽正負價,聽得我一臉懵逼,不過好在我同桌聽懂了,下課之後給我講了一講,真奇怪,怎麽我就聽不進去老師講的內容啊?這個化學老師以前還教過我哥,我哥說老師很好,那應該是我的問題了。”

“八月八日,今天又安排了課堂小測,做得不順利,成績很糟糕,老師叫我去辦公室了。班主任也在,具體說了什麽我沒記得住了,好像是挺擔憂我的學習,讓我下課好好複習,上課認真聽講。化學老師提到我哥的名字了,班主任說這才剛開始,也不着急。化學老師嘆了口氣,我有點難過,難道我真的是個廢柴嗎?要是我是我哥就好了,我哥學習上沒遇到過挫折,肯定不會被化學難到的。”

“……”

“八月十一日,今天物理小測了,成績還好,去辦公室找物理老師問問題的時候,遇見了化學老師,化學老師說我的化學要是有物理三分之二的成績就好了。我不知道該怎麽接,班主任上次說沒事,慢慢來,可是已經學了這麽多,我慢慢來還能跟上嗎?化學老師好像很喜歡我哥,上課總提他,還讓我有問題可以問問我哥,但是我哥也高三了,時間也很緊張,不能總幫我啊。”

這是密碼本上的最後一篇日記,是昨天的。

時七合上密碼本,還給薛季燃,薛季燃也看完了牆上的成績單,那兩張成績單有一張是上學期期末的,這張上面,薛季越的名字懸在第一,各科成績都很優秀,年級排名也是遙遙領先。另一張是化學小測的成績單,看來這個班對于課堂測試也是很重視的,還專門打印出來,刺激着心髒脆弱的孩子們。

“你看出了什麽?”

薛季燃的臉色不太好,緊緊抓着那本密碼本,“他好像很在乎化學學習不順利的事情?”

時七指着那張化學小測成績單的前幾名,“這幾個同學上學期期末成績都不太好,中上而已,他們的化學都能學好,你弟學不好?初中化學只能算是入門,更何況他這才剛開始學,一時摸不準方向也正常,為什麽他這麽在意?”

“……我不知道。”

薛季燃的表情很奇怪,時七淺淺笑了一下,“因為你。”薛季燃沒有反應,時七也不在意。

且不說日記裏這名化學老師教學如何,單憑他總提薛季燃刺激原宿主,時七就喜歡不起來。

原宿主早就知道這名老師曾經帶過自己哥哥,而且作為學霸本身學習就很認真,但是一時沒抓住竅門,本來就足夠沮喪了,這老師還一個勁兒在旁邊說“你哥之前多優秀多優秀”,雖然沒說出口,但是誰都知道如果有下句,肯定是“怎麽你就學成了這個樣子?”

薛季燃沉默不語,時七也不着急,既然已經知道原宿主是什麽情感了,連帶着關鍵NPC也知道了,剩下的只要找到原宿主和關鍵NPC就可以了。

不過時七有一點疑惑,這個劇情世界無論從場景還是情節來說,都不算難,怎麽會是雙色?

時七沒管在一旁不說話的薛季燃,随便找了一張桌子,從書包裏拿出一張毯子披在身上,趴下睡覺了。

這個世界的時間果然很快,時七覺得自己才睡了一小會兒,天就亮了,牆上的鐘表顯示六點半,時七把毯子收好,看了一眼頹在旁邊的薛季燃,時七想了一會,還是開口說了幾句:“你也別想太多,原宿……你弟弟這個年紀的男生正是争強好勝的年紀,而且一向順風順水的,突然遭到打擊,難免會焦慮。”

“焦慮?”一直沒睡的薛季燃聽到時七的話,明顯地愣了一下,“不是讨厭我?”

時七終于知道為什麽他這個樣子了,一時有點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沒認真看日記本?”

薛季燃傻愣愣地翻開密碼本,時七直接翻到最後一篇日記那裏,兩個明顯是打印字體的大字印在旁邊——“焦慮”,旁邊還有一行小字,“守株待兔”。

薛季燃:“……”所以時七才要在教室等薛季越?這個提示未免太直接了些。

“人的情感成千上百種,還有許多相似情感,我們又不是心理學專家,怎麽能知道。”時七被這位尖子生逗樂了,“你在船上看書時,到底看了什麽?”

過了一會兒,薛季燃才悶悶說了一聲,“我沒看見書上有。”

時七不笑了,白露那個家夥,究竟換給她一本什麽樣的書?

在渡口無所事事的某白姓擺渡人冷不防打了個噴嚏,緊了緊身上的長袍,“奇怪,這裏還會降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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