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節
細條,炖的軟軟的,裏頭還帶着豆蔻的香氣。
“我猜,不是好事。可能殿下看完,就沒心思去詩宴了。”齊承墨可是知道,林詩上次遇見這事兒,是連夜入宮請兵助陣去了。
叛亂
林詩默默掃了眼齊承墨。不知道為什麽,此時的齊承墨給她的感覺和巫女見山有些相象。就好像他們憑空知道了什麽一樣,總是帶着一股複雜難言,似乎是憐憫又似乎是睿智的眼光,深深地看着你。
這種感覺很不好,就好像自己是個無知的傻子,被人欺瞞玩弄于鼓掌之上,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要依靠旁人。
不過,林詩到底與巫女相處慣了,很快就把心中這股子憤怒給強壓了下去。她拿起信,撕開上頭封着的青葉,取出裏頭的紙來。清幽冰冷的香氣立時順着林詩的指尖滑到齊承墨和林詩的鼻腔裏,那味道和巫女見山本人,沒什麽兩樣。
果然不是什麽好消息。田岐出事了。林詩掃了眼信,果然沒心思再去想旁的事兒。
田岐地處偏僻,森林峽谷居多,并入巫雪國時候,當地的部落還多以狩獵為生,雖有了一些刀耕火種之術,但到底沒有鐵器,也不懂耕種,儲存的糧食也少,因此收服的過程并不艱難。但是之後幾十年,大肆開荒種田之後,當地的山神就開始發怒,一到暴雨,山上就會有木石混着泥土滾滾而下。當地廟祠裏的供奉都說,是因為巫雪國暴戾,惹怒了土地,才叫山神震怒,降下懲罰。
這種話自然很快傳達了當地前來的巫雪國人耳中,在此地鎮守的官員和巫女也都收到了消息。而後,由巫女出面,把當地廟祠裏的供奉都捉了起來,在一個大雨天,把人都綁在一處廣大空地大柱子上,然後叫了田岐的原住民來看。等到天上打雷的時候,雷霆順着那大柱子,把人當場活劈成了焦炭,這些山神之類的流言才慢慢壓制住。巫女們所住的白塔也漸漸多了人氣,不只有來此駐紮和遷徙的兵士和流民,最初住在此地的人也開始相信,巫雪國的陛下就是神的女兒。
今年田岐又突發百年不遇的暴雨,連駐紮在當地的軍寨都被沖垮,當地的郡守不知所蹤,而白塔中的祭祀巫女為了自己的名望,拖延瞞報,未及時叫人點燃狼煙報信,結果被當地反叛的将領捉了起來,和其他的巫女觋師一同綁着柱子上,活活燒死。
大祭司身體在去年入冬之後便虛弱了不少,就算有最好的巫醫守着,依舊一日弱過一日。也因此,巫女見山的呼聲和名望才日益增高,甚至比她林詩這個皇太女都更得兩分人心。此時田岐出了事,朝廷的郡守失蹤也就罷了,巫女卻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人燒死,若是不懲戒叛亂兇徒,重振巫女的通天之能,巫雪國上下必然會對其生出質疑之心。輕則質疑巫女見山是否有能力做得上大祭司的位置,重則質疑巫女本身,是否與那鄉野間裝神弄鬼之徒一般,不過是會些糊弄人的把戲,就得了這麽多的信徒,得了如此多的供奉。
因此巫女見山才連夜與林詩送了封信,只帶着平日裏的護衛,便直奔田岐而去了。
“來人,備轎進宮。”林詩看完信沒有急着動,而是想了想,到底覺得巫女見山此行兇多吉少,還是站起身來,決定入宮求旨,派兵随行。
“殿下這時候入宮,必然遭人非議。”齊承墨雖然當年被困府中,但田岐叛亂是大事,因為太女貿然入宮請旨出兵,還遭了陛下的斥責,被禁足一月,一時鬧得很大。他就算不想知道,消息也順着他的耳朵,不知不覺灌進去不少。
“要我是殿下,這個時候,便不入宮。現在已經戌時了,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兒,多半也是明天才能辦。您急急忙忙進了宮,不管說什麽,都只能叫朝野上下看見您的不沉穩。且看您這着急的樣子,是個人都會猜,這事兒多半是和您有什麽幹系,或是與您的心腹有什麽幹系。等落到旁人眼裏,正好是個落井下石的機會。就算您進宮之後,陛下當時恩準了,明□□上得了信兒,怕還是要被人攻讦。倒不如,把信送到旁人手上,叫旁人來捅出這件事。”齊承墨本來不願意給林詩出主意,但若是她明日被禁足,那陳國的使臣自然也來不了了。大婚的事怕也要耽擱。
最重要的是,林詩被禁足在東宮,閑來無事,說不定會記起今晚的下毒之事,翻臉收拾自己。不如叫她在外面忙活着,一時記不清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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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把這封信,洩露出去?”林詩本已經站直了起來,聽齊承墨這麽一說,又慢慢坐了回去。
他說的有道理。自己和巫女見山互為援引,走得确實太近了。這時候貿貿然地闖進宮,請陛下派兵去田岐,鎮壓叛亂,到底給了人借口。這前方的戰報還沒傳來,她林詩是如何先人一步知曉的,是巫女給的消息?還是兵部郎中先送來的戰報?
若是前一種,那她林詩事事依靠巫女,一國儲君就成了人家的提線木偶,尊嚴何存?若是後一種,那兵部郎中就是不忠陛下,她這個儲君的手伸得太長,該狠狠敲打。
齊承墨眼看着林詩自己呆坐了片刻,又恢複了往日裏成竹在胸的樣子,不由坐直了身子,等着她離去。誰知她竟然轉了過來,沖自己微微一笑,“多謝四殿下提醒。”
“不敢。就算是我不說,依着太女殿下的睿智,不到門口,定然也會想明白其中的利弊。”齊承墨搖了搖腦袋,總覺得林詩這笑容有些深意,自己竟是比往日更緊張了些。
“你知道嗎?你剛才的樣子,和巫女見山很像。雖然沒看到信上說了什麽,但是好像什麽都已經知道了的樣子。就好像,這件事已經經歷過一遍,最終的結局都已經知道,因此發生什麽都在意料之中,根本生不出什麽波瀾。”林詩的話仿佛一擊重錘,狠狠砸在齊承墨的心上,吓得他連表面的平靜都維持不住了。
“怎麽會?我只是覺得,若是好事,根本不必着急送來而已。”齊承墨感覺到自己的嘴開開合合,但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麽。
“是嗎?”林詩點了點頭,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只是低頭看信上粘着的青葉。
就在齊承墨以為她準備起身,然後把這件事灑滿上京的時候,林詩突然又開了口,“田岐叛亂了。領頭的是當地土著的浪蕩子,叫姬武。聽說他趁着山洪爆發的時候,一邊領着村民救人,一邊殺害官吏和巫女。已經組成了上萬人的隊伍,占山為王,把皇室所命的駐守士兵都殺光了。”
“這種事,自古以來各國都有。不過是小股心機叵測之人,意圖自立為王,蠱惑無知民衆罷了。只要朝廷大軍一到,自然會土崩瓦解。”齊承墨有點磕巴,林詩突然對自己說這件事幹什麽?
“大軍自然是要去的。姬武也确實該死。但是為了鼓舞士氣,大軍開拔之前必要巫女祈福,大軍出征後也要有随行的巫女和巫醫,在軍中穩定軍心。就像你之前所說,巫女在巫雪國的地位實在太高了一些,有時候要是沒有個皇女在側,根本就壓不住她們。這次也是鎮守祭祀剛愎自用,才釀成大禍。你說,巫女見山連夜先行,身邊随行護衛很少,咱們要不要晚一些把事情捅出去。這樣,她就可能遇到萬一。那白塔裏頭剩下的巫女定然會為了大祭司的位置,鬥得頭破血流,元氣大傷。”林詩手指點着桌子,眼睛猛地看向齊承墨。
“殿下說笑了。”就算真要謀算巫女見山,也絕不該是現在這個時候。齊承墨很清楚,林詩就是在試探他呢。
“是嗎?”林詩站起身,拍了他肩頭一下,俯身在他耳邊道,“放心,外頭出了天大的事兒,也不會耽誤你見陳國使者的。不光如此,三皇女的詩會,你也可以去。只要有人來請,想去就可以出去,不必特意來問。以後你在東宮行動自由,除了議事殿和書房,哪兒都可以去。”
“謝殿下。”齊承墨總覺得這好事兒來得太快,高興裏都帶着提心吊膽。林詩為何會準許他自由出入,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剛才的提醒?
“殿下,若是陳國皇子故意在上京攪風攪雨該如何是好?”衛卿陪着林詩一路走回書房,聽說此事之後,很有些不贊同。
“我還怕他不多走動,多說話,多惹事兒呢。”林詩環視一圈,見除了衛卿和左禁衛并無他人,眼睛一轉,故意湊近到衛卿身邊,悄聲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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