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節

确實昏暗,也有綠光,但那綠光是夜明珠的光芒,他們這個籠子的頭頂也有巨大的鎖鏈,每一塊都比他的手腕粗。籠子上升的很快,也很輕盈,半點聽不見磨損的聲音……等到鐵籠子停下的時候,齊承墨甚至有點不舍,不舍得就這麽走了下去。

似乎還挺好玩的。齊承墨暗暗心想,臉色也逐漸恢複了過來,甚至兩頰也多了些許的粉紅色。

“這東西叫做什麽?看着吓人,但升上來的時候還很穩。是上頭有人拽着,一點點拉上來的嗎?”齊承墨下了鐵籠子,還有些戀戀不舍。雖然有意思,但也不能常坐。畢竟這東西若真是落了下去,恐怕是要死人的。怪不得大祭司要住在二層,天天坐這個上下,萬一有人要害她,真是半點也防不住。

“這東西叫做天梯。上下連着鐵鏈,底下有人拉着用水發力。最頂上是個圓圓的滾筒,倒不用人總在上頭守着,來回傳信也都是跟地下的人。其實還算方便。”巫侍見齊承墨來了興致,便多說了兩句。他很少陪着人坐天梯,也忘了自己第一次坐時的感受了,只覺得這陳國皇子到底年輕,性子也過于活潑了些,不夠莊重。

“倒是有些奇思。”齊承墨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眼鐵籠子,突然有些想念剛才失重無依的感覺。從小到大,所有人的告誡都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就算是習武,也從未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他人的手上。這天梯雖然不可控,但卻新鮮有趣。他甚至在想,林詩第一次坐這天梯的時候,到底是怎樣的光景。

林詩自小便出入白塔,這等在齊承墨看來新奇的物事早已司空見慣。她站在大祭司的房內,拿起天雷的草圖,細細看了一番,雖然依舊不懂,但大約也明白了這是個多麽要命的東西。

若用好了,它說不準能毀天滅地、改朝換代,怪不得陛下一直對白塔心存忌憚,甚至在暗中試探,打壓白塔的勢力,幹預大祭司的傳承,暗殺巫女見山,重新扶持一個聽話的來。随便換了哪一個國主,知道國中的大祭司手中有這般殺器,随時能暗殺自己,又能冒充神言,左右民心,自然也是想早早把這勢力連根拔起……最起碼,也要換上自己的人,才能安心。

論情論理,陛下所為都算不得專橫暴戾。不過若是她和大祭司易地而處,也不會輕易把這殺器大大方方的交出去。

“殿下想好了嗎?這帝位本就該是您的,不過是,咳咳,不過是早兩天或者晚兩天罷了。”大祭司閉上眼睛,擠出一顆渾濁的淚水,她的身體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根本不是早兩天或者晚兩天的事兒。林詩心中波濤翻騰,這分明是要逼她弑君奪位。她在太女之位上坐的好好的,只要謹言慎行,叫旁人挑不出錯來,總有名正言順的一天,根本不用铤而走險。就算陛下還不信自己,心存試探之意,林詩也只要打消她的顧慮就好,不必非要被這些巫女所綁架,聽她們的指使。

“大祭司不必再說。弑君奪位的事兒,我是絕不會摻和的。我勸大祭司也不要随便出手。當年立國的時候,□□與巫祖便曾經有過約定,互不幹涉,少有來往。”林詩話音剛落,就聽見窗外邊一聲巨響,往外看時,便見原本隔在外頭的人群湧動,紛紛踏上石階,像潮水一般,密密麻麻地湧到白塔裏。

只見白塔前白色石階鋪就的廣場前此時已經擠滿了人。男男女女都換上了最鮮亮的衣服,眼神熱切地盯着外頭拿着刀和劍,面無表情,一身黑袍的巫侍,連身邊奇裝異服、平常故意去多看兩眼的別國人都視而不見。他們仿佛能從這些巫侍的臉上,看出從來不曾見過的巫女和觋師的樣貌。甚至還有人站在旁邊的樓頂上,支了畫架子,研磨運筆,想要記下這開門的盛景。

“砰”日晷終于落到那條特意描紅的線上,白塔旁邊的一扇窗戶裏突然響起了一聲巨響。原本攔着人群的巫侍突然後退了兩步,像柱子一樣,把進門的路讓開。

站在前排的人群還愣了一下,而後轟然明白了什麽,紛紛走上了石階。原本關着的大門在人群奔上石階的一瞬慢慢打開,露出裏頭金光閃閃的大殿、站在殿內的巫女和巫侍,但沒有一個人站在門旁,仿佛那門自己生了靈智,無人自開。

“大門開了?”齊承墨站在塔頂,從高處往下看還是有點令人害怕,總覺得會站不住,大頭朝下摔下去。但他依舊扒着窗戶,好奇地把頭伸了出去。他看着外頭湧動的人頭,雀躍的人群,好奇的心又被激了起來,有些後悔沒站在地面上,混在人群中歡聲笑語。

“您也想看‘神門自開’的景象?這倒是好辦,等到下一個節日來時,我叫人給您偷偷留在前排。不過不同的節氣開門的時辰也不一樣,等會兒叫人給您寫一張紙,免得錯過。”巫侍站在齊承墨的身後,淡然而慈悲地俯視着下頭的人群,被齊承墨回頭看了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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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承墨并不喜歡巫侍這樣的表情,有一種衆生皆蝼蟻,而他獨立神仙旁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種遺世獨立的感覺就沒有在巫女見山的身上出現過。就算是上輩子巫女見山做了大祭司,也依舊只是一身黑袍,行事神秘,從來沒有這般居高臨下的傲慢,倒是跟着巫侍,大多都是這般的神氣,總叫人想要套個麻袋,揍他們一頓。

原本想要問問這門開的緣由,現在又問不出口了。

“我聽太女殿下說,白塔以前是個牢房,那關人的地方在哪兒呢?現在還能看見嗎?”齊承墨故意略過頂樓上特意繪制的藻井,還有一旁巫女開山祈雨,施藥救人的救人的壁畫,故意提起這件事來,想要刺一刺他們。

“呵……”巫侍聞言終于把臉上那張仿佛長着的溫和假面卸了下去,終于顯現出他這個年紀獨有的深沉和壓迫,深深地看向了齊承墨,“四殿下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是嗎?倒是我唐突了。”齊承墨微微一笑,依舊挑釁十足。要是換了林詩,他必定不敢如此招惹。但這裏是白塔,巫女的地界,管不了他來。就算是得罪了,也報複不回來。況且,這事兒應該也不算是十分得罪,要是換了巫女見山在,恐怕她就直接帶着自己去了。自身足夠強大,再屈辱的歷史都只是警示的過去。只有存在于浮華之上的人,才會沉迷于所謂“神跡”,半點不敢面對現實。

預知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空氣中隐隐傳來幾聲雷響,外面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雨來。巫女見山的營地外頭突然多了幾許騷動。好像是一群人從天而降,拿着火把和武器,直直沖殺了進來。門口的守衛被一箭釘在旁邊的巨樹上,雙眼圓睜,四肢顫抖,想要掙紮着踏回到地面卻是徒勞無功。

營地裏的人被突如其來的吵雜聲震醒了。巫女見山和鐘爻也從營帳裏走了出來,眼看着數十倍于己的兇徒沖了進來,和巫侍們鬥在一起,然後一個又一個的人倒在血泊中,有姬武手下叛亂的兇徒,也有巫女見山手下的巫侍……但最後寡不敵衆,鐘爻也被人一刀砍死在巫女見山的面前。血紅的長刀指在巫女見山的雙眼中間,而她的身邊,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在另一個高大的山頭上,一面繪制着“巫”,一面寫着“雪”的旗子默默在雨中打卷。那旗子下頭,是綿延不絕的隊伍,隊伍最前頭的兩個人站在一塊打石頭上,一齊看着下頭,看着這場雨夜的混戰厮殺,直到一方死傷殆盡,連一個站着的人都沒有了,才放出一顆紅色的煙花,擊鼓出兵。

“巫女,巫女?”鐘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巫女見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迎着外頭射來的夕陽,迷糊了好久,方才聚焦到鐘爻的臉上。原來又是做夢。

“我剛才睡得太死了。”巫女見山使勁兒睜了睜眼睛,只覺得頭暈的厲害。她動了動身子,覺得這一覺睡得太實,甚至沾了一身的汗。不過,這天也太熱了一點,看着就像要下雨的樣子。

下雨。

巫女見山搖了下腦袋。從來都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不過就是這樣……也不怪她小時候遇到的那些人會把她當做怪物。一個能預知吉兇的人,怎麽會不是怪物呢?一個弱小的、瘦削的、看起來毫無抵禦能力的人,卻怎麽也死不了,任誰遇見都會畏懼和厭惡。除非這個人離自己的生活很遠,住在一座廟裏,常年深居簡出,神秘莫測,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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