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章節

幕正好落在了林詩的眼裏。

“見我這麽心虛?”林詩站在殿裏,腳邊的火盆分外顯眼。這大夏天的,無緣無故擺這個火盆,必定不是用來取暖的。魚素也不知哪裏生出的膽子,竟往那火盆裏看了一眼。只見那裏頭燃燒的綢緞紅黃交織,噼噼啪啪地燒成了灰燼。看那樣式,與平日大典所用的诏書分外相像。

“臣有負殿下錯愛,本以為無緣再見殿下。此時一見,心中感慨,自然惶恐。”魚素深深低頭,嘴上答的卑微,腦子裏卻在想這燒毀了的東西。若她所料不錯,這就是廢黜林詩太女之位的诏書。先帝的心思,伺候的宮人都明白,都不用逼問,便會有那惜命的人把诏書奉上。

若她是林詩,這東西也絕不能留。

“你我相識數年,我真是沒想到,竟然會是你。”林詩看着那廢太女的诏書燒為灰燼,而後才把目光真正落在魚素的身上,“不過過去的事兒,孤也不想再追究。如今有一個人,孤以前未曾注意過她,但你去過她府上數次,想必對她也知道一二。因此想問問你。”

“罪臣明白。殿下想問巫女見山的事兒。”能叫林詩花心思的人,想來也只有一個巫女閑安了。以前巫女見山在上京,就算有巫女閑安這麽個人,也沒人把她放在眼裏。除了殿下有心利用,旁人都不曾關心過她的身世和性子,也不曾知曉她的勢力和舉動。

“是。先帝昨晚在城牆上,衆目睽睽之下當衆自燃,走得很是蹊跷。孤當時在城下,不曾見到那場景,但聽禁衛說,巫女閑安離得很遠,根本不能動手腳。孤信禁軍,但不信巫女閑安。你也曾得了先帝恩惠,若知道巫女閑安的詭計,就告訴孤,以慰先帝的在天之靈。”林詩緊緊地攥住手心,直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先帝不在了。

“巫女閑安是在白塔出生,白塔長大的。她的母親,是上一任大祭司。不過因為身體不好,天命不夠,只坐了兩年大祭司就重病纏身,暴斃在了白塔。就在她母親大祭司的任上,巫女閑安與巫女見山一同去了巫山,通過了巫女試煉。許多人都說,巫女閑安根本就沒有資格被成為巫女,因為天命從未在她身上降臨過,她能穿過森林也只是因為跟着巫女見山的緣故。在白塔裏,就算是普通觋師,都看不起她。但先帝對她十分賞識,命她做了為皇室祈福的巫女,她的身份才水漲船高,慢慢在白塔也有了一席之地。”其實就算是魚素,也不太看得起巫女閑安。先帝為她造勢扶持,背後花了不少心血,廢了不少財物。她倒好,站穩腳跟之後,便為了更大的利益暗算先帝。實在不是個東西。

“這些孤倒是沒怎麽聽說。”林詩有些後悔,早知有這麽個野心勃勃的人物,她就該派人攔着巫女見山,不許她出京。

“至于那無火自燃一事,多半是衣服上加了白磷。如此想來,先帝身邊,必然有她的奸細。”

野心

田岐的夜色比上京裏要更美一些。少了亭臺樓閣,也少了尋常巷陌的煙火氣,天上的圓月顯得更加的清冷疏離。

巫女見山換了一件更厚實的鬥篷。這鬥篷做的有點大,把她整個人都圍了起來,還有點拖地。要不是往日裏她名聲在外,這件鬥篷幾乎就能毀了她的所有氣場。

“要不您脫下來,我再改改。”巫侍鐘堯跟在後頭左看右看,滿心的不舒服。他總把巫女見山的飲食起居當成自己的責任,但凡差了一點,都覺得是自己的失職。

巫女見山倒是沒那麽多的講究。她扯了扯頭上的帽兜,把臉遮得更嚴實了些,而後回頭拉住鐘堯的手,“不過是件衣服,穿兩天就換了。不用這麽上心。”

“您不是對姬武很是看重?前幾天還說有機會要招降他。他現在好容易被俘了,咱們總要威嚴些,多幾分氣勢,才好降服他。”鐘堯跟在後頭絮絮叨叨,锲而不舍地想要把這鬥篷的下擺往上提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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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是前幾日。現在我只想殺了他。”巫女見山一想到夢裏的場景就沒來由的心慌。大祭司去世了。她走的時候,身邊只有零星的兩個人,外頭倒是站着巫女閑安,可她手裏端着的藥湯卻閃着詭秘的綠色。就算大祭司不死,她也準備要下藥毒死她了。

“您又看見什麽了嗎?”鐘堯聽着巫女見山的話就覺得不對。傍晚的時候還好好的,吃完飯她就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醒了之後一個人坐了許久,什麽話也不說,直到一盞茶前,突然又拉着他來看姬武。這恨恨的模樣,看樣子,是鐵了心要殺了他。

“……沒有。”大祭司的死訊在白塔衆人的心中可比皇帝的死要嚴重多了。沒看到屍體,不曾得到傳訊以前,她絕不會因為自己的預言妄判,也不會随便傳播出去。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她不在上京,朝堂又不安穩,人心最是浮動。

“是我多嘴了。”鐘堯跟着巫女見山多年,一看她這模樣就猜到了些許。應該是跟大祭司、白塔、或者整個巫女一脈有關,否則她不會停頓這麽久。這些事本就不是他一個小小巫侍該知道的,知道太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巫女見山沒有聽清鐘堯說什麽,滿腦子都在想大祭司的事兒。大祭司要是不在了,正好趕上林詩繼位的時候,為了安定民心,消息一定會秘而不宣。但大祭司去世的消息傳不出去,巫女閑安就無法再進一步,也沒法勸說旁人支持她。

可要是大祭司和先帝的死訊雙雙傳出來,必定會上下不安,引得他國矚目,到時候,就算是如今聯姻在即的陳國也會倒戈相向,趁着巫雪國內鬥,在邊境咬下一口來。

國之大事,雖能窺測得些許軌跡,但其中變數頗多,也不是自己一時半會兒就能想明白的。倒是大祭司身邊的人,等到回去的時候,應該也見不到了。巫女閑安可不會好心留下大祭司的巫侍,多半是要跟着殉葬的。

“我會好好活着,好好護着你的。”鐘堯還沉浸在即将到來的腥風血雨中,忽然見牽頭走着的林詩轉過頭來,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句。他先是一愣,繼而明白過來,巫女見山是怕她死了要連累自己殉葬,這才如此。

“那我就靠着大人了。”鐘堯聞言一笑,握了握巫女見山的手。依舊冰涼得厲害。

姬武被囚困的帳篷裏透着點點的光亮,都是順着帳篷中破損的縫隙落下來的。他的鎖骨被鐵鏈穿過,雙手雙腳都以一個不可理喻的姿态扭曲着,踝骨的連接處帶着點點的血跡和森然的白骨,顯然是被人硬生生折斷了。

巫女見山進去的時候,他正雙眼無神地仰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聽見動靜,也沒有絲毫的反應,繼續動也不動,懶癱地躺在地上。

巫女見山也沒有先開口的習慣。除了上京城中有限的幾個人,她很少被無視。因此也毫不客氣,走過去對着姬武的傷口就是一腳。

“唔”姬武悶哼了一聲,生生把那口慘叫壓了下去,終于擡眼,往巫女見山的方向看了一眼。

“巫女?”姬武的表情很是猙獰,也許他本想做出輕蔑的表情,但傷口的痛楚叫他忍不住破功了。

“巫女見山。”巫女見山拉開帳篷,叫外頭的月光透進來。捉拿姬武的時候她正好不在跟前,便未曾見過,之後收攏亂民,修整道路,倒是此時才看見姬武的樣貌。

鼻梁俊挺,雙目深邃,一張臉生的豐神俊朗,就算身陷囹圄也無半點頹唐之氣,反而多了幾分落魄風流。只見他一眼看來,這破陋至極的帳篷立時多了不少光彩,連鐘堯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而後擔憂地看了一眼巫女見山。

巫雪國女子彪悍,見到俊秀男子不吝贊美追求,巫女見山最初肯救鐘堯一命,就是因其長相俊秀,舉止文雅,令人心折。

“聽說過。本來以為又是一個裝神弄鬼,闖出名聲的傀儡人,沒想到是我大意了。”姬武上下打量了一圈巫女見山,看起來和被他燒了的巫女沒什麽兩樣,都是被濃濃的黑色擋着,從頭到腳都看不出什麽來。不過這位巫女見山看起來更加年輕瘦小一些,鬥篷都拖了地了。

“不算大意。巫女裏本就有不少名不副實的,若是換了一個,未必不能勝。”人的相貌果然能影響旁人。巫女見山覺得自己被他這麽看着,說話的聲音都與以往不同。果然是美色誤國,不可輕耽。

“果然是巫女見山,換了個人來,都不一定敢說這話。也是,這一身呼雲喚雨,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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